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八二章真假
薛錦繡怒氣騰騰回到二房院中,便看見主屋外已經守了好幾個婆子,看樣子羅姨娘正在里面鬧,方氏卻不欲讓過多人知道,特意派人守在門口。
周圍好有些丫鬟沖著那些婆子嘀咕什么,見著薛錦繡來了,連忙又都低下頭,各自做各自手上活去了。薛錦繡微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二爺,二爺您要相信妾身啊。這些年妾身守著蘭姐兒過日子,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妾身沒有理由要害夫人的呀!而且大夫也說了,蘭姐兒身子弱,是從胎里帶出來的毛病,當初妾身有了身孕,二爺您在外辦貨,的的確確是夫人照顧的妾身,妾身懷著蘭姐兒的時候身強體壯,怎么會讓蘭姐兒從胎里帶出如此弱癥呢!二爺,蘭姐兒雖說是個庶出,但從小也是不爭不鬧的性子,更不像大房那幾個姑娘與自家姐妹有什么口角之爭。多少次蘭姐兒夜里發著燒,身子燒的滾燙,妾身一宿一宿的照顧她,就怕落得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多年來,妾身的一言一行二爺您也是看在眼里,妾身一直將蘭姐兒當做眼珠子似的疼,若無意外,怎么會讓蘭姐兒從胎里帶出弱癥呢!!”
“你……你自己生的女兒身子弱,怎的賴在我頭上!”方氏氣的手抖,轉過頭看著薛永年,奈何薛永年沒什么表情,完全猜不出他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
薛錦顏此時也在屋里,不由道:“姨娘,你口口聲聲說阿娘陷害你,你可有什么證據?”
羅姨娘冷笑了一聲:“證據?!你阿蘭妹妹如今這幅身子就是證據!我辛苦懷胎十月,難道是為了身一個胎里弱癥的娃娃嗎?當娘的那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的。當初二爺不在府里,這二房里上上下下一干事宜,那一項不是夫人在打理?!”
雙方正爭辯著,薛錦蘭幽幽道:“姨娘,你這是何苦呢。我的這幅身子……咳咳,我自己知道,不過是用藥吊了這么多年。今日你說了這些話,若哪一天我走了,你的日子……咳咳咳咳,又要怎么過啊!”
羅姨娘一聽,眼淚立刻就下了來,抱著薛錦蘭哭的肝腸寸斷:“我的兒,我的兒你的命怎么就這么苦!還沒出生就被人給算計了,也是姨娘傻,當初竟沒多長幾個心眼子,若是能看看那些送來的吃食,或許,或許……我的兒啊……”
方氏閉了眼:“二爺,羅姨娘是我身邊的丫鬟,當初我將她給了二爺您就是為了咱們二房的子嗣著想。這些年,為了子嗣一事,我如何行事的二爺您心中也有一桿秤。”
“夫人,您這話說的!當初我懷蘭姐兒的時候是多少年前,那時您能料到如今二爺膝下單薄嗎?!報應啊……這都是報應!”羅姨娘跪在地上,滿臉淚水地仰望著薛永年,“二爺,今兒我說了這些話,就知道夫人是容不下我了。我……”
“攔住她!”
薛錦繡眼疾手快,立刻命人將羅姨娘給牢牢主抓。
“怎么,姨娘也想效仿一下江氏?”薛錦繡看了半天,終于是忍不住開了口。
羅姨娘掙扎了幾下,見掙脫無望,朝著薛永年大聲嚷道:“二爺!!妾身只是想替蘭姐兒討回一個公道呀!!!”
薛永年終于開口道:“將當年伺候過羅姨娘身孕的人都帶到這里來,一一問話!”
薛錦繡一雙眼睛一直盯在羅姨娘身上,誰料這羅姨娘竟然一點都不怵,明光坦蕩的看著她,看的薛錦繡自己心底也有些發虛難道真的是方氏所為?
羅姨娘說的不無道理,當年她懷薛錦蘭的時候方氏還年輕,哪里會想到自己今后生不出兒子呢!那時候為了地方庶子降生,暗中玩弄手段也未嘗可知。
由于是薛永年的命令,當初伺候過羅姨娘還留在府里的幾個婆子和丫鬟都被叫了進來。為了防止串供,還特意是派不同的人分不同的時候依次帶的進來。
“回老爺的話,當初夫人命奴婢去伺候羅姨娘,那時候羅姨娘的確是身子健朗,只是后來害喜害得厲害。夫人便請了大夫來,調養了一段時日后羅姨娘的身子也就漸漸好了。”
“這……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老奴老了記不得太清楚,不過那個時候羅姨娘沒病沒災的,壞相破好。哦對了,當時二爺您在外面,羅姨娘還說要給您做雙襪子。這件事老奴記得特別深,哪有懷著身孕的人還能動剪子呢!為此,老奴還勸過姨娘呢。不過現在想想,若是那懷孕之人沒什么精力,哪里還會想著做襪子呢?想來當年姨娘的身子應該是康健的。”
“奴婢還記得姨娘生蘭姐兒的時候是難產,當時生的時候覺得都活不過來了。不過好在蘭姐兒福大命大,如今倒也平安過了這么多年。只是當初大夫也說,羅姨娘懷蘭姐兒的時候養的極好,不知為何竟然就難產了。”
……
薛永年緩緩閉上了眼,方氏癱坐在椅子上,不知要如何去解釋。就連一向淡然的薛錦顏聽到這些證詞后,也是一臉的惶恐。難道,難道……不,不可能!她的母親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拉著羅姨娘的婆子們也不由松了手,互相望著,面面相覷。
“二爺……現在您可以信妾身了嗎?”羅姨娘顫顫巍巍地走到薛永年身邊,“蘭姐兒也是妾身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啊!夫人,您也是做母親的,為何如此狠心!您若是不喜歡妾身,多少的責罰都沖妾身來好了!可憐我的蘭姐兒,這么多年來,那喝藥喝的除了苦味什么都嘗不出來了。看著顏姐兒繡姐兒能在花園子玩,她卻只能躺在床上,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熬啊熬……夫人,蘭姐兒她何其無辜啊!!”
“阿蘭姐姐身子不好,難道姨娘身子也不好了嗎?怎么如此胡言亂語!”沉默多時的薛錦繡終于吼了一句。
羅姨娘立刻就要嚷起來,薛錦繡卻走開了,遞了一杯熱茶給方氏:“阿娘喝茶,莫要與納糊涂人氣壞了身子!”
方氏不明所以地看著她,薛錦繡笑了笑,轉過身對著薛永年道:“爹爹,羅姨娘的話乍聽之下的確有理,可細細一品,卻是破綻百出!”
薛永年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想法,就說出來。”
“是。”薛錦繡點了頭,“羅姨娘說得輕巧,幾句話就給阿娘安上了謀害子嗣的重罪。可方才那幾個下人的供詞只能說:羅姨娘在有了身孕時身強體健,不知為何后來生的阿蘭姐姐竟然胎里帶出的弱癥,肯定是有人在姨娘懷孕時動了手腳!”說著,薛錦繡閉了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恕阿繡說一句不中聽的,姨娘為何能如此肯定這個“有人陷害”就一定是我阿娘呢?世上多小人,縱然是咱們府中也從不缺明爭暗斗之輩,若是姨娘因得罪了某個小人,那小人想要借刀殺人,接機嫁禍到我阿娘身上也未曾可知!更何況,當初姨娘懷孕后爹爹出門在外,府里多少雙眼睛都看著阿娘,若是誰對姨娘做了什么手腳,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阿娘。姨娘覺得,一個存心要害你的人,為讓自己這么容易就被人猜到嗎?”
“你……”羅姨娘氣的說不出話來,薛錦蘭咳嗽了好一陣,說道:“阿繡妹妹真是好口齒。”
薛錦繡不欲與她糾纏,繼續對羅姨娘道:“既然姨娘懷疑是我阿娘動的手腳,方才只聽了姨娘身邊人的供詞未免太過偏頗了,不如咱們再看看其他證據。”
“呵,還有什么證據,難道一個人害完人后,還會降證據留下來嗎?”羅姨娘氣笑了。
薛錦繡也不惱:“是啊,還有什么證據,難道一個人害完人后,還會將她身邊伺候的人留在府里這多年,就為了等著今天說那番話?!”
一番話后,屋里眾人又開始疑惑起來。方氏微微松口氣,她是當局者迷,幸虧還有阿繡,還能冷眼瞧出這么多的問題。
薛錦繡又對薛永年道:“這幾日爹爹總是讓我看賬本,我想著……其實姨娘這件事,應該也能從賬本上查出一些端倪來。”
薛永年倒是來了興趣,他從未想過后宅之事也可以同自己做買賣一樣來查,立刻問道:“如何做?”
“不難。將當年羅姨娘懷孕時咱們院的開銷支出的賬本找出,看看里面為了羅姨娘到底開銷了哪些東西。若是有什么對胎兒有影響的食物或者藥物,雖然不至于在賬上記載,但既然有,定然會有銀錢上的支出。最后將那一年的總賬相對,以及小廚房里的賬本支出一起核對,總會找到一些端倪的。總不能只聽了幾個下人的一面之詞,就定罪吧。”
薛錦繡敢說這話,正是因為她跟在薛永年身邊學做買賣已經兩三年了,這幾年她看著賬本,發現古人還是淳樸些,又或是說古人在做假賬上的思路還沒有多少新招,正如考試作弊一樣,都是與時俱進的。所以對于這個時代的賬本,若是上面有什么作假的跡象,薛錦繡自認她還是能看出一二的!當然,所有的一切都基于她相信方氏!
羅姨娘雖然想說那賬本也可能作假,可是對上薛永年的眼睛,頓時閉上了嘴。是啊,她的夫君可是薛家二爺,掌著薛府南來北往的生意命脈,對于銀錢賬務之事怕是早已熟悉的融到骨頭里了,在他面前,是做不得半分虛假!
不過十幾年前的賬本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一直到了晚上,才好不容易找了一部分,雖不齊全,但也差不多了。
薛永年親自查賬,發現各項支出均是正常。薛錦繡也沒有看出任何問題,對著方氏和薛錦顏笑了笑,二人的心漸漸安了下去。
正當薛永年想將賬本送走時,薛錦繡眼尖的發現某月里羅姨娘的月錢突然增多了二十兩!頓時道:“這月里姨娘買了什么,開銷如此之大?”
羅姨娘不以為然:“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哪里還記得!”
薛錦繡又拿了小廚房的賬本一一比對,此時夜近深夜,卻沒有人有心思睡覺。薛錦繡看得無比認真,燭火照的她的臉忽明忽暗,看起來高深莫測。
終于,薛錦繡放下了紙筆,面無表情地起了身,說道:“這賬爹爹也查過了,并無異常。我想,姨娘怕是被什么小人騙了,所以才對阿娘說那些胡話!”
羅姨娘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又望著薛永年,薛永年的臉上已沒有了猶豫之色,心中只是開始思考他們二房到底是得罪了誰,才會讓人盯上,而且第一個便是二房的主母!后院不寧,關乎著家族名譽,這可是件大事啊!
羅姨娘覺得自己有些懵了,不可能呀,她的蘭兒明明就是方氏陷害的!明明就是啊!薛錦繡見她那副蠢樣,不由道:“姨娘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誰跟你說的,你早上說的那些話,真的是你自己想的嗎?”
羅姨娘茫然地看著她:“那些話……”那些話的確是她的心里話,可是她為何就說了出來?這段日子府里因為大夫人的事,不少人都在說大夫人苛待庶子庶女,于是她就開始懷疑了……
一場本該轟轟烈烈的鬧劇,最后竟不了了之的收場。羅姨娘被帶回了自己的院子,為了防止她再說胡話,薛永年特意讓人好生看住她,至于薛錦蘭,著實受了不少刺激,立刻讓大夫時刻看著,免得身子又出什么毛病。
夜深了,薛錦繡她們也不能在主屋里多打擾,便都往自己的院子而去。今夜天上的星星倒是許多,雖是秋天,但草叢里還是依稀能聽到蟲鳴。薛錦繡正想著心事,突然聽到薛錦顏喊她,不由亭下腳步。
薛錦顏走近,低聲道:“方才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薛錦繡一愣:“姐姐你說什么?”
薛錦顏蹙了眉:“你還想騙我嗎?你肯定是從羅氏的賬上查出什么問題了,對不對?!”
薛錦繡不得不承認她姐姐的眼睛真毒!雖說他倆不是雙生子,但有時候薛錦繡還是很郁悶,因為薛錦顏猜她的心思總是十有九準。嘆了口氣,點頭道:“嗯,我瞧了賬上的開支,那一月羅姨娘自己的月錢多了近二十兩,當月她的補藥也多了一些。只可惜……賬上并沒有記載到底是那幾味藥。不過我總覺得……”
薛錦顏是個聰明人,立刻就抓住了重點,不過如果這個猜測屬實,那就太令人驚訝了!“你是說……其實,阿蘭得病是羅氏她……”
薛錦繡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十幾年前的事,誰能說得清呢。沒查清楚以前,不可妄下定奪!”
薛錦顏輕輕點了頭。姐妹倆一路走著,薛錦繡又道:“我總覺得這件事頗為蹊蹺,不對,從江氏開始就有些不對勁了。”
薛錦顏也覺得心里沉甸甸的:“阿繡,阿娘絕對不會像大伯母那樣的!我們要信阿娘。”
薛錦繡嘆了口氣:“可是……人言可畏啊。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在人的心里生根發芽。大伯母投毒,老夫人只是聽了江氏的一面之詞,就定下來了,不過是看著江氏以死明志而已。不過若喚作是我,一個人能用自己的命去證明什么,我想我也會相信吧。”
“你是說,大伯母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薛錦繡搖搖頭:“不知道……只是,先是大伯母,現在是阿娘,阿姐你說下一個,會不會是三嬸嬸?”
“啊?!”薛錦顏驚的合不攏嘴,覺得四周一陣陣的冷風吹過,嘴里喃喃道,“不會吧……”
薛錦繡仰起頭,天上的星星真亮啊,可那些星星再如何的光亮,終究也逃不出這寒冷幽靜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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