第252章  金蟬脫殼

        一眼看見季思瑜竟出現在這里，陸潛遽然一驚。

        他第一個想到，季思瑜人在這里，那外面的季思瑜是誰？

        當初，陸潛幾乎是親眼所見，季思瑜在定河洲水門上墜落，掉進河神水怪的巨口中。

        那么她的身體和皮，理所當然不可能會存于世間。

        山神得不到她的人皮，又怎會將她的皮楦草放置在這里？

        陸潛仔細回憶了一下，那一夜，一張鐵網，里面裹著兩個人，一同掉入了河神的大嘴里。

        伴隨著，好像還有兩聲爆炸聲。

        鐵網里的兩人，自然是季思瑜和她的師兄了。

        那么，除非當時就有人，直接剖開了河神的肚子，將它肚子里面季思瑜的身體取出來，將皮剝去，才有可能將她的人皮完整得保存下來。

        可是，若是如此的話，那么當季思瑜當時被人從河神肚子里完整地剖出來，她應當還是活著的才對啊？

        她又是怎么死的？

        這時，王姿容隨后也走了進來，她留意到陸潛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一個地方，不由得循著他的目光望去。

        陸潛又伸手摸了摸驢子。

        陸潛將其中兩只游空之魚直接收起來，卻剩下最后一只，看了幾眼，面露驚喜地對青鱗道：“好家伙，你把他的生魂都扒出來了？”

        在她身上各處捏了捏，爾后陸潛又將她身上的衣衫除去。

        陸潛轉身，來到季思瑜面前，伸手抓著她，將她倒過來，然后從口中將她皮內的干草一點點地掏出來，直到完全掏空了，才將剩下的扁皮折疊起來，小心地揣入懷中收好。

        她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將那聲短促的驚呼聲切斷。

        赫然正是山神。

        季思瑜喜歡跟陸潛談論自己的身體，尤其是在溫存之時。

        陸潛神色凝重地點點頭。

        陸潛對他的話，卻連聽都不停，精神力直接裹挾著他的魂魄，將其吸入鐵甲將軍內。

        她的臉龐、發絲、眼睛、鼻子、嘴巴……身形和樣貌的每一處地方，都跟季思瑜一模一樣，幾乎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

        其后是黃巾力士。

        聽到陸潛的這句問話，王姿容頓時一愣。

        就算她沒有昏迷，也無法忍受自己被水怪吞進肚子里的事實，更無法直視那段令人發指的慘痛經歷。她的記憶出于對自身的保護，也會把這段經歷從記憶中清除掉的。

        王姿容輕輕搖了搖頭，道：“那走吧。”

        說著，他立刻掏出一張空白的鐵甲將軍，然后將這張鐵甲將軍放到魚口處。

        一看見陸潛出來，白檀便笑道：“沒想到這傻大個還挺難纏，青鱗也是費了些周折才將他拿下了呢。”

        來到季思瑜面前，陸潛伸手就捏向她的臉。

        這被掛在屋頂上的一人一驢，顯然都不是活物。

        王姿容的雙眼驟然瞪大，不由得失聲驚呼。

        她的臉很柔軟，透過皮膚可以感受到，這張表皮之內，楦的是柔軟的干草。

        陸潛點點頭，道：“當然。”

        那么，季思瑜的死，就很吊詭了。

        陸潛早看到，青鱗的身后，跟著三只游空之魚。

        這干瘦的老頭，倒躺在屋頂上，雙眼張開，正在用渾濁的眼睛看著他。

        陸潛搖搖頭，道：“沒事。”

        即便此刻的他已經只剩下了一縷魂魄，陸潛也是絲毫不敢大意。

        “多了一個人？”

        王姿容再度點頭，道：“也就是說，連我都沒見過他的真容。”

        陸潛拋卻掉沒用的想法，看著地上的“山神”，道：“如此說來，山神恐怕已經金蟬脫殼、離開這里了。”

        陸潛進屋后才只瞟了幾眼，目光便被突兀而現的季思瑜吸引住了，居然沒有往屋頂上看。

        她思索了片刻，然后苦笑道：“我對這些神明，其實也沒什么了解。”

        陸潛目光一轉，從左丘玲、季思瑜、游水山身上一一飄過，最后才定在游水山身上，問白檀道：“你是說他？”

        她搖頭的幅度很小，一雙眼睛仍舊圓睜著，雖然是在搖頭，但她一雙漆黑閃亮的眸子，卻是瞬也不瞬地盯著陸潛看。

        王姿容苦笑一聲，道：“恐怕是的。”

        在旁邊，還有一頭小毛驢，身體側著平展展地躺在屋頂上，同樣睜著一只大驢眼，在看著他們。

        “啊——”

        因此，對于她身上的一些細節，陸潛是知道的。

        她雖然臉露苦笑，但一雙大眼睛、漆黑閃亮的眸子，卻是瞬也不瞬地盯著陸潛看。

        陸潛奇道：“不是鬼才會披人皮嗎，難道說……神也是鬼？”

        說罷，他伸手一招，將三只游空之魚招了回來。

        陸潛將季思瑜身上的衣衫完全除去，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眼前的這副身體，跟季思瑜曾經跟他描述過的，一一吻合。

        陸潛手拿著鐵甲將軍奎宿，臉上抑制不住地又露出一絲笑容，然后才將它收了起來。

        打壞兩只游空之魚，他當然不在乎了，這東西只要他愿意，想剪多少就能剪多少。

        王姿容不知陸潛為何神情這般凝重，還以為他是驟然見到季思瑜的皮有些不太適應，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山神喜歡搜集各種人皮，這張皮出現在這里，也沒什么奇怪的。”

        不然以季思瑜的心性，即便變成了鬼，只怕也已經是一只瘋鬼了。

        有一個全新的鐵甲將軍，就此誕生了。

        陸潛檢查完這一人一驢，重新站起身，看向王姿容，遲疑地問道：“這山神的外表……是披著一張人皮？”

        很明顯，這也是一張皮、里面楦著干草。

        看樣子，這個世界的神明，恐怕遠比陸潛所知的要復雜得多。

        陸潛剛剛想到了這里，就聽王姿容接著說道：“我看到山神了。”

        目前至少有一點可以確認，就是季思瑜的皮，確實是被人完好無損地剝了下來。

        這話放到別人身上，完全合理。

        祂平掛在屋頂上，身體一動不動。

        陸潛望著四周，輕輕嘆了口氣。沒想到，最終會是這樣的結果。

        陸潛低下頭，看向王姿容，目光有些驚異。

        陸潛看到王姿容的表情了，不過他沒去理會她，而是雙眼緊緊地盯著季思瑜。

        可是，山神為何要專門回到這里，脫去這身皮呢？

        不過，要見山神，是王姿容提議的，陸潛不好回絕，便帶了她來。

        然后，王姿容站起身，看向陸潛，示意他伸手去摸一摸。

        今日之行，除了成功救出季思瑜外，這應該是陸潛最大的一份收貨了。

        眼下事情成了這樣，陸潛看向王姿容，問道：“你還有什么辦法嗎？如果找不到山神，那咱們離開？”

        出了大屋，外面卻已經多了六個人。

        這樣的話，王姿容的推論，就很合理了。

        陸潛一抬頭，便看到一個面容枯黃、身材干瘦的小老頭，“躺”在屋頂上。

        也正因為此，眼下季思瑜的死，就成了一團迷霧。

        青鱗看著陸潛，臉色有些訕訕地，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道：“陸潛，你的魚被打壞了兩只。”

        白檀點點頭。

        陸潛霍然回首，看向王姿容，卻見她的臉色十分平靜。

        這奎宿生前，至少也有七品氣海境的實力。

        他的身體，被平著吊在屋頂上。

        按照季思瑜的說法，當時她落入河神的口中后，就昏了過去。

        王姿容向上抬了一下頭，用動作示意陸潛往上看。

        做完了這些，陸潛忍不住又是輕聲一嘆，轉身向外走去。

        青鱗點點頭，道：“有你的五條魚在，原本殺他也沒這么麻煩；不過我記得，你的魚兒吃的生魂對你有用。”

        或許，山神會知道些什么；或者至少，從祂的口中，可以找到一些線索，由此順藤摸瓜，許能追尋到季思瑜之死的真相。

        陸潛點點頭，他心中其實是有一些想法的，但他卻不敢將自己從前世帶來的“常識”，套用到這個世界上。

        那頭驢，竟然也是一張完整的驢皮，里面楦著干草。

        雖然有些巧合，但山神既然有此嗜好，祂搜集人皮的渠道自然會有很多，祂能得到季思瑜的皮，也并不奇怪。

        然后，她就一眼看到了季思瑜。

        王姿容如此淡定，很明顯她知道一些陸潛所不知道的事情。

        看到陸潛疑惑的目光，王姿容沖他歪了下腦袋，也不解釋，而是縱身躍起，兩只手分別抓著一人一驢，將他們兩個從屋頂上摘下來，放到地上。

        正是青鱗、白檀黑娃，以及去門口迎接他們的舒婉瑩、駱潤寶和唐素。

        想到這里，一股寒氣，不由得從陸潛的心底冒了出來。

        王姿容點點頭，道：“祂每每會用一張人皮，披上一段時間，每張人皮用的時間長短不一。”

        陸潛瞳孔一縮道：“也就是說……”

        王姿容默默跟在陸潛身后。

        陸潛將精神力全部釋放出來，緊盯著游空之魚的魚口，然后才將魚肚子里的奎宿釋放出來。

        陸潛見狀，也放下戒心，蹲下身子，伸手向山神摸去。

        <div  class="contentadv">        祂的身體，很柔軟。

        她的臉很涼，觸感真實，確是人皮無疑。

        陸潛至今，終于得到了一個堪比七品氣海境的鐵甲將軍。

        然而放到季思瑜身上……

        奎宿的魂魄從魚口中一露頭，便大叫道：“等等，我有話說……”

        看到這里，陸潛深吸了口氣，壓制住內心混亂的想法，然后抬步向前走去。

        這奎宿不但實力強悍，而且他身為拜月教的壇主，手段更是極多。

        她是在溫室中長大的花朵，面對不了這種殘忍的事情。

        白檀目光飄忽，向左右看了看，道：“陸潛，這里又……多了一個人？”

        這確實是季思瑜的人皮！

        看到陸潛觀察完畢，王姿容走到他身側，小聲問道：“這是……她的皮嗎？”

        陸潛笑道：“這是我的一個故人，幾個月前不幸亡故了。說來也巧，在這兒碰到了他的陰魂，當然要順手拉一把了。”

        游水山望著陸潛，“嘿嘿”一笑，道：“多謝娘子了。”

        游水山一邊笑著，一邊晃了晃腦袋，露出脖子上一個已經愈合了的清晰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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