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肉饃和長命鎖
“這鎖跟人命官司有關(guān)系?”方一勺和沈勇都有些吃驚,拿著鎖好一番端詳。
“這……什么人命官司啊?”方一勺問老道。
老道已經(jīng)趴在灶臺邊,拿著勺子吃了起來,嘴里不住夸獎,“嗯……又軟又糯,味道都混到一起去了!高啊!”
“唉,老爺子,咱說完再吃吧。”沈勇拍拍他,“這鎖和人命官司有什么關(guān)系?”
老道塞得滿嘴都是吃食,擺手,“等等……吃飽再說!”
沈勇見老道一個人吃了快小半兒了,趕緊也拿筷子上前,什么都能落下,吃不能落下,不然對不起自家媳婦兒。
方一勺在后頭看著兩人邊吃邊碰杯,無奈嘀咕了一句——兩個都是飯桶。
不多久,盆子見底了,老道也吃飽了,邊打嗝邊剔牙。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嗯……吃得暢快,所以說么,人生苦短,該對自己好的時(shí)候一定要對自個兒好。”
沈勇瞄了瞄他的白胡子,小聲嘀咕了一句,“你也不短了……”
老道一腳踹過去。
沈勇趕緊避開,老道一挑眉,拿手指頭點(diǎn)了點(diǎn)他,“好小子啊,有兩下子……來,老道今天跟你練練!”說完,一躍到了院子里頭,追著沈勇就去了。
沈勇這幾天只是跟莫凡堂學(xué)了些皮毛而已,但是仗著他身法靈活反應(yīng)也快,左躲右閃將老頭打過來的那些拳腳全部避過。
老道笑著道,“小子,下盤挺穩(wěn)啊,看來沒少練基本功。”
沈勇得意,一挑眉,“那是……”
話沒說完,老道矮身一腳掃來,“跟高手過招還敢走神兒?留神了!”
沈勇驚了一跳,眼看躲不過,他也機(jī)靈,一個側(cè)翻,單手著地翻到了一旁,雙腳還沒著地,靈機(jī)一動,去踩那老道的腿。
“嚯!”老道點(diǎn)頭,“夠活的!”他就勢勾起腳尖,沈勇眼看著要踩上去了,一想不對!這老道別是有什么埋伏,就雙腿一分,避開那老頭的腳尖,剛站穩(wěn),沈勇錯開一步抬腳就踹。
老道哈哈笑著一收勢,單手擋住沈勇踢到耳邊的腳,另一只腳拿勾起的腳尖去勾沈勇著力的那條腿。
沈勇就兩條腿,一條在上面踢著,另一條被老爺子一勾,可不就仰天摔下去了么。往后倒的時(shí)候,沈勇一想有些不甘心,就學(xué)著剛剛老爺子的樣子往回一勾,勾住了老道兒的后脖頸。
老道往前一松傾身,沈勇趁機(jī)緩口氣,雙手往后一背,撐住了身體,另一只腳去飛踹老道的膝蓋。
老道彎著身子呢,所以膝蓋是直著的,沈勇這一下踹上來,老頭也沒法躲,只好用雙手擋,沈勇趁機(jī)一個翻身起來了,出拳就打。
老頭閃開,哈哈大笑,“小混蛋,你怎么出招不按拳譜來?”
“我又不是木頭人!”沈勇回身又一拳,道,“拳譜說啥我就是啥啊?才沒那么傻!”
“機(jī)靈是好,不過啊,這拳譜還是有用的!”老頭笑著往后一退,側(cè)身一閃沒影了。
沈勇一愣神的功夫,老頭突然出現(xiàn)在了他眼前,拿腳尖在沈勇胸前一點(diǎn)。
沈勇一驚,退開一步,就看到胸口的衣服上面出現(xiàn)了一個鞋底印,趕緊伸手拍了拍,道,“哇!老爺子,你手腳夠快的啊。”
“剛剛那一腳要是踹實(shí)在了,你小子可非死即傷啊。”老頭得意地提醒。
沈勇皺了皺鼻子,拍著衣裳有些不服,“再來!”
“不來了,就吃了一頓飯,哪兒那么多力氣來啊,別浪費(fèi)了你媳婦的好手藝。”老頭耍賴坐到桌邊,道,“反正你輸了,輸了呀輸了,輸給一個糟老頭。”
“你……”沈勇見他一個老頭子耍無賴,又氣又沒招。
方一勺從廚房里頭拿出了一大盤子桑椹來,這是她前幾天買來準(zhǔn)備釀桑椹酒用的已經(jīng)熟透,很甜。
方一勺拿井水浸了,瀝干,插上小竹簽兒,端到石桌邊放下,道,“別打了,剛吃過飯,也不怕岔氣啊?來吃。”
沈勇現(xiàn)在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某種習(xí)慣,只要方一勺嘴里說出那個“吃”字,他就立馬餓,趕緊過來,方一勺坐在他身邊,用竹簽插桑椹給他吃。
老道也過來了,嘖嘖兩聲,道,“桑椹啊,這果子我經(jīng)常吃,沒勁不吃了!”
“那您想吃啥?”方一勺笑瞇瞇問,“我給您買去。”
“嘿嘿。”老爺子對方一勺笑,“小丫頭就是貼心啊。”
“現(xiàn)在不是小丫頭了。”沈勇白了那老道一眼,“那是我媳婦兒。”
方一勺臉一紅,瞄了沈勇一眼——這話說出來,多叫人誤會啊。
沈勇厚著臉皮笑,嘴上占占便宜也是好的!
“唉……年輕就是好啊,我現(xiàn)在想找個老伴兒都找不著了。”老道嘆氣。
“喂,你好歹也是出家人吧。”沈勇一臉嫌惡地看他,“還找個老伴。”
“怎么的?”老道整理了整理他那頭亂發(fā),道,“你小子別覺得你現(xiàn)在多精神,我可告訴你,想當(dāng)年,老道我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美男子。那想要嫁給我的美人實(shí)在是太多了,我是因?yàn)榕绿袅艘粋沒挑其他的,傷了那些姑娘的心,所以才耽誤到現(xiàn)在。”
沈勇忍笑,“老道,你的意思是,你這輩子沒成過親?”
老道摸了摸胡須,道,“如今不行了,這高不成低不就的,沒人能跟我配上了。”
“有!”沈勇突然一臉認(rèn)真地說。
“相公,真有么?”方一勺看沈勇,心說,如果真有,給老頭撮合撮合唄。
“嗯!”沈勇點(diǎn)頭,“家里就有!”
方一勺納悶,心說,家里除了沈夫人,沒有年紀(jì)大的女人了啊……沈夫人的年歲和老道也不般配,再說了,就算沈勇肯,沈一博也不肯啊。
“在哪兒呢?”老道興致勃勃地湊過來,笑道,“小娃兒,給我介紹介紹,若能看對眼了,就成親。”
方一勺忍笑,心說,這老道還挺不要臉的。
“有!”沈勇笑著一指院中佤泥盆里頭那一棵黃菊花,道“它!”
……
老頭眨眨眼,沒說上話來。
方一勺也眨眨眼,不解地問,“相公,那是花兒啊……啊!”說著,一拍手,“莫非花妖不成?”
沈勇差點(diǎn)笑噴了,轉(zhuǎn)臉看方一勺,伸手捏捏她下巴,“娘子,你真討喜。”
方一勺臉又一紅。
老頭嘖嘖兩聲,“混小子,你覺得我哪兒和這朵菊花配啊?”
沈勇對老道,“來,笑一個!”
老道愣了愣,隨后就笑了一個,沈勇一指老頭那滿臉打褶兒的皺紋,問方一勺,“唉,娘子看,像不像?”
“唔……”方一勺趕緊捂住嘴巴,這會兒笑出來太失禮了,不過真像。
老頭嘴角直抽,敢情沈勇那壞小子說他的皺紋和那躲千瓣菊很配啊!
見方一勺笑得肩頭直顫,沈勇一臉歡喜地看她笑,老頭無奈搖搖頭,站起來道,“時(shí)候不早了,你們也該辦正經(jīng)事了,我走了。”
“老爺子不留下吃晚飯么?”方一勺問。
“對啊,我們下午沒啥正經(jīng)事干。”沈勇趕緊攔阻,他正琢磨著一會兒再跟老頭過幾招呢。這人么,要不然什么都不會,一旦會了個什么,喜歡了個什么,就總是技癢,想跟同道中人切磋兩下。就好比那會唱戲的總惦記著弦兒響,那會寫字的總惦記著題詞。沈勇現(xiàn)在就想找個能打的來過招,只可惜,府里頭衙役們都忙,沈杰更是連人影都不見,打方一勺么……他不舍得。
“誰說你倆沒事兒干的?”老頭一挑眉,伸手指了指那枚銀百鎖,道,“你倆可得好好查這案子呢。”
方一勺和沈勇也想起這茬來了,沈勇拿著銀鎖,問老道,“老爺子,這究竟關(guān)系這著什么案件啊?”
老頭神秘一笑,道,“你小子不賊么?自個兒猜去。不過我可告訴你,這事兒得趕緊,若是耽誤了……嚯嚯,那就罪過了哦!”說完,縱身一躍上了墻頭,往外一跳。
“唉!”沈勇和方一勺都站了起來,沈勇攀上墻頭想再找,但是老頭已經(jīng)不見了。
“說什么啊,神神叨叨的。”沈勇翻身跳下了圍墻,看了看方一勺手中那枚百鎖,道,“人命官司,是這戴百鎖的娃兒,還是爹娘?還是別的什么……都不說清楚。”
“嗯。”方一勺拿著百鎖,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天,娘給我的首飾盒子里頭,也有一枚小的。”
“那是我小時(shí)候戴的。”沈勇笑呵呵道。
“小孩子小時(shí)候,大多戴百鎖?”方一勺道,“我小時(shí)候好像沒戴過。”
“男娃戴的比較多。”沈勇道,“都說男娃難養(yǎng)么,而且我還是三代單傳,所以我娘怕我養(yǎng)不大,又怕妖魔邪祟的來騷擾,就戴了個,也叫長命鎖,我們這一帶,好些人家都有這習(xí)慣,生下來一個孩子就配上一副鎖。”
方一勺點(diǎn)點(diǎn)頭,道,“唔……小娃娃戴上,是應(yīng)該挺好看的,說不定我小時(shí)候也有的,后來當(dāng)?shù)袅恕!?br />
沈勇微微皺眉,道,“你想要啊?我給你打一個去!要長命鎖、消災(zāi)鎖還是辟邪鎖?你說,金的也行,不過要等下個月。”
方一勺聽得眉開眼笑,伸手戳戳沈勇的腮幫子,道,“相公,我要的話,戴你那個不就好了,哪兒有人每個月都買金子的?”
沈勇盯著方一勺看了會兒,道,“我想買好的給你么。”說著,眼珠子就不自覺地往方一勺胸前撒么。
方一勺原本挺感動的,但是見沈勇眼神老不正經(jīng),就踹了他一腳。
“哎呀。”沈勇自然很給面子地搓膝蓋,蹦了蹦,突然……
“誒?”沈勇停住了,站在院子當(dāng)間兒,伸手摸著下巴想心思。
“怎么了?”方一勺不解地看他。
“唉,娘子,東巷府好些人家都給娃娃戴百鎖的,那些被拐子拐走的孩子,很可能也都戴著百鎖么。”
方一勺微微一愣,點(diǎn)頭,“對啊!”
“還有!”沈勇道,“東巷府好些人家都做買賣,挺富裕的,周邊州城府縣也是如此,那就說不定,會有給孩子做銀鐲子、銀腳鏈之類的?”
“嗯,還有銀護(hù)心鏡!”方一勺趕緊點(diǎn)頭。
“那幫人販子,如果將小孩兒都拐走了,那他們轉(zhuǎn)手倒賣,鐵定不能把那些銀器都賣了吧?要不然就找銀器鋪?zhàn)樱蛘呷ギ?dāng)鋪!”沈勇道。
“人販子的話,去當(dāng)鋪?zhàn)羁炝耍 狈揭簧左@喜,“相公真聰明!”
“嗯!確是聰明!”
兩人正說話呢,就聽到院子門口有人接了一聲,嚇了兩人一跳,轉(zhuǎn)回頭,就見沈一博和沈杰走到了門口,夸獎沈勇的,正是沈一博。
“爹爹。”方一勺問沈一博,“吃飯了沒?”
沈一博嘆氣,“這不就是想來吃么……不過勇兒想出了那么好的線索,看來又要去忙了。”
“你們忙,我給你們做吃的去!”方一勺將沈勇往前推了推,道,“相公,你和爹爹他們一起商量商量!”說完,就跑進(jìn)廚房里頭去了。
沈勇有些尷尬,看了看沈一博,不過他可沒拿出那枚銀鎖來。沈勇心里有計(jì)較,那銀鎖是老道給的,老道是方一勺的師父而且來歷不明。如果將銀鎖給了沈一博,沈一博萬一懷疑老頭呢?所以不能給。
沈一博則是認(rèn)真地考慮著沈勇剛剛說的話,的確……這是一條很好的線索,便對沈杰道,“立刻帶人,去各大當(dāng)鋪,看這幾日有沒有人來當(dāng)娃娃的銀鎖或者其他銀器的!要仔細(xì)盤查,如果差不到,就去銀器鋪?zhàn)拥鹊胤秸遥 ?br />
“是!”沈杰轉(zhuǎn)身走了,不忘道,“老爺,一會兒少奶奶做的飯……”
“唉,找人給你送去。”沈一博無奈,沈杰以前辦案子,叼著干饅頭就走了,如今讓方一勺養(yǎng)叼了。
等沈杰走了,院子里就只剩下沈勇和沈一博,父子倆隔開挺遠(yuǎn)站著,也不說話。
沈一博抬頭好好地打量了一下沈勇,有些意外……是好久沒見了還是自己太久沒仔細(xì)看過他了?總覺得沈勇似乎個子高了些,然后人也精悍了。
這時(shí)候,廚房里頭已經(jīng)傳出了香味來。
方一勺想著府衙里頭的衙役們肯定都忙著大案子,來不及吃飯呢,所以就特意做了些能吃得飽,吃起來也方便的主食。
首先,她做了個荷葉干饃夾蹄肉,將荷葉洗盡,肘子燙熟后,用刀剔肉,切片,和荷葉一起放上醬料燉。燙鍋?zhàn)雍娓绅x。
院子里,沈一博被香味熏得有些受不了了,就對沈勇道,“嗯……我去看看新抬來的尸體。”
“就那兩個十幾歲的丫頭么?”沈勇問。
沈一博點(diǎn)點(diǎn)頭,往外走了一步,回頭問沈勇,“你去不去?”
沈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沈一博,隨即點(diǎn)頭,跑上去,跟著沈一博一起去仵作房。出院子門口的時(shí)候,沈勇回頭,就見方一勺笑瞇瞇趴在窗口,對他握拳。
沈勇?lián)u著頭,忍不住笑。
很快,饃好了,肉也燉得了。
方一勺叫來了蓮兒和石頭,讓兩個小丫頭分工,一個往饃上抹醬,另一個往兩片饃中間夾蹄子肉片,蛋皮和蔥花,做了滿滿一籃子后,就往外送。
衙役們終于有吃的了,咬了一口后,就差喊少奶奶萬歲了。
隨后,方一勺還做了土豆餅、滑蛋牛肉米線、南瓜饅頭、臘肉蛋包飯、粉絲雞蛋麥穗包、紅豆綠豆糯米糕。
每一樣都是好吃又管飽,還能隨身攜帶,方一勺讓蓮兒和石頭,用荷葉包,給每個衙役都包了一份帶在身上,餓了隨時(shí)就吃。
……
沈一博坐在院子里頭吃飯,邊指指仵作房,問沈勇,“見過枉死的人么?”
沈勇?lián)u頭。
沈一博咬著一快糯米糕,道,“自己進(jìn)去看吧,尊敬些,一會兒出來跟我說,有什么地方不對。”
“嗯。”沈勇走到了門口,恭恭敬敬給里頭門板上躺著的兩具尸體舉了個躬,然后撩起衣擺,跨過門檻走了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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