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色尚早,陽光堪堪從層云中透出,金邊描繪似畫。宮門洞開,劉緒踏著春日的暖風(fēng)入了宮門,一路情緒怏怏。
本以為齊遜之的加入會讓他受關(guān)注的程度大大降低,然而事實證明,那完全是白日做夢。安平殿下照舊與齊遜之不對盤,倒是對他越發(fā)關(guān)注,動不動就召他入宮陪伴,動手動腳更是家常便飯。他幾次三番想要發(fā)作,但想到父親的殷切叮囑,還是放棄了。
作為堂堂七尺男兒,悲憤的淚水只能在心里流啊……
剛至內(nèi)宮門口,有人在身后朗聲喚他。
“慶之!”
轉(zhuǎn)頭看去,原來是齊遜之乘著安平殿下特別為之準(zhǔn)備的車攆到了跟前,臉上帶著萬年不變的溫和笑意:“怎的這般心不在焉?”
“沒什么,昨晚沒睡好而已!泵咳兆鲋徽{(diào)戲的噩夢,能睡好才怪呢。
齊遜之改乘了輕便了軟轎,兩人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前行,沒多久就到了御書房前。圓喜正守在門邊,臉上紅光滿面,雙眼滋滋放光,扒在房門口探著頭朝殿內(nèi)小心張望。
未等齊遜之從軟轎上下來,劉緒已經(jīng)快步上前,想要看看發(fā)生了何事,然而剛到門口便聽見里面?zhèn)鞒鲆宦暸叵?br />
“殿下請準(zhǔn)許老臣辭官歸隱!”
他驚了一下,旁邊的圓喜也嚇得縮了縮脖子,一轉(zhuǎn)頭看見身邊多了個人,更是差點叫出聲來,劉緒忙對他使了個眼色才算風(fēng)平浪靜。
他稍稍探頭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見安平殿下端坐在書桌之后,一人立于桌前,深藍(lán)官袍彰顯了身份,原來是左都御史焦義德。
如今因為監(jiān)國當(dāng)政,已免了每日的早朝,諸位大臣有事便直接在御書房商議。適才剛剛討論完政事,眾臣離去,焦義德卻忽然留了下來,而后就遞上了辭呈,一口一個辭官歸隱。
這倒沒讓安平驚訝,她驚訝的是為何他說要辭官時這般怒氣沖沖,好像有人動了他的寶貝似的。
她坐在書桌后,悄悄拍了拍嗡嗡作響的耳朵,抬眼看向眼前一臉怒容的焦老爺子,笑得很和氣:“焦大人為官多年,一向盡忠職守,為何突然要如此決絕地辭官歸隱呢?”
焦義德聞言越發(fā)激動:“殿下這是明知故問不成?身為公主,應(yīng)當(dāng)謹(jǐn)守禮教,恪守本分,而不是調(diào)戲下臣之子!”
嗯?這么說,是因為她不守禮教的緣故?
她何時調(diào)戲過下臣之子了?
安平皺著眉回想了一下,腦中靈光一閃,抽了下嘴角。
沒錯,她不僅調(diào)戲了,而且好死不死調(diào)戲的就是他兒子。
那日在演練場外遇到的俊小子可不就是焦家公子么。
安平抬手?jǐn)n在嘴邊干咳了一聲,訕笑道:“這個……本宮也是與令郎開個玩笑嘛,焦大人莫要當(dāng)真,更不要因此辭去官職,若因本宮之錯而失國之肱骨,叫本宮他日如何向父皇母后交代。俊
焦義德冷哼一聲,這才算消了點氣:“殿下如今身為監(jiān)國,還是謹(jǐn)言慎行些為好!”說完這話,他昂首挺胸,拂袖大步走出門。顯然之前的辭官不過是威脅之辭而已。
受了指責(zé)的安平照舊端坐著,眸光微閃,笑而不語。
出門之際,焦義德剛好撞上不及回避的劉緒,彼此大眼瞪小眼,好一陣驚訝。他的視線從劉緒和齊遜之的身上一溜流連過去,最后皺著眉一臉心痛地走了。
劉太傅和齊大學(xué)士怎么舍得把這兩個好孩子賣進(jìn)宮來啊?!他看著都不忍心了。。綺<
門口的圓喜終于收斂了八卦模樣,正兒八經(jīng)地稟報道:“殿下,劉少傅來了!
“哦?人在何處?”熱情的聲音立即從殿內(nèi)飄出,劉緒又忍不住耷拉了腦袋。
安平大步出殿,笑瞇瞇地迎上他沉悶的臉,轉(zhuǎn)頭看見齊遜之時,卻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后者無所謂地回了個禮,彼此好似路人。
劉緒默默垂眼用腳畫圈圈:殿下您能不能不要只對我這般熱情啊?
“慶之來得正好,今日送你樣好物事,隨本宮去瞧瞧可好?”
雖然是詢問,但根本未等劉緒答話,安平已經(jīng)先行朝目的地而去。她似乎總是這樣,說出來的便會去做,容不得他人反駁。所以二位駙馬候選人由圓喜引領(lǐng)著緊隨其后時,心中都有些不舒服。
軟轎四周的紗簾被揭起,可以一路欣賞大好春光,走了一段之后,齊遜之敲了敲扶手,笑著問圓喜:“看這路線,莫非又是要去演練場?”
圓喜也知曉他與安平殿下之間那點兒糾葛,陛下與殿下都對其禮讓三分,他自然也不敢怠慢,忙陪笑道:“齊大公子好眼力,正是!
不過回完了話他便又將注意力轉(zhuǎn)向了劉緒。在宮中這么久,眼力當(dāng)然要好,他看得很清楚,安平殿下對齊大公子冷淡得很,對劉公子那才叫有意吶。于是他開始繼續(xù)近日來一直在進(jìn)行的工作——積極友好地與劉緒套近乎。
“久聞少傅大人能文能武,想必俱是師從名師吧?”
“嗯!
“安平殿下也是文武雙全呀,游學(xué)歸來后更是比以往精進(jìn)不少呢。”
劉緒想起當(dāng)日那場比試,心情抑郁地回了個字:“哦!
“那少傅大人可想知道殿下的武藝是從何處學(xué)來的?”
“……不想!
“……”
齊遜之在旁搖頭悶笑。
先前下過幾場春雨,演練場四周被修剪整齊的青草又冒出了參差的新芽,一大群馬正四散在場邊大快朵頤。安平站在一邊觀望了一陣,轉(zhuǎn)頭看見劉緒到了,臉上立即揚起笑容,沖他招招手:“慶之,快過來!
劉緒看了一眼身旁的齊遜之,卻見他毫不在意,照樣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笑容,只有不甘不愿地上前去了。
到了跟前,尚未說話,人已被安平一把拉住,他下意識地想要掙脫,誰知她的力氣竟然很大。
“聽聞慶之最近在求好馬,可有此事?”
劉緒一愣,忘了掙扎:“殿下怎知?”
安平湊近他耳邊曖昧地低語:“你的事情,本宮自然關(guān)心!辈恢幸膺是無意,說完這話后,她竟在他耳垂上啄了一口。
劉緒渾身大震,一張臉頓時紅了個透。他自小受父親教誨,最是嚴(yán)守禮教,何時與女子這般親近過?可面前的女子竟然笑若春風(fēng),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他清白的耳垂啊,就這么被奪去了第一次了啊!您還笑得出來?!!
坐在場邊的齊遜之忙不迭地抬手,寬大的衣袖遮住了雙眼,卻遮不住謔笑的唇角:“白日宣淫非君子也,殿下,可需微臣回避?”
安平眼波輕轉(zhuǎn),勾唇望向他,一字一頓地吐出四個字:“愿、賭、服、輸。”
齊遜之于是閉嘴不言了。
恰好有匹馬跑到了跟前,安平一把拽住韁繩,遞給劉緒:“你看這匹可好?”
那是一匹高麗馬,通體棗紅,腿短背寬,耐力極強。劉緒還在羞憤,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見他不做聲,安平干脆指了指周圍吃草的馬群道:“不如你自己去挑吧。”
劉緒聞言一怔,仿佛有些不敢置信,連剛才被吃了豆腐的氣憤都煙消云散了。
照這段時間的相處來看,她應(yīng)該會按照自己的喜好直接賜匹馬給他才對吧,因為這才符合她的性格啊。哪次他不是在她的強壓下被迫走入宮中的?哪次不是她說什么他就得做什么?可是現(xiàn)在她竟然讓他自己挑選?
劉緒很意外。
他也知道安平殿下這般強勢風(fēng)流源自很多方面,比如她有個女王母親,又比如她是陛下唯一的女兒等等。然而人各有所愛,恰好他喜歡的不是這種類型。
但是不得不說,安平殿下對他還算不錯。且不說平日里的賞賜,就連這樣的小事都放在心上,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當(dāng)然吃他豆腐這件事要另當(dāng)別論。_
他這邊尚未回神,安平已徑自走回場邊去了,神情自然,好似從未有過先前那個親吻一般。齊遜之不知何時從懷里摸出了一把扇子來,正在慢悠悠地?fù)u著,好像面前不是馬群亂竄的演練場,而是一池碧波,滿眼麗景。
兩人坐的位置距離頗近,頭頂是春日暖陽,背后是繁花碧樹,俱是外貌出眾,優(yōu)雅淡然,協(xié)調(diào)之態(tài)堪可入畫,但半晌過去,竟誰也沒有說話交流的意思。直到劉緒牽著一匹高俊的白馬走過來,齊遜之才訝異地“咦”了一聲。
安平抬眼看去,也愣了一下。
“殿下,微臣選中了這匹!
劉緒手中的是一匹通體白色的高頭大馬,目光炯炯,膘肥體壯,毛色純正。不過似乎有些不情愿,一直在哼哼唧唧,特別是看到安平時,眼中甚至還露出了一絲撒嬌。
“好馬!饼R遜之笑著點頭,轉(zhuǎn)頭看一眼安平,卻發(fā)現(xiàn)她正瞇著眼瞪他。
“當(dāng)然是好馬,這是本宮的疾風(fēng)!”
“啊,這名字我熟,不就是當(dāng)初踩了微臣的那位宿敵嘛!
“……”
劉緒僵了一下,面露尷尬:“是微臣僭越了,殿下恕罪!
安平垂著頭撥了撥茶水中的浮葉,一瞬之后,忽而笑了起來,起身將茶盞交給圓喜,走到他身邊,親昵地道:“哪里的話,只要慶之喜歡,疾風(fēng)送與你便是。”
話音剛落,圓喜便在旁詫異道:“殿下,這可是您最心愛的疾風(fēng)!”
當(dāng)年疾風(fēng)致使齊遜之受傷后,崇德陛下盛怒之下曾下令斬殺此馬,但安平抵死不讓,言:“只一牲畜耳,何故負(fù)人之過?”東德皇后當(dāng)時還夸她敢作敢當(dāng),可如今她竟打算把好不容易救下來的馬轉(zhuǎn)手送人?
圓喜將這事情抖出來后,安平只是輕輕掃了他一眼:“多嘴!
劉緒愣在當(dāng)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竟舍得將這好馬贈予他?心中忽然想起剛才那個吻,難道她對自己……不只是調(diào)戲那么簡單?
一邊的疾風(fēng)早被調(diào)|教的極通人性,本來還想趁安平上前時過來繼續(xù)撒嬌,聽了她的話后立即耷拉著腦袋一邊刨地去了……
齊遜之摸著下巴奸笑:“好得很,這馬年紀(jì)也不小了,過兩年沒用處的時候,慶之可以交給我處理。”
震驚中的劉緒跟使勁刨地的馬都同時抬眼看向他,然后高大挺拔的白馬由刨地變成了往后縮,口中直嘶。
安平幽幽地望向齊遜之:“不曾想你連匹馬都不放過!”
劉緒總算驚醒,趕忙松了手中的韁繩,抹了抹額上的冷汗:“算了殿下,微臣另選一匹吧!
“啊,失望啊……”
齊遜之搖著扇子,目光留戀地盯著疾風(fēng),直到可憐的白馬撒蹄狂奔而去,惹得在場一群曾經(jīng)相好過的母馬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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