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斗仍在繼續(xù)。
  無窮盡的毒針像是雨點(diǎn)一般自天空中落下，莉莉有些吃力地躲避著，水晶鹿角綻放的銀色光芒第一次有些黯淡。
  不，并非第一次，早在前幾次輪回，她其實(shí)就已經(jīng)不具有那種壓倒性的優(yōu)勢了。
  甚至于上一次，與巨蛛在湖泊前的戰(zhàn)斗中，哪怕莫羅婭沒有動用那支漆黑的箭，她也沒能戰(zhàn)勝對方。
  并不僅僅是因?yàn)閷Ψ缴硖幹鲌觯�更大的原因在于�?br />  她變?nèi)趿恕?br />  為了維持洛爾的身體不在輪回中崩潰，她消耗了太多的神性，以至于她開始在這場斗爭中落入下風(fēng)。
  巨蛛莫羅婭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它發(fā)出震耳欲聾般地笑聲，幾乎要令一整座森林顫抖。
  【你變?nèi)趿恕?br />  【你變?nèi)趿恕?br />  【你變?nèi)趿恕?br />  它猖獗地嘶吼著，狂怒地大笑著，一邊發(fā)出更加猛烈的進(jìn)攻。
  長久以來漫長的輪回中，它依靠著阿莫爾的箭使自己不至于徹底落敗，但現(xiàn)在，她甚至不需要這支箭就能夠壓制對方。
  【輪到我來吃掉你了】
  無數(shù)細(xì)小的瞳孔綻放著惡毒與狠辣的光芒，巨蛛欣喜若狂。
  【那會是一個更宏大的輪回】
  【屬于恐懼之神的輪回】
  【我要一次次地吞噬你】
  【把你吃得渣都不剩】
  “一次都沒有贏過的東西竟然也敢大放厥詞。”
  莉莉輕蔑地說著，但她那碧綠的眼眸中的確流露出濃濃的擔(dān)憂。
  所謂的輪回之所以會發(fā)生，是因?yàn)槿�娜硫斯誕生的那一刻，無論是莉莉還是巨蛛莫羅婭都本能地抗拒這個結(jié)果。
  她們分別是神明的半身，當(dāng)她們一同忤逆，幾乎等同于一尊神明在否定自身存在的事實(shí)。
  可另一邊，這座曾孕育出烏洛波洛斯的森林也有著它的意志和愿望。
  這份愿望就是期待出現(xiàn)一尊偉大的森林之神，能夠庇護(hù)它度過未來將要到來的滅絕。
  哪怕是錯誤誕生的塞娜硫斯，也依舊是神明，是無光之森漫長歲月的祈愿，但塞娜硫斯本身的意志又在否定這個事實(shí)。
  于是無光之森自發(fā)地引動烏洛波洛斯的力量，將錯亂的時空置于無盡的輪回之中。
  莉莉和莫羅婭將在輪回中一次又一次地廝殺，直到有一方能夠徹底打倒另一方，獨(dú)占森林的神座。
  小鹿從力量上更加強(qiáng)大，而巨蛛莫羅婭卻擁有著已經(jīng)被它徹底污染的愛神之箭，某種意義上說她們勢均力敵。
  如果莫羅婭成功吞噬莉莉，那么誕生的將是操縱一切生靈恐懼的暴戾邪神。
  新的輪回會覆蓋舊的輪回，這一次就輪到莉莉落入下風(fēng)。
  但塞娜硫斯依舊會出現(xiàn)，這是既定的事實(shí)，在無數(shù)輪回之前就注定的。
  所以莉莉內(nèi)心其實(shí)并不認(rèn)為洛爾可以成功，但她不忍心告訴洛爾這個絕望的事實(shí)。
  在洛爾振奮地向她講述計(jì)劃那一刻，莉莉已經(jīng)下定決心。
  為了他，哪怕放棄自己的生命和那得到一半的森林神位也在所不惜。
  因?yàn)槁鍫枺�大概已�?jīng)堅(jiān)持不了幾個輪回了，那個孩子，他已經(jīng)瀕臨破碎……
  莉莉碧綠的眼眸中流露出堅(jiān)定和決心，她周身的自然神性再次狂暴地溢出，熾烈的光芒爆發(fā)著，再一次擊退巨蛛的襲擊。
  巨蛛無數(shù)細(xì)小的瞳孔緊縮著，重新放緩了攻勢。
  它能夠感覺到，哪怕莉莉變?nèi)趿耍�依舊不是那么好擊敗的。
  這可麻煩了啊……或許下一個輪回，那個拖她后腿的少年應(yīng)該就已經(jīng)撐不住了。
  那時一切又會回到最開始的模樣，無趣而重復(fù)地輪回著。
  “莫羅婭，我們來談判吧。”
  小鹿淡淡地開口，語氣中帶著一股釋然。
  巨蛛先是一愣，然后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大笑，它帶著癲狂的笑意不可思議地說道。
  【你竟然想跟我談判】
  【你難道真的要為了他放棄神位】
  【愚不可及】
  【愚不可及】
  小鹿美艷的臉龐在銀色光暈的照耀下顯得肅穆和莊嚴(yán)，那之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平淡地開口。
  “先放他離開森林，我可以答應(yīng)你，讓屬于恐懼之神的輪回開啟。”
  【不】【不】【不】
  巨蛛可憎地獰笑著。
  【我想要更多】
  【當(dāng)你為了他來和我談判時】
  【你就已經(jīng)輸了】
  【竟然剛好送上門來】
  【我可要好好感謝他】
  巨蛛獰笑著，從眼中吐出一根漆黑的毒針，如同一條毒蛇般向森林中射去。
  莉莉心中突然閃過劇烈的不安，淡漠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劇烈地情緒波動，她憤怒地大吼著。
  “你敢——”
  洛爾正在灰暗的世界中飛掠著，一路上無論樹干和枝葉都被他直接穿過，只是短短數(shù)息之間，他就靠近了戰(zhàn)場。
  但這時，眼前突然浮現(xiàn)一道漆黑的影子，洛爾還沒看清那是什么，就被它一擊射中。
  “不！！！”
  伴隨著莉莉的怒吼和巨蛛的獰笑，洛爾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從空中墜落。

  【你已經(jīng)輸了】
  巨蛛獰笑著，那是它的毒針，其中滿溢著源于冥河的死亡神性，對于一切生者來說，都是最致命的毒液。
  洛爾不會立刻死去，但生死將只在自己一念之間。
  【不想要他死的話】
  【你知道該怎么做】
  小鹿來到洛爾身旁，看著他的身體蜷縮著，不住地顫抖。
  她面如死灰，正要答應(yīng)莫羅婭的要求，但下一秒，卻被一句充滿困惑的聲音打斷。
  “等一下——”
  洛爾迷茫地眨眨眼，從地上爬了上來，蹦噠了兩下。
  “我好像沒什么事。”
  【這不可能——】
  巨蛛面孔上無數(shù)的瞳孔閃爍著震驚之色，不可置信地吼道。
  洛爾則張開雙手轉(zhuǎn)了一圈，莉莉這才發(fā)現(xiàn)，洛爾身后的純白蛾翼上有著一枚漆黑的毒針。
  但那針上溢散的神性卻被蛾翼詭異的消融。
  “這是……森之羽衣，帝皇之翼。”
  莉莉喃喃著。
  洛爾回過頭，望向莉莉，那清澈眼眸中蕩漾著濃郁的金色光芒，他認(rèn)真地說著。
  “莉莉，我們都是西西弗斯，都在推著宿命的巨石。”
  “只有你能夠贏過這該死的宿命，我才有信心去面對我自己的命運(yùn)。”
  “我好不容易才勇敢一次，所以，請不要讓我輸。”
  另一邊巨蛛怒不可遏，自天空中降下雨點(diǎn)般的毒針。
  莉莉怔怔地看著洛爾認(rèn)真講述的模樣，原本就漂亮得不像話的臉龐浸潤在如水的金色輝光中。
  真美。
  在漫天毒針襲來之際，莉莉卻突然笑了起來。
  “嗯，會贏的。”
  小鹿俯低身子，洛爾心領(lǐng)神會地騎了上去，一面抱住她纖細(xì)的腰肢。
  身后的羽翼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在一瞬間膨脹，舒展，如同天使降臨，將洛爾和莉莉的身影包裹在其中。
  擋住了一切漆黑的毒針，原本致命的死亡神性失去了效果，反而讓蛾翼越發(fā)圣潔。
  【蛾母】【蛾母】！
  巨蛛狂怒地嘶吼著，它認(rèn)出來了，這是蛾母的工藝。
  “上吧，莉莉。”
  洛爾毫無保留地將體內(nèi)的愛之神性灌注入莉莉體內(nèi)，讓她在戰(zhàn)斗中消耗的神性得到補(bǔ)充。
  小鹿得到了所愛之人神性的增益，重新變得強(qiáng)大。
  蛾翼振翅，莉莉與洛爾宛若一體，一瞬間就掠過戰(zhàn)場，用鹿角重重頂在巨蛛的軀干上。
  碰撞的剎那，銀色的光芒爆發(fā)，一道彌散著毀滅氣息的光柱將近在咫尺的巨蛛轟向地底，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沉重的煙塵揚(yáng)起，從其中射出無數(shù)毒針，但毫無用處，它們撼動不了蛾翼分毫。
  生命和死亡的神性在羽翼上流轉(zhuǎn)，駕馭者甚至能依此跨過生死的邊界。
  一旦失去了源自冥河的劇毒，巨蛛就像失去利爪的猛獸，被莉莉按在地上摩擦。
  【沒有用】【沒有用】
  【輪回還會重演】
  【塞娜硫斯還是會出現(xiàn)】
  【而他就要死了】
  巨蛛已經(jīng)幾乎落敗，猙獰的蛛腿被莉莉活活拆斷，龐大的身軀被月火術(shù)燒得就像一具漆黑的焦炭。
  但它仍然在獰笑著，它還有著翻盤的機(jī)會。
  它終于射出了那一箭，那是注定要讓塞娜硫斯誕生的一箭，只要射出，就會讓輪回繼續(xù)重演的一箭。
  但這一次，有人擋在莉莉身前。
  洛爾從莉莉背后躍起，擋住了那支箭，漆黑的箭矢瞬間洞穿心臟。
  小鹿聽見了，在眼前少年身上響起瓷器破碎的聲音，連帶著她心中，似乎也有什么東西破碎了。
  箭矢之中蘊(yùn)含著源自冥河的劇毒和原本的愛之神性，那份劇毒對身披羽衣的洛爾而言毫無作用。
  但箭本身的力量摧毀了洛爾。
  他就像一個已經(jīng)布滿裂痕的容器，只是輕輕觸碰或許都會破碎，更遑論此時涌入如此粗暴的力量。
  容器破碎的一瞬間，其中盛放著的力量，連帶著剛剛匯聚的第二把箭的力量也一同溢出。
  “你愛我嗎？莉莉。”
  洛爾回過頭，他的胸口處扎著一根黑色的箭矢，無數(shù)金色的紋路自中箭之處蔓延至身體的每個角落。
  哪怕是原本清麗絕倫的臉龐都布滿了金色的裂痕。
  他身后純白的蛾翼綻放，自半空中墜落，簡直像落入凡塵的天神，身體中的光輝噴薄欲出。
  兩根箭的神性交織著，但容器已經(jīng)破損。
  小鹿接住了他，像接住一個即將破碎的瓷器，哪怕她動作再如何輕柔，也阻止不了少年身體的崩潰。
  “我愛你。”
  她輕輕說著，碧綠眼眸中氤氳著晶瑩的水霧。
  但洛爾卻笑了，哪怕他的臉龐布滿金色的裂痕，也依稀可以分辨出昔日清麗絕倫的模樣。
  他艱難地抬起手，撫摸著莉莉的臉龐，輕輕抹去那濕潤的淚痕。
  “兩支箭賦予的神性，應(yīng)該足夠勝過那頭該死的蜘蛛了吧……”
  “聽好了，莉莉！”
  洛爾像是回光返照似的，用力地對著莉莉說道。

  “你不需要悲傷。”
  “你應(yīng)當(dāng)感到喜悅。”
  “因?yàn)槟阏�接受著你所愛之人的飼養(yǎng)和供奉。”
  從洛爾體內(nèi)溢出的神性朝著小鹿體內(nèi)匯聚，這是愛之神性最基礎(chǔ)的運(yùn)用。
  用以飼養(yǎng)和供奉自己的仆從，仆從的愛意也會讓愛之神性的駕馭者變得強(qiáng)大。
  而這又是一場盛大的自我獻(xiàn)祭。
  杯，奉獻(xiàn)給了神。
  自我獻(xiàn)祭具有最崇高的圣潔。
  二者結(jié)合，這份增益凌駕于吞噬巨蛛帶來的墮落神性之上。
  隨著這股神性流入，莉莉頭頂?shù)乃�晶鹿角再次蔓長，生出新的分杈，就像深海的珊瑚，綻放著前所未有的輝光。
  力量滿盈著，那地面垂死的巨蛛目睹這一幕，發(fā)出不可置信地嘶吼。
  【不】！
  【你這癡人】！
  【停下】！
  一旦莉莉不需要吞噬巨蛛也能讓塞娜硫斯出現(xiàn)，那時新的輪回會覆蓋舊的輪回，巨蛛不再是神明的半身。
  再也無法在輪回中與莉莉抗衡。
  而小鹿恍若未聞，她的背后長出圣潔的羽翼，那模樣竟然與洛爾的蛾翼十分相似，又有點(diǎn)像妖精的翅膀。
  莉莉怔怔地看著洛爾。
  “那你呢……”
  “只要你還愛著我，我就不會死去。”
  洛爾輕輕說著，體內(nèi)的金色光芒終于再也壓制不住，噴薄而出，完全涌向小鹿的身體。
  莉莉沒有動作，但巨蛛莫羅婭的身體卻無聲自燃，它垂死地嘶吼著。
  【還沒有】
  【結(jié)束】
  【我】
  直至銀色的火焰將它徹底燃成灰燼。
  莉莉抱著洛爾，少年的身體變得很輕，身上滿是裂痕，哪怕她一刻不停地用自然神性修補(bǔ)著他的身體。
  可金色的輝光依舊源源不斷地從他體內(nèi)流出，匯聚在莉莉身上。
  直到某一個時刻，越過了某一個限度。
  那頂漆黑的冠冕終于降臨。
  地母降下了祂的賜福，整座森林都奏響恢宏的圣歌。
  莉莉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輕盈，力量前所未有的強(qiáng)大。
  哪怕是籠罩整個寰宇的輪回宿命橫亙在她面前，也能將它撕碎。
  在這一刻，她成為了祂。


　　(https://www.dzxsw.cc/book/29420193/3636589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