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鄉(xiāng)遠嫁的后果
岳青蓮發(fā)現(xiàn)自己每次和顧景行吃飯，都食不甘味，甚至不知道塞到嘴里的是什么東西，往好處想，她只能歸咎于顧景行本身就‘秀色可餐’。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孟妮可在廚房里燒泡飯當(dāng)夜宵，一股帶著鍋巴焦香味的熱飯氣彌漫開來，胡小凡站在水池邊，認(rèn)真地洗著青菜，小麒麟趴在陳初腿上，一邊吃冰激凌一邊看電視，陳初側(cè)著身，在和小玖下棋。
小玖費力地舉起一顆圍棋子，走了兩步，放到合適的位置，沙發(fā)太軟，他差點摔了一跤，氣鼓鼓地就著陳初過來扶的手掌站了起來，又跑回原處。
“回來啦？還以為你們會去開車兜個風(fēng)，到江邊看看夜景，說說情話什么的，最后情濃之際，再去附近的酒店開個房間，談?wù)勅松屠硐搿泵夏菘汕兴榱嘶鹜冉z和菌絲，丟進鍋里，囑咐胡小凡等再開鍋的時候就可以丟青菜末進去，然后在圍裙上抹著手上的水走出來，斜斜地往門口一靠，飛了個媚眼，“你趕緊加把勁啊，拿下帥哥，從此就可以過夜夜春宵，有人暖床的好日子了。”
要是換在過去，岳青蓮一定會高傲地一揚下巴：“男人哪有電熱毯可靠。”
但此刻，她卻啥也說不出來了，嘴唇動了兩下，孟妮可立刻警覺，大驚失色地問：“分手了？不會吧！”
“去！什么分手！我只是對將來的前景‘揣揣不安’。”岳青蓮丟下包，脫掉鞋，往臥室里走去換衣服。
孟妮可發(fā)現(xiàn)不對，緊跟了過來，隨手關(guān)上臥室門：“到底怎么了？我上次看你們感情還蠻好的樣子。”
岳青蓮?fù)采弦坏梗瑹⿶灥卣f：“面臨選擇……我大學(xué)畢業(yè)都那么多年了，居然還要面臨這樣的選擇，是跟他走，還是留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去哪里？哦！去東南亞是吧？”孟妮可感興趣地說，“這么說，婚姻大事有望啊？”
岳青蓮不語，她不是沒看過類似的例子，同寢室里雖然沒有，但隔壁寢室有個姑娘就是如此，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放棄了父母在家鄉(xiāng)給她找好的工作單位，放棄了考研，放棄了在本市找工作，義無反顧，滿懷愛情地跟著男朋友去了他的家鄉(xiāng)：一個西北三線小城市。
在七八年前，那里還是個充滿人脈關(guān)系的小地方，以她名牌大學(xué)金融學(xué)士的學(xué)歷，在招聘中也沒多大優(yōu)勢，再加上男方父母那點關(guān)系人情和金錢，都用在給自己兒子謀出路身上，于是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她男朋友進了銀行，正式編制，她委委屈屈地去了某個邊遠市郊的信用社，合同工。
婚是結(jié)了，孩子也生了，她卻發(fā)現(xiàn)這完全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了……
“你瞎想什么呢？”孟妮可在床邊坐下，“如果你真的對顧帥哥愛得死去活來的話，這時候你早就回來向我秀鉆戒了……青蓮，世間萬物沒有完美的，你要想清楚，到底你要的是什么。”
她歪著頭想了想：“如果以結(jié)婚為前提的話，顧帥哥也是個好對象啊。”
“是很好……”岳青蓮拿起枕頭蓋在自己臉上，“我只是對放棄目前的一切，跟著他去東南亞這件事不安，這不像是我能做出的決定，完全喪失主動性，把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到了東南亞，會過得怎么樣，都取決于他，而我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從頭開始生活，朋友都沒一個，連社交圈子都是他的……這種感覺，太不好了，我不是不喜歡他，我只是過了那個為愛情可以不顧一切的年紀(jì)。”
孟妮可不屑一顧：“切，說得你好像有七十歲一樣，修真啊，就算七十歲有什么了不起？結(jié)婚還可以離婚呢，你先答應(yīng)下來，好歹過去轉(zhuǎn)轉(zhuǎn)，感情真破裂了再回來嘛，這年頭，離婚不很正常？你就是太挑了！人總是有缺點的，沒有十全十美的男人啊。”
“我要是不挑的話，早六年就嫁出去了，結(jié)婚又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再說這次不一樣。”岳青蓮煩躁地坐起身來，“我要是去了東南亞，不管他怎么說，我怎么想，那就意味著我認(rèn)同了那種……那種收人魂魄以祭煉法器的行為，還有什么降頭術(shù)的尸油啊骨灰啊……我是知道他們生存不易，這都是活下去的必要手段，我能理解！我現(xiàn)在都可以理解！但我過不了我心里這一關(guān)……你不知道，當(dāng)年我結(jié)成金丹的時候，是在金鑫大廈，那次有一個小鬼披著人皮來害我……如果我不是修真的話！那現(xiàn)在根本就已經(jīng)死了，連夏英杰一起……都死了。”
她抱著膝蓋，目光有些空洞：“顧景行是真的喜歡我，我感覺得到，他也是真的愿意和我結(jié)婚……可是，這僅僅是因為，我是他生命里正好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最好的選擇。”
“那不也挺好嗎？人生苦短啊青蓮，要及時行樂，啊……不對，應(yīng)該是修真日月長，何懼苦與樂，反正失敗了可以從頭再來，你就趕緊嫁到東南亞去，不動產(chǎn)股票什么的留給我，我替你教育徒弟，到時候你還可以讓我打個‘海外代購’‘泰國皇室美容秘方’什么的幌子，多好啊。”
岳青蓮把頭埋進膝蓋里，悶悶地說：“我要是走的話，陳初小凡麒麟小玖小魚，我都要帶走。”
她抬起臉看了孟妮可一眼：“他不是自己要走的，可以說是被秦明川逼走的，現(xiàn)在局勢這么兇險，我一點后手都不能留，高彤本來就是秦明川的屬下，又沒修真，問題不大，丹寧有周老師，也沒事，但你必須跟我走。”
孟妮可大驚，直接跳了起來：“我可不去！”
“過去立刻就分房子，海灘別墅！配傭人！廚子！花匠！”
“那也不行！我吃慣了中國菜了，我不習(xí)慣冬天不下雪的日子！更受不了滿街外國話！”
“別胡扯，你又不是沒出過國。給你介紹個拿督當(dāng)男朋友！讓你當(dāng)拿汀！”
“什么拿督拿汀……我可是堂堂華夏苗裔！”
岳青蓮苦笑了一聲：“不是說以結(jié)婚為目的嗎？這種條件還不好？”
孟妮可語塞，半天才說：“你和我又不一樣，你明明也喜歡顧大帥哥的……綜合考慮一下，他可是最好的人選了。”
是的，顧景行是最好的人選，無論什么都無可挑剔，他說過的：無論過去是怎么樣，那一夜金鑫大廈里發(fā)生過什么事，她沒死，她活下來了，她就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做他的伴侶，從此不離不棄……
這也是修真的生存觀點吧……不能以凡人的正義與否而論……
要跟顧景行去南洋嗎？結(jié)婚，生子，一切聽他安排，這就是自己未來生活的全部嗎？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事業(yè)，都在這里，在這片土地上，要徹底離開嗎？
臥室里一片寂靜，胡小凡在門外叫：“師父，孟長老，夜宵好了。”
“就來。”孟妮可答應(yīng)了一聲，拍拍她的肩，“你是吃了大餐，我還要補充點能量后半夜好修煉呢，先出去了。”
岳青蓮用手抹了把臉提起精神說：“以前也不見你這么賢妻良母，還準(zhǔn)備夜宵，咱家晚上除了麒麟誰還動過嘴？”
“嗨，那不是為了陳初嘛，他還在成長期呢。”
孟妮可出去了，聽著外面的碗筷杯盤聲，岳青蓮露出一絲微笑：無論如何，她還有青蓮宗的大家……跟家人一樣的存在。
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她看到是一個陌生號碼，以為又是夏英杰借了別人電話，不假思索地接通湊到耳邊捏著鼻子拖著聲音問：“喂~~~~~~？是舅舅嗎？”
那邊傳來一個嚴(yán)肅得有幾分古板的男聲：“對面可是岳宗主？”
岳青蓮不假思索地想回答‘你打錯電話了’，幸好她腦子稍微一轉(zhuǎn)就明白了過來，立刻正言回答：“是我。”
“你前日遞交的以宗派身份加入中土修真界的申請已經(jīng)被受理了，請你明日上午九點到如下地點進行初審陳述。”那個聲音很公式化地說。
岳青蓮飛快地記下來地址，下意識地補了一句：“方便的話能把時間地點發(fā)個短信給我確定一下嗎？”
那個聲音照樣很嚴(yán)肅地說：“何謂發(fā)短信？”
岳青蓮沒辦法地去床頭柜上抓紙筆：“那您能重復(fù)一下嗎？我好記錄……”
“可以。”
早上九點，岳青蓮打扮整齊，和周圍急匆匆的上班族OL沒有什么不同地混雜在人群中走入了一間有了年代的寫字樓，電梯一直升到頂樓，她邁出電梯，看見前臺那金字招牌寫的‘XX貿(mào)易行’，字上的鎦金都掉了一半。
整個辦公區(qū)寂靜無人，她正在奇怪，一片閃著微光的綠葉自動地從走廊那端飛了過來，懸在空中向她上下擺動，狀似招手，岳青蓮猶豫了一下，舉步跟著走了過去。
她經(jīng)過的路上，一扇扇門自動開啟，名為公司，兩邊的房間卻基本空置，連桌椅都是十幾年前的款式?jīng)]有變化，更沒有電腦等辦公自動化用具，顯然只是個幌子，都不屑于掩飾一下。
走廊盡頭，門戶大開，里面不知道怎么弄的，卻是一副園林景象，假山花木，小橋流水，遠處云霧繚繞，明明只有幾十平方米的地方，卻橫辟出十幾畝地的空間，迎面就是一塊青石板為桌，兩個老者弈棋，一個老者在旁觀戰(zhàn)，幾只白鶴站在松下互相嬉戲，好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做派。
岳青蓮本身就有白玉印洞府，對此倒沒有多驚訝，她的高跟鞋一步跨入了這個神奇的空間，緊接著就發(fā)現(xiàn)身后的房門不見了，她是真真切切出現(xiàn)在園林里面。
三個老者都是青布道袍，芒鞋布襪，比起來岳青蓮那一身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顯然，這三個人也是這么想的，下棋的下棋，觀戰(zhàn)的觀戰(zhàn)，連仙鶴都不看她一眼。
岳青蓮想：難道要是考自己的眼力？還是看自己能不能破解棋局？就像武俠小說里寫得那樣？
但是她壓根不會下棋。
不過這難不住岳青蓮，她是來過初審陳述的，那么不管前面是園林還是CEO辦公室，不管面前是三個穿道袍的老頭還是穿西裝的CEO，要她來做陳述，那么她就做好了。
在心里對自己說了一句：“下面輪到岳青蓮小姐上臺發(fā)言。”以資提醒，岳青蓮瞬間進入工作狀態(tài)，微昂下巴，挺胸，收腹，腰背筆直，高跟鞋在青石板路上踩出有節(jié)奏的一串脆響，徑直走到三個老者面前。
三個老者還是沒有抬頭，她照樣看也不看他們，臉上露出得體的微笑，聲音清脆悅耳，干凈有力：“各位道友，各位來賓，MeineDamen,MeineHerren，下面由本人岳青蓮代表朝歌山青蓮宗發(fā)表宗派申請陳述，請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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