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譽走過來，真的在紀(jì)茗萱旁邊坐下。

　　紀(jì)茗萱看著一身輕便的荀譽道：“就知道你會來。”

　　荀譽道：“你都知道了？”

　　紀(jì)茗萱說道：“猜的，大公主不會想出省親的主意，估計是你指使的。”

　　荀譽點頭：“不錯，昔日她問我如何將一個人從天上掉到塵泥？我說了兩個字，名聲。”

　　紀(jì)茗萱一嘆：“無論男女，無論富貴貧賤，名聲都重要。你還說了什么？”

　　荀譽道：“我只是回答大公主。”

　　紀(jì)茗萱便道：“她又問了什么？”

　　荀譽淡淡道：“什么名聲對女人來說是最殘酷的？”

　　紀(jì)茗萱精光一閃，道：“你怎么回答？”

　　荀譽道：“就像你我一般。”

　　紀(jì)茗萱斂住神色，的確，是紅杏出墻。

　　“原來如此，想來鐘家此時很熱鬧。”

　　荀譽看著紀(jì)茗萱，道：“應(yīng)該說很符合貴妃娘娘的期待。”

　　紀(jì)茗萱站了起來，道：“大公主在宮外怎會有如此本事？”

　　荀譽說道：“你想的不錯，我暗中出了力。”

　　紀(jì)茗萱搖頭：“你們兩個瘋了。”

　　荀譽云淡風(fēng)輕，說道：“汕兒要回來，寧妃不倒，大公主出嫁，我不放心。”

　　紀(jì)茗萱一巴掌扇了過去，荀譽抬起手阻住紀(jì)茗萱。

　　紀(jì)茗萱看著他道：“你不是一直自詡高潔，什么時候，你竟然還有為了一個人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荀譽抓住紀(jì)茗萱的手變得極緊，道：“這不是第一次了。”

　　紀(jì)茗萱放下手，她知道荀譽說的是什么意思，大皇子的事果然有他的手筆。

　　“這件事事關(guān)皇室聲譽，皇上會徹查到底的，我不知道皇上手中有什么人，但是我清楚，那群人真的出動，你們未必能瞞得住。”

　　荀譽淡淡的一笑：“你應(yīng)該猜出，皇上是喜歡看寧妃出了岔子，我已經(jīng)安排這消息只是皇上和鐘家人知道，傷不了皇室聲譽。”

　　紀(jì)茗萱轉(zhuǎn)過身，他的本事她還是很清楚，既然是大公主主動出手，荀譽自有辦法抹除痕跡。

　　只要沒有傳出去，又達(dá)到皇上的心思，加上公主自請去邊關(guān)，他們對于大公主自會寬容。

　　大公主的性子，太后和皇上又怎會不知道，她根本不能容忍外人占了她母后的位子，若是不動手，兩人反而會奇怪。

　　紀(jì)茗萱想到這里，一直懸著心猛然落下。

　　若是此計不成，她在宮里也留下了后手，她對皇上太后說的好聽，但是真的讓寧妃母子得到皇后太子的位置，她是第一個不樂意。

　　“大皇子是怎么回事？”

　　荀譽看著紀(jì)茗萱的背影，道：“秋心是我派人引過去的，而后來大皇子射箭時，我就在附近，是我對他的馬做了手腳。所以，他才會中箭，甚至重重的從馬上摔下來。太醫(yī)搶救了三天三夜，也不過是將他的性命保住，他的腿……”

　　紀(jì)茗萱雖然猜到，但是聽到他淡漠的說著事實，讓她的心忍不住揪起來。

　　越是溫雅的男人狠起來，比之常人要狠得多。

　　“那……那大公主呢？”

　　荀譽道：“大公主真的氣極了，所以真的驚了馬，不過她的馬術(shù)不好，否則也不會任由瘋馬奔跑。你不是說不讓我發(fā)善心，救駕失蹤是最好不過了。”

　　紀(jì)茗萱一聽，心中一團(tuán)亂麻。

　　這時候，頭也劇烈的疼痛起來。

　　手忍不住按住頭部，荀譽依然清淡，道：“你怎么了？”

　　紀(jì)茗萱忍住頭疼，道：“最后問你一句，你對大公主說的喜歡是不是真的？”

　　荀譽沉默下來，喜歡？也許是有。

　　“我說過。”

　　紀(jì)茗萱感覺頭疼稍微疏解，她知道這是她的執(zhí)念。

　　可是紀(jì)茗萱不敢讓自己同化這股執(zhí)念，然后讓自己萬劫不復(fù)。

　　于是，她轉(zhuǎn)過身來。

　　臉上露出一絲淺笑，說道：“瞧，你也不敢正面回答四兒，說一句喜歡真的那么難嗎？”

　　荀譽面對著這樣的紀(jì)茗萱，不知怎么的，在大公主面前說的，眼下根本說不出口。

　　紀(jì)茗萱感覺頭更疼了，依舊道：“師父，你是不是將愧疚變成了喜歡？又或者，將憐惜認(rèn)為是喜歡？”

　　荀譽一怔，猶記得他引以為傲的少女對他吐露心聲，那時他的心真的古井無波，離去的幾年他雖然一直記得她，可是卻從沒覺得后悔！

　　那股又酸又苦的感覺是什么時候出來的呢？

　　也許是那次在宮中的一顧，也許是皇上親切的稱呼她為四兒開始，也許是觸及她時不時緊蹙的眉頭開始。

　　他一直認(rèn)為，如果不是當(dāng)初他的狠心，她不會活得那么累？

　　正如她所說，因憐生愛，因愧生愛。

　　紀(jì)茗萱見他的模樣，就知道她猜對了。

　　紀(jì)茗萱，你也看到了，何必再留下相守的執(zhí)念呢？

　　頭疼越發(fā)劇烈，紀(jì)茗萱再轉(zhuǎn)過身，眼睛緊閉，臉色已經(jīng)微微發(fā)白。

　　“你走……”

　　“四兒……”荀譽皺起眉頭喊道。

　　紀(jì)茗萱道：“這個名字已經(jīng)有主了，就像剛開始一樣相稱。”

　　荀譽微微一笑，竟然舒了一口氣，眼中帶著寬慰，道：“貴妃娘娘保重。”

　　紀(jì)茗萱道：“荀大人……保重！”

　　荀譽施了一禮，然后就消失在夜空中。

　　紀(jì)茗萱慢慢轉(zhuǎn)過身，人走了，頭疼也消失了。

　　荀譽，你就是個禍害。

　　鐘府，趙存洅領(lǐng)著常全化遠(yuǎn)遠(yuǎn)站在鐘府府門外圍觀的百姓中，不僅鐘家，何家和鐘家有聯(lián)姻的家族都到了，小角落趙存洅還看到一些其他大臣。

　　大門敞開，隱約能看到里面的金涂粉壁，玉砌金階。雖只有三天不到，但是動用人力到十足的裝飾了一番，觀望著去，極度奢靡。

　　鋪陳在地上的錦緞紅毯，是江南有名的絲錦，百兩不得一丈，趙存洅冷笑一聲。

　　這迎接的架勢，已經(jīng)趕得上皇后了。

　　目送著寧妃進(jìn)府，常全化低下了頭，心中也知道皇上生氣了。也對，剛從紀(jì)府看了貴妃省親的架勢，看到這比貴妃架子還大的寧妃，皇上怎會不忌諱。

　　這時，鐘府的管家出來說話了。

　　原來慶祝喜節(jié)，鐘府大擺筵席，主動請周圍百姓同樂。

　　百姓頓時歡呼起來，隨著一個個從角門到外堂用膳，常全化看向趙存洅，道：“老爺，是不是去吳家看看？”

　　趙存洅淡淡道：“良貴嬪和慎貴嬪能有這等好事？走，隨我進(jìn)去。”

　　常全化看了看角門，頓時有些猶豫。

　　趙存洅卻沒在意，隨著人流進(jìn)去。

　　鐘府的外堂雖不如正堂，但是也寬敞喜氣。

　　每桌上的膳食也豐富得緊，趙存洅卻沒有停留，而是從旁邊的月亮門走向前堂。

　　說來鐘老爺子沒有致仕，還是王爺?shù)幕噬弦苍鴣磉^鐘府幾回，這樣鐘府的老人也認(rèn)得趙存洅。

　　趙存洅走得很快，下人們著急的抄小路前去稟報。

　　突然，到了大堂。

　　鐘家人得了消息，正要帶著人到大堂門口跪迎，卻看見皇上到了。

　　鐘老爺子自從三年前致仕就領(lǐng)著妻子回了老家，今日做主的是寧妃的父親鐘啟。

　　“微臣拜見吾皇萬歲。”

　　緊接著，各種請安的聲音響徹不絕。

　　趙存洅道：“朕微服出巡，不必多禮。”

　　眾人心中激動，皇上陪著娘娘省親，這是何等的榮耀。

　　“寧妃呢？”

　　鐘啟道：“娘娘多喝了幾倍，所以回閨閣歇息去了，微臣已經(jīng)派人去請。”

　　趙存洅不在意，他坐在主位上，看著這張椅子，雖然沒有繡著鳳凰，但是大小貴氣都與皇后差不多。

　　旁人不敢坐下。

　　這等了一刻鐘，人還沒來。

　　“鐘愛卿？”

　　鐘啟也奇怪著，怎么女兒還沒過來。

　　“微臣再去催。”

　　趙存洅道：“罷了，你們聚吧，朕在這里，反而叨擾了你們。”

　　說完就起身，鐘啟想留，可是也不知說什么，誰叫女兒還沒到。

　　眼睜睜的看著趙存洅和常全化要走出大堂，這時，一個家仆急沖沖的跑了過來。

　　眼見撞上剛出門趙存洅，幸好常全化阻住了這個家仆。

　　家仆也不知道撞了誰，就連忙跪下來請罪。

　　鐘啟心道不好，因為這是他一接到下人說皇上到來派去請女兒的，樁子向來穩(wěn)重，怎么如此著急，一定是出了事。

　　“怎么回事？”趙存洅皺起眉。

　　家仆這時看到大老爺不停的使眼色，多年大家仆的素質(zhì)道：“回爺，外堂的平民宴上出了點事。”

　　鐘啟一舒，趙存洅見是這事，遂也沒放在心上。

　　看著皇上離去，鐘啟叫上樁子在大堂外的假山周圍問話。

　　“怎么回事？”

　　樁子輕聲道：“奴才去琴樓，寧妃娘娘并不在，奴才不敢聲張，只是四處尋找，在竹林看到寧妃娘娘和一個人在很……親密的說話……”

　　鐘啟臉色一變，樁子說的含蓄，他如何不知真實情形，于是道：“娘娘身邊不是有嬤嬤和宮女跟著，怎么……”

　　樁子道：“都在琴樓……”

　　“還有誰知道？”

　　樁子連忙道：“奴才不敢和人說……”

　　鐘啟臉上欣慰的一笑，道：“這樣就好，你這次立了大功，我定會大大加賞……”

　　隨后，鐘啟手抓住了樁子的脖子，樁子臉上盡是恐懼和不可置信，但是這表情沒有多久就完全消失，氣息已絕。

　　鐘啟舒了一口氣，一個人走了出去，招呼管家偷偷過來，對外解釋，樁子沖撞了貴人，被杖責(zé)而死。

　　管家抹抹汗，人都死了，老爺還要他親自給與杖刑。不過他不敢說，只能照做。

　　他們不知道，這番情形落在一個人眼中。

　　竹林，只剩下鐘晴鈴趴在石桌上昏睡。

　　鐘啟連忙上前搖醒鐘晴鈴，鐘晴鈴睜開眼，似乎還有醉意，道：“父親。”

　　鐘啟“啪”的一巴掌扇了過去。

　　鐘晴鈴立即醒了過來，急道：“父親……”

　　“你剛和誰在一起，連嬤嬤和宮女都不帶？”鐘啟厲聲問道。

　　鐘晴鈴搖頭：“女兒沒和誰在一起啊，父親也知道，女兒最愛這片竹林，時常在此醒酒的。”

　　鐘啟怒瞪著鐘晴鈴，急怒的心情慢慢被壓下，低聲道：“樁子看見你被一個男人抱著……”

　　鐘晴鈴臉上瞬間褪下血色，變得蒼白不已。這時，她腦子里似乎真的浮出一個影子，他說要扶她去休息……她覺得頭疼，便迷迷糊糊應(yīng)下了。

　　“父親，一定要殺了他！”鐘晴鈴厲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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