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午飯后,老太太要午覺,蘇大娘子還有些話想同溫娘子說,便拉著她去了二房的西園。云家?guī)讉姊妹也各自散了。
年少人此刻并無什么倦意,云卿鸞便拉著云卿姿去了泗水亭邊坐著,有使女端了茶水在一旁伺候。云卿姿開口問道:“你何時變得如此牙尖嘴利的?倒也還會幾分察言觀色。”
她盯著云卿鸞,又道:“我瞧著你是不喜歡那溫娘子,那上次馬球會怎的和我說這娘子看著面慈心善,是個溫和嫻靜的長輩,讓人瞧著心里敞亮,心生歡喜,如今這又是怎么了?才幾日,你瞧她就不歡喜了?”
云卿鸞試圖解釋,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她聽到的也指不定是使女們嚼舌根,若是現(xiàn)在說給云卿姿聽,對方又要一步一步去查,非得鬧明白不可,查來查去非得一番功夫,又會折騰的她睡不著覺,她不忍看云卿姿如此,便想先瞞一瞞。
“我是…這溫娘子來便來,還須得我們陪著,總是折騰我;阿姐也知道,我這人最厭惡便是早起,可這溫娘子來的時辰確實(shí)早了些…”云卿鸞嘟囔著解釋。也不管云卿姿信不信,只撲到她懷里便開始撒潑,嘴里說困了。
云卿姿無奈,想著今日是問不出什么了,只好差人將她帶回去午睡了。
“六娘子怕不是有什么心事瞞著娘子,這般支支吾吾的,倒是不像平日里的六娘子了。”清谷一回院子便對云卿姿說道。歲桃嗔怪的看了眼她,端來了早上剛買回來的櫻桃煎,笑著搖頭。
“娘子可是六娘子的阿姐,怎的會看不出,偏就你嘴快,想來你便是沒瞧見娘子的臉色了,真真是半點(diǎn)眼力見都沒有。”歲桃點(diǎn)點(diǎn)她的額角,壓低了聲音。清谷本就沒有其他幾個使女心思細(xì)膩,是個心直口快的,偏又機(jī)靈古怪的很,瞧著云卿姿臉色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模樣,便想了主意。話還未出口,便被侍歌揪住了耳朵。
侍歌瞧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轉(zhuǎn),便知道她心里又憋著什么壞了,“你可得安分些,又在想些什么壞主意了?”
清谷掙脫開她的手,小跑到云卿姿身旁,“我哪有憋什么壞,這回可真的是好主意!”
聽她如此說,屋內(nèi)的使女皆對視一眼,紛紛搖頭,表示不相信。想當(dāng)年,云卿姿不過十歲,清谷也是瞧著她心中郁悶,便說什么去泗水亭旁的小池塘里捉幾尾魚回去養(yǎng)著,于是乎,便帶著一院子的女孩子下了水。云卿姿年歲小,雖然有侍歌護(hù)著,卻也一不小心踩滑了,跌在了水里,嚇得一群人手忙腳亂的,都是半大的孩子,全都慌了神,最后侍歌跑去最近院子請了媽媽來才得救,事后,云卿姿染了風(fēng)寒,手肘也摔得不成樣子,將養(yǎng)了兩月才得以好轉(zhuǎn)。花朝筑的一眾使女婆子都被責(zé)罰,自此,花朝筑的使女們便再也不信清谷哄人的法子了。
“娘子心中郁結(jié),自然是要出門散散心啦!”她神采奕奕,恍然間又想起什么,歪著腦袋對云卿姿道:“梅家干果鋪旁昨個兒開了家新店,說是有什么奶酥酪疙瘩湯……”
“是冰酥奶酪荔枝膏,”侍歌聽她亂說一通,忙接話,又道:“我看是你這丫頭犯懶嘴饞了才是,偏要拐著娘子出去。”
清谷聽著話蹙起眉頭,叉著腰不服氣,云卿姿瞧著她們的模樣,覺得又好笑又無奈,只得說:“這荔枝膏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不過影來向來喜愛。侍歌去下帖子,問問她何時有空,我請她吃荔枝膏。”
侍歌應(yīng)下,拿了帖子叫門房送去桂迎巷的趙府。
桂迎巷離著云家所在的康門街倒是不遠(yuǎn),駕車一盞茶便到了。門房將帖子送至趙府,趙影來接了帖子,細(xì)細(xì)問過緣由,提筆便回了帖子。
趙影來拿著回帖告知鄒大娘子時,正巧碰見了來問安的花暮錦。
遠(yuǎn)遠(yuǎn)地,趙影來便瞧見花暮錦正在同母親說著什么,一旁伺候的使女眼睛偷瞄著他,她心里嘀咕,笑成這般模樣,還成日抱怨那些小丫頭偷看他,想著,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母親,”趙影來進(jìn)屋后行了禮,又朝著花暮錦微微欠身:“殿下安好。”
花暮錦微微抬眉,有些疑惑,今日這丫頭恭敬起來,反倒有些不適,思及此,他不由得想到云卿姿對他冷冷淡淡的模樣。他搖了搖頭,心道不愧是閨中密友,竟連這疏遠(yuǎn)人的法子都一樣。
“母親,阿景約我去明廂閣看看新來的字畫,我也去給哥哥們挑幾幅回來。”趙影來如今面對鄒大娘子,扯起謊來早已是臉不紅心不跳,張嘴便來。
平日里鄒大娘子若是聽此定然點(diǎn)頭答應(yīng),今日卻反問道:“當(dāng)真是要去明廂閣還是去楊家新開的鋪?zhàn)樱俊壁w影來心下一驚,轉(zhuǎn)頭瞪了眼身后的使女,鄒大娘子道:“不必看她,你這些時日只顧著玩樂,你父親交代你看的書你看完了?你大哥讓你作的詩你也作了?”
這番問讓趙影來啞口無言,支支吾吾也不知找什么話語搪塞過去,只得說實(shí)話:“母親,女兒對著那些枯燥乏味的書實(shí)在是想瞌睡,子曰他曰的,還不如讓我去刺繡呢……”鄒大娘子氣不打一處來,想要責(zé)罵卻也顧著花暮錦還在廳堂不便開口。只板著臉,抿著唇,不許她出門。
花暮錦聽了這許多,才緩緩開口勸道:“舅母,表妹的性子您也清楚,是個悶不住的,您讓她待在閨房里著實(shí)有些為難她了,”鄒大娘子聞言看了眼趙影來,她女兒的性子她又怎的不知,只是……
花暮錦又道:“素來聽聞云家三娘是個溫柔嫻靜,才氣出塵的女子,表妹與她又是閨中密友,若是讓三娘子多多引導(dǎo),想來要不了多久表妹的性子也會沉靜幾分。”
鄒大娘子不語,想了想,覺得有幾分道理,況且,哪怕并未沾染上云卿姿的才氣,學(xué)到幾分為人處世的法子也行。她這般一想,便也隨她去了,只是也叮囑了回來要看書。
出了門,趙影來便問道:“殿下怎的會幫我說話?莫不是有求于我?”
花暮錦腳步頓了頓,抬手摸了下眉尾,“你這丫頭,怎的也學(xué)了他人喚我殿下,不喚表哥了?”
趙影來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沒學(xué),是…是我自己不想叫的。”這倒是實(shí)話。她說完,又問道:“所以殿下是有事求我嗎?”
花暮錦無奈望天,問道:“三娘子給你下的拜帖是哪一日?”
“她沒說哪日,只問我何時有空,請我吃荔枝膏。我今日便無事,現(xiàn)下便可去。”她照實(shí)說。
只見花暮錦站在原地思索,趙影來也不好撇下他一個人走,等了一會,花暮錦看向她,趙影來從這其中感受到了幾分不安,下一瞬只聽花暮錦對她身旁的使女道:“回拜帖,說后日。”
“什…什么?為何要后日,我今日便有空啊!”
趙影來不解,伸手想攔下使女,卻被阻止了,花暮錦笑瞇瞇地看著她,“你若是幫我,上月你在屏閣看中的那扇暖玉孔雀屏風(fēng)我便買來送你,如何?”
暖玉孔雀屏風(fēng),是屏閣新出的少款,趙影來的確很心動,可是又想到云卿姿,糾結(jié)了一番。花暮錦見她糾結(jié),又在一旁輕飄飄道:“我可聽說只剩兩扇了哦。”
“成交!”
云卿姿收了趙影來送來的回帖,又喚使女送了枇杷煎給云卿鸞,告知她后日出門。
翌日,溫娘子又來了云家,還給小輩們都送了小臘茶;小娘子們收到茶時正坐于花廳中打葉子牌。云舒菸抱著一罐小臘茶,笑道:“溫姨倒是大方,上次給我們送了絹花,這次又是小臘茶,這下我要喝小臘茶再也不必去爹爹那討了!”
云舒窈與云卿姿繡著手帕,聽她說話,不由得笑了笑;云泠道:“想來今日溫娘子也是來找母親嘮家常的罷。”
云卿鸞聽后將葉子牌往桌上一擲,開口道:“家常?家都未成,嘮什么家常?”
這話里的諷刺太過明顯,任誰都聽了出來,秀帕子的云卿姿與云舒窈也停了下來,云舒菸翻了個白眼,“六姐姐說話未免有些刻薄,溫姨雖未成家,但也有父母兄長子侄,怎的就不能嘮家常了?”
她抬著下巴,看模樣,勢必要與云卿鸞爭個高下,“難不成六姐姐以后被夫家休棄回家,連出門子都不敢出了?”
這話說得嚴(yán)重,云舒窈連忙拍了下她的肩,狠狠瞪了眼她,“嘴上沒個把門的,什么渾話都說,叫母親聽見了不撕爛你的嘴!”見她滿臉不服,又道:“給你六姐姐道歉!回去抄三十遍《女戒》,若是頂嘴,多加二十。”
云卿鸞冷哼一聲,“我若是被人休棄回家,我自然不會似你溫姨一般,天天行至他家,嘮家常。”
她將“嘮家常”三字咬的極重,抬著眼睛,挑釁的看著云舒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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