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早夭
第二天一大早，七娘子和許鳳佳就被來送消息的立夏從床上推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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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早上進(jìn)去的時(shí)候……人已經(jīng)沒氣了，血流了一地。”這位大丫環(huán)面色雖然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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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聲調(diào)還是很穩(wěn)當(dāng)?shù)摹！艾F(xiàn)在國公爺已經(jīng)過去了，請世子爺也快些梳洗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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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又道，“國公爺說，少夫人就不用進(jìn)慎思堂了，不過一會兒也要叫您到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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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里去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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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先是一驚，隨后又很快鎮(zhèn)定下來，她半坐起身輕聲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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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許鳳佳，“你昨晚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我沒等到就睡過去了，倒是一點(diǎn)都沒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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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鳳佳的行動要比她利落得多了，一骨碌翻身下床，一邊穿衣一邊道，“你睡著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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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進(jìn)來了。昨晚什么都沒說清楚，娘說大家都回去休息，今早再來談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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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邊露出了一抹若有若無的諷笑，低聲道，“你看，現(xiàn)在來說，不是什么事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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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等七娘子答話，就又轉(zhuǎn)過身大步進(jìn)了凈房，上元等人自然忙忙地預(yù)備熱水，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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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起身來在立夏的服侍下?lián)Q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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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夫人的自盡，根本在她意料之中，甚至于在昨晚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也只有她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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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能夠回避無數(shù)不好回避的難題，平國公昨晚將她送回慎思堂，還不就是為了盡量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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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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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知道五少夫人是飲刃自盡時(shí)，七娘子才有些許動容，“她也真狠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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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說，一邊又不禁自嘲地笑了。“也是，她對別人狠，對自己只怕是更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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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緊不慢地吃過飯，四郎、五郎就進(jìn)了屋子，兩個(gè)人都是愀然不樂，“娘，谷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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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不讓我們?nèi)ド蠈W(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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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望著這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只覺得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畢竟是挪開了一點(diǎn)。她打從心底露出了一個(gè)淡淡的笑，“今天家里有點(diǎn)事，四郎、五郎也不方便上學(xu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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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娘也要進(jìn)園子里去幫忙，你們呢，幫不上忙也不要添亂，就在屋里練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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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郎還好，四郎緊跟著就道，“咱們能到至善堂去玩嗎？或者去慎思堂找賢姐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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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毫無準(zhǔn)備，被四郎這樣一說，面上倒是一怔，有了些為難。四郎看到，面上就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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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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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小，就知道什么叫做套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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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技巧雖然粗糙，甚至于四郎根本不知道這叫做套話，但也能說明這孩子有多聰明，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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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是本能地就掌握了問話的技巧，又已經(jīng)可以解讀大人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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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索性放下了飯碗問四郎，“你是在哪里知道慎思堂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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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看了看一臉無知的五郎，他略帶驕傲地笑起來，抬著頭道，“我在洗漱的時(shí)候，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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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誰和谷雨姨姨說，慎思堂那邊有這樣的事，就別讓孩子們上學(xué)了……娘，五叔五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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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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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猶豫了一下，五郎就搶著道，“多嘴！死小鬼問什么問，該你知道的時(shí)候，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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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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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的聲氣倒一點(diǎn)也不像五郎的奶聲奶氣，更像是外頭老媽媽們罵小丫頭的語氣，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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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候說出來，真是恰到好處。七娘子不禁哈哈大笑，又逗著兩個(gè)孩子玩了一會，等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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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來人，“請少夫人到清平苑去說話。”這才吩咐兩個(gè)孩子，“你們在家好好的，不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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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亂。”便帶著兩個(gè)丫頭，進(jìn)了小萃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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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shí)此刻，小萃錦內(nèi)的人就又都換了一副表情，雖然說不上慌張，但人人臉上，也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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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幾分沉重。七娘子才進(jìn)了清平苑院子，就聽到堂屋內(nèi)傳出了太夫人顫巍巍的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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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怎么鬧的，忽然一夜之間，于靜就被關(guān)起來了？他就是做錯(cuò)了事，這么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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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又要做爹了，平國公就不能好好地教他，非得要這樣搓摩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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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是罕見的激烈，七娘子不敢怠慢，快走幾步掀簾子進(jìn)了屋。邊見到大少夫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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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圍繞著太夫人，兩人都正勸太夫人，“您還是坐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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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夫人自己站在窗邊，倒是沒有上前，見到七娘子進(jìn)來，她沖七娘子使了個(gè)眼色，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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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七娘去把四嫂替下來，她雙身子的人，禁不得這樣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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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站在許夫人對面，本來正是捶胸頓足，聽到許夫人這句話，倒是被提醒過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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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放緩了動作，在兩個(gè)少夫人的攙扶下緩緩落座。她瞪了許夫人一眼，眼神也是少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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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厲，又沒好氣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一個(gè)兩個(gè)都啞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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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一位是一大早收到了五少爺被關(guān)的消息，情急之下，殺到許夫人這里來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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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了：許夫人一回來，五房就遭到沉重打擊，太夫人這一招雖然有倚老賣老的嫌疑，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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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的確走得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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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夫人卻又哪里會和太夫人計(jì)較這個(gè)？她看了七娘子一眼，嘆了口氣，沉重地道，“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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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善衡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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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知肚明，這個(gè)說明的任務(wù)還是要著落到自己頭上。她的眼神，也就落到了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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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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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又浮起了一點(diǎn)淡淡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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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五少爺昨天的表現(xiàn)，下毒的事，他心里應(yīng)該還是有數(shù)的。至于邱智在船上的所作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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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很難說他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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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害五娘子和箭傷許鳳佳，那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第一，毒害可能未必害得死，用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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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說法來說，這只能說是過失致死，畢竟五少夫人的動機(jī)也不可能是一下毒死五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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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她大可以選用更隱蔽的毒藥。第二，五娘子自己和五少夫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很不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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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能是五少夫人尚氣傷人，就動機(jī)本身來說，雖然大逆不道，但終究沒有冒犯到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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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最深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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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邱智傷人的事得到證實(shí)，五房這就是蓄意謀害世子，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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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yàn)檫@件事茲事體大，又沒有直接的物證，七娘子和許鳳佳才沒有將它體現(xiàn)在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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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免得扯來扯去，反而把水?dāng)嚋喠恕５絿呛蔚热艘玻坑行撆_詞他是一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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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而五少夫人也明白平國公明白，所以她是毫不猶豫地將一切罪名都認(rèn)了下來，又強(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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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diào)自己是自把自為，把所有的罪名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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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國公信不信不說，七娘子卻沒有打算就這樣讓五少爺逃脫懲罰，她未必要取走五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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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性命，但這一巴掌，必須把五房打得永生永世都抬不起頭來，把四少爺心里可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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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點(diǎn)想法打掉，把許鳳佳的世子位打得穩(wěn)若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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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還是相信，邱智的事太夫人從頭到尾也是不知情的，她雖然對六房不滿，但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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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是對世子位有所企望，否則又怎么會由得五少爺躺在侍衛(wèi)一職上玩樂？早就把他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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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北疆，讓他建功立業(y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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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智的事，老人家不知情，可五娘子的事呢？她是也被蒙在鼓里，還是心里有數(shù)，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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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取了默許，甚至是慫恿的態(tài)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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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邊從頭說起，一邊就將眼神對準(zhǔn)了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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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才聽七娘子說了幾句話，臉色就是一變。她似乎沒有料到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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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死在這時(shí)候又被擺上了臺面，訝異之余，神色間也少卻了不滿，多了絲絲慎重，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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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diǎn)點(diǎn)幾乎不可見的憂心。她挺直脊背安靜下來，仔細(xì)地聽著七娘子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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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這幾天來，已經(jīng)不知道說了幾遍這故事，根本是熟極而流，她說到了于安，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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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小松花，說到了邱智……最后，又說到了吳勛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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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的神色一直保持著反常的寧靜，她似乎將一切都壓在了心底，反倒讓七娘子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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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所以然來，也看不出心虛，也看不出憤怒。只是在七娘子說到昨晚五少夫人出面認(rèn)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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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shí)候，神色驟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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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回去之后，五嫂可能……”七娘子拖長了聲音，見太夫人面上多出了一絲震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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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了然，才續(xù)道，“今早起來，據(jù)說其已經(jīng)飲刃自盡。發(fā)現(xiàn)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救不回來了。五哥昨晚被父親下令關(guān)在柴房里，現(xiàn)在還沒有被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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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示意自己已經(jīng)交待完畢。依然密切地注視著太夫人的神色，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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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這位狡詐而深沉的老人，此時(shí)此刻的情緒，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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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緊緊地閉上眼，沉默了許久，才呼地鼓起腮幫子，出了一口氣，一下翻起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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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決不能有只言片語，流傳在外！”老人家兩眼精光四射，第一句話，就斬釘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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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地將整件事給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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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夫人不動聲色，點(diǎn)頭附和著道，“昨晚大家商量了一下，也是這個(gè)意思，這件事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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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大，大家沒有面子，必須一定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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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第二句話就問，“張家那邊派人去送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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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公府多年的主母，雖然已經(jīng)多年未曾管事，但到了關(guān)鍵時(shí)刻，還是提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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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夫人和七娘子交換了一個(gè)眼色，兩人便在四少夫人身邊坐下，聽起了許夫人和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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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商議：在這樣的場合，媳婦們還沒有開口說話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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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事體大。”許夫人神色肅穆，“我想還是由我或者由老人家親自向張家解釋，來得更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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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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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又道，“不過，聽說張氏身邊留了一封信，信上非但認(rèn)下所有罪名，更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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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飲刃一事是她畏罪自裁，與他人無關(guān)。還蓋了自己的私印，又留了她的陪嫁丫鬟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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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做一個(gè)證人，有她作證，張家人就是要鬧，怕也鬧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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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神色端凝，又尋思了片刻，才斷然道，“我看就讓她和于翹一樣，水痘去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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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gè)家庭里因?yàn)橐环N傳染性疾病，連續(xù)有人去世，也不是什么罕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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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要先問過國公。”許夫人也沒有別的話，只道，“要是國公爺沒有二話，媳婦看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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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這么定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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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了七娘子一眼，低聲道，“停床、易簀、小殮的事，你心里要有個(gè)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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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心中自然早有準(zhǔn)備，她點(diǎn)頭輕聲道，“只要那邊一句話，這里就敲云板報(bào)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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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似乎一下就老了幾歲，她頹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掙扎著要站起身來。“那我回樂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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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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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也都有事，許夫人當(dāng)前將太夫人送出了屋子。太夫人走到門口，又回望了許夫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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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這才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去得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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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走，許夫人就吩咐幾個(gè)媳婦，“國公爺其實(shí)已經(jīng)帶人開了柴房，讓于靜見張氏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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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這件事我剛才沒有說，怕激動老人家傷心起來，也要去看。你們說話的時(shí)候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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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一點(diǎn)，別帶出來被老人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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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就是和許夫人再不和氣，也是許夫人的婆婆，有些場面上的事，許夫人肯定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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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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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gè)媳婦都肅容應(yīng)了是，大少夫人主動道，“母親，這幾天家里事多，四弟妹身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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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要讓她出面了，我和六弟妹輪流支應(yīng)著，想來也能支撐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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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夫人的眼神在四少夫人身上停了停，也嘆息道，“好，這一次畢竟是真的死人了。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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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你這幾天就別出慎獨(dú)堂了，免得沖撞——我看，或者你回娘家住幾天也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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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個(gè)孕婦，禁忌就很多，不但四少夫人不方便，家里要辦事也不方便，這一次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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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翹的死不一樣，五少夫人貨真價(jià)實(shí)是少年橫死，四少夫人咬著唇看了看七娘子，略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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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詢地道，“雖說我不方便出面，但也還能幫著你們照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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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忙又說了幾句客氣話，四少夫人這才就坡下驢，“那我回頭就收拾行李，一會兒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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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潛送我回娘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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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夫人又森然盯了四少夫人一眼，淡淡地道，“回娘家去，還是要小心說話。張氏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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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去世的，別人問起來，你要知道怎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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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自然是因?yàn)樗粋魅荆站秒y愈，高燒沒了的。”四少夫人自然地回答，情態(tài)上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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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一點(diǎn)不對，許夫人這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打發(fā)三個(gè)妯娌，“那就都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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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并肩出了門，大少夫人說一聲，“要回去叫人把孩子們從學(xué)堂接回來。”便匆匆地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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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步，七娘子也預(yù)備回明德堂一趟召集人馬，倒是和四少夫人并肩走了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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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夫人一直沉默到了岔道口，才輕聲道，“真沒想到，就是這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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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七娘子回話，她又輕輕地說，“滿口里廖氏廖氏，有孕有孕，一臉春風(fēng)得意的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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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就沒想到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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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中雖然有一絲傷感，但仔細(xì)聽起來，竟也有一絲藏不住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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