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章
正午后天又沉了些,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地,云卿姿與侍歌二人回到花朝筑時,清谷等人還在打點物件,等云卿姿回來掌眼。
誰料,侍歌才進屋換了衣裳出來,就有棠梧院的使女朝這邊來,清谷見狀斜了她一眼,并未搭理。
那使女見清谷不理她也不惱,站在屋檐下收了傘,驚玉見狀拿了帕子給她擦頭發(fā),“下著雨呢,姐姐要傳話只管派個人來就是,何苦自己冒雨來。”
這個使女名喚菁兒,是徐媽媽的女兒,一直跟著徐媽媽做事。平日她都是在院中做事,極少來花朝筑。
她擦了擦額前的碎發(fā),往屋內(nèi)探了探,見云卿姿不在,才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來問問娘子送去的梨羹可還有,小娘眼下又想吃了。”
驚玉正要答話,侍歌便抬著一疊衣裳出來,遞給驚玉,對菁兒道:“姐姐問她無用,她早上沒在跟前伺候;早些時候是我送去的梨羹,路上遇著荼白姐姐便交給了她,誒,她未同姐姐說廚房里還煨著梨羹嗎?若是小娘吃完了,可派人去取。”
菁兒不知真假,只敢打哈哈:“嗐,她是提了一嘴,瞧我這記性,凈忘事了,倒是白走一趟。”言罷,又望了望里面,還是不見云卿姿出來,她掩下神色,“既如此,我便去廚房看看,就不去娘子那請安了。”
她好似話中有話,侍歌有些警惕,忙拉住她臂彎,“姐姐既來了,不妨見見娘子,”她又小聲道:“姐姐是小娘跟前人,更比我們懂小娘些,眼瞧著娘子便要去姑蘇了,總得帶些小娘喜愛之物回來才好。”
菁兒受了奉承,隨著侍歌進了屋內(nèi)。只見云卿姿披著毯子靠在軟塌上看書,時不時咳上兩聲,眼瞅著倒像是病了。
“娘子安好。”菁兒上前屈膝行禮,頭垂得極低。
云卿姿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壓下心里的情緒。“起來吧。小娘用過梨羹了嗎?”
“飯前便用過了,只是此刻又派奴婢來取。”
云卿姿頷首,笑道:“近些年我少走動,小娘喜愛之物許多都記不清了,倒是煩你說與侍歌,讓她記下。”話音剛落,她又咳了起來,擺擺手讓她們下去。
過了片刻,侍歌才端著碗藥進來。云卿姿接過,一飲而盡,苦的她直皺眉,侍歌遞來的蜜餞她也不用,“打發(fā)走了?”
“是,走得時候還悄悄問了驚玉,娘子今日都去了哪,下頭的人我已經(jīng)都吩咐過了,不會出錯。”
她說完,云卿姿點頭,而后重重呼出一口氣,又猛地咳了起來,侍歌忙拍著她的背,又倒了杯熱茶給她。
云卿姿仿若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眼睛都紅了一圈,侍歌心疼不已。
“娘子病著,歇幾日再回姑蘇罷。”
云卿姿強忍著咳意,押了口水,聲音啞啞,“不可,若是耽擱,依著小娘多疑的性子,她斷斷不會輕易放過,不若我們先走,既不能親口問,那我們便自己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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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棠梧院的菁兒,將問到的都說了,薛小娘自早上便沉著臉,下人們更是噤若寒蟬。
“除了院里的也問過了?”薛小娘端著梨羹,緩緩問道。
菁兒不敢隱瞞,“是,便是廚娘奴婢也問了,今日三娘子只是做了梨羹便回了院子,只是廚娘們不知到底是誰送去的,花朝筑的丫頭們都說是侍歌送的,一路上能遇到的使女皆說只瞧見侍歌,不見他人。”
薛小娘此刻閃出了懊惱的神情,若是早些年聽徐媽媽的話,在花朝筑放幾個自己的人,此刻也不至于如此被動,她將梨羹往桌子上一擱,擺手讓菁兒退下。
“等等,我且問你,荼白除了我們院里,還與誰有什么交情?”她又叫住菁兒問她。
菁兒撓頭想來半晌,搖搖頭:“奴婢沒見荼白姐姐還與誰有交情。”
薛小娘點頭,她雖懷疑荼白此時卻并無證據(jù),只等日后再查她。
翌日。
溫大娘子帶著云卿姿二人去老太太處請安。
她們二人吃過早飯便要啟程,起身后見過了云箋后便去老太太去請辭。
三人方進門,只聽老太太撫掌而笑:“好,老二媳婦,你既然如此說,那便后日送鈺哥兒去鷺枋書院。你官人心疼他,此事一拖再拖,好在你是個明事理的,如此,我便也放心許多。”
“老太太說的是呢,昨個兒晏如還同我念叨,鈺哥兒年歲不小了,可二叔拘著他,這才求到老太太這。”溫大娘子邊走邊道。
三人行了禮,各自坐下了。長輩在說話,云卿姿二人只默默聽著。
蘇大娘子見她們,問道:“要帶些個什么物件可都帶齊了?”
“都齊了,今早才叫侍歌瞧過,嬸嬸放心。”云卿姿答她。
她點點頭,笑道:“你倒是無妨,送去便回來了,鸞姐兒要待一年,要把趁手的都帶著,免得到了姑蘇要麻煩許多。”
她方說完,溫大娘子便朝老太太道:“說起這個,母親,卿鸞年歲小,孤身一人在姑蘇,難免可憐。雖說大伯他們會多有照拂,可終究不如自己家里舒坦,媳婦斗膽,想讓阿景一同在姑蘇陪著卿鸞,有阿姐在身邊,想是卿鸞懂事更快些,”她見老太太蹙眉,又軟了些語氣:“我雖進門不久,可也看出,阿景身子一直不大好,七夕不過看了場燈會,回來便又犯了咳疾。若是此番送了妹妹就返京,媳婦是怕阿景身子受不住,正好姑蘇地杰人靈,氣候適宜,正適合阿景養(yǎng)病。母親,若是孩子們不好,我實在是對不起宋姐姐。”
老太太聽她這番話不無道理,又是聽她提起宋瀾,她心口也泛起了酸澀,半晌,才點頭:“那便依你所言。”
云府門前,幾輛馬車停在門口,云硯卿今日告假送兩位妹妹,云家姊妹出來送她們,云舒菸滿臉笑意,藏都藏不住,“六姐姐,你回了老宅,可別和那些個姐姐妹妹打架,別讓人笑話我們京城去的小娘子哈!”
照平日,云卿鸞早就痛斥云舒菸了,今日卻不見她有什么表情,只等溫大娘子去吩咐老仆時她才輕聲對云舒菸道:“如此便多謝妹妹提醒了,不過還是等妹妹自己嫁到臨陽再展示自己是從京城去的小娘子的氣度吧!”
說完,她便一溜煙兒跑到馬車上,充耳不聞云舒菸的問話。
云卿姿也在溫大娘子千叮嚀萬囑咐后上了馬車,準備去碼頭。
此番回姑蘇原定是走陸路,云卿鸞貪玩,想慢慢去姑蘇,便改為走水路。
云卿鸞自上回與云硯卿吵了一番便再也沒有與他說過話,見他叮囑完云卿姿后朝她走來,云卿鸞覺得臉上有些燥。
“…回去后切莫再沖動做事,但凡有拿不準主意的多問問阿景,要聽你阿姐的話,一年期滿我便來接你們回家。”
云卿鸞聞言,她原先并無半分不舍,此刻卻因云硯卿的話,眼睛酸澀,她啞著嗓子開口:“兄長…是我不對……”
云硯卿輕笑一聲,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聞聲道:“年少輕狂,知錯能改便好。”他頓了頓,又道:“溫大娘子…她其實很好,卿鸞,看人不是只用眼睛的,也要用心。”
她微微愣住,鈍鈍地點頭,“卿鸞謹記兄長的話,日后定謹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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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樓船的船帆揚起,京都城的景物在向后退去,云卿姿與云卿鸞終是踏上去姑蘇的路程。
運河一望無邊,云卿姿站在二樓的甲板上,望著遠處,心中愁緒萬千。忽的,有人給她披上一件外裳,她扭頭一看,笑道:“外頭風大,你怎的出來了?”
只見云卿姿笑的可愛,“阿姐,我身體好得很,倒是阿姐,還病著就出來吹風,一站便如同一尊木頭,動也不動。”
她身量比云卿姿矮上一些,她雙手挽著云卿姿的臂彎,將頭靠在云卿姿的肩上,語氣中有些惆悵:“多年未見老宅長輩和堂姊妹們,他們會不會不喜歡我啊,若是姊妹們欺生,那我該如何是好?”
云卿姿輕笑一聲,“你生的如此可愛,他們不會不喜歡你,再說,若是姊妹們欺生,阿姐會護著你的。”
她說完這話,未聽到云卿鸞回話,她疑惑地轉(zhuǎn)頭,半晌,才聽云卿鸞道。
“卿鸞知道,阿姐是不會在姑蘇待很久的。見祖母時阿姐便愁眉不展,一看便是心中有事,溫大娘子說讓阿姐陪我在姑蘇待一年,那時我便已猜出阿姐定是有事要辦卻又不好脫身,只得以此說辭,”她頓了頓,抬頭看向云卿姿的眼睛,眼中滿是堅定:“阿姐放心,我會幫阿姐打好掩護的!”
云卿姿噗呲一聲笑出來,“卿鸞聰明,我的確是求大娘子幫忙,若我開口,祖母定然不許,說不定還要挨訓,大娘子出面總是要好些。”
云卿鸞點頭,忽的想起什么,“欸,我突然想起,兄長說與我們同行的人家有好些官門人戶,讓我們可以結(jié)伴而行,嗯……還有一個……”
她的神情忽的不自然起來,云卿姿看了,只覺得她倒像是害羞了,思忖一番,猶豫道:“還有一個?是…蕭家郎君?”
云卿鸞捂嘴輕喊叫一聲,臉頰緋紅:“阿姐!什么蕭家郎君啊!我與他只是一面之緣,哪里扯得上如此深的淵源。是翊王府的世子殿下!”
云卿姿有些驚訝,“花暮錦!他……”
話未說完,只聽身后傳來扇子打開的聲音,伴隨著一聲清朗的男聲。
“沒錯,是我。”
云卿姿扭頭去看,只見一襲郁藍圓領(lǐng)長衫,馬尾高高的束起的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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