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總請客
夏英杰的短信寫得十分詳細,連部分生僻字的注音都給她括號標注了出來,咒語并不長,二十幾個字而已,岳青蓮掃了一眼就全部記住,一邊翻著彩信,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上純凈水在高彤眉心畫著第一個符,一邊開始念。
她知道夏英杰說的‘那個那個’的力量是指自己體內的金色靈力,可是盡管她經絡內滿盈著靈力,卻還是不懂得使用,畫符還好辦,她試著把靈力逼入手指端的細小脈絡中去,直到指尖泛著淡淡的金色光芒,才蘸著水開始照著葫蘆畫瓢,這樣多少也有點用處吧?
可是念咒的時候,要怎么運用‘那個那個’的力量?難道說把靈力壓到嗓子周圍?她試了一下,感覺十分怪異,嗓子火辣辣地疼不說,發(fā)出的聲音奇怪逼仄,嚇了自己一跳。
時間不多了,還是先念吧。
她用食指涂抹著水,淡淡的金光映著高彤的皮膚,一閃即逝,好像沒入了皮膚以下,這讓岳青蓮稍微寬慰了一點,感覺應該還是會有效果的。
“太清化結……三境三映……五氣蒸騰……靈光覆身……騰清上炁……啵羅釋羅……唎哼哇琍……”她下意識地怕念錯這段拗口的咒語,每一個字出口之前,都暗暗在心里摹繪著這個字的本型。
如果有金丹期以上的修道者路過,看到的時候一定會大吃一驚,她每一個音吐氣出聲的時候,都有一個金色靈力凝聚而成恍若實體的字,從她嘴里飛出來,隱入高彤的百會穴,化成道道青光,一一點地修復著已經被破壞得一塌糊涂的紫府識海。
岳青蓮就這么近乎麻木地一遍一遍在高彤眉心和兩手心畫著符,一遍一遍地念著咒,她聲音很低,護士進來查看的時候也只以為她是在跟病人說話,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并沒有多加懷疑。
兩瓶純凈水很快就用光了,高彤依然是沉睡的樣子,岳青蓮把空瓶拿起來,準備出去丟掉再買,她本來心里就毫無把握,這個時候看不到一點效果,開始恐懼地胡思亂想:會不會是自己念錯了?還是有什么地方畫得不對?夏英杰會不會一時糊涂發(fā)錯了短信?這符咒看上去都一樣胡兒馬虎的,他萬一弄混了怎么辦?
正在憂心忡忡,床上的高彤忽然身體顫動了一下,從齒縫間溢出細微的呻吟。
岳青蓮一驚,湊過去低聲叫著她的名字:“高彤?格瑞絲?能聽見我說話嗎?高彤?!高彤?”
高彤緊閉的眼睛猛然瞪大,眼珠可怖地向上反白,這么近的距離,嚇了岳青蓮一跳,緊接著,她身體痙攣地抽搐起來,手臂一揮,掙脫了綁在手上的留置針管,死死地抓住床單,從嗓子里發(fā)出類似受傷野獸般的悲鳴:“呀……啊……”
沒等岳青蓮去按呼叫鈴,醫(yī)生護士就一擁而入,手忙腳亂地開始搶救‘病人突然出現(xiàn)抽搐現(xiàn)象,懷疑腦部細胞不可逆損害,神經病變加劇……’‘十毫克安定靜脈推注,十五毫克安定加入輸液中……’‘按住她!’‘小姐你在這里妨礙我們治療,請你出去……’
護士過來拉岳青蓮出去,她才如夢方醒,又氣又急地喊:“高彤!我知道你聽得見!一定要堅持住!聽見沒有!”
“病人家屬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還是請在外面等吧。”護士連哄帶勸地把她給弄出了ICU,迎面是一張今天下午才見過的臉,年輕警官好整以暇地站在醫(yī)生辦公室門口,看見她的時候掩藏不住眼睛里的得逞:“岳小姐,你不是說下班之后來看望病人的嗎?這么早就過來了?這份感情真的比朋友還要好啊。”
身心俱疲的岳青蓮這個時候沒精力再應付他,索性選擇了最無賴的辦法,貌似天真地瞪大眼睛:“您哪位呀?我們見過面嗎?”
年輕警官一愣:“岳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們下午兩點的時候,不是剛見過一面嗎?”
“您認錯人了吧?”
“懋華金控,風險投資部,項目主管,岳青蓮小姐?”
岳青蓮抖抖身上穿的粉紅色呢大衣:“我就說你認錯了,那是我姐姐,別人都說我們長得很像,我是她妹妹,我叫岳太白。”
這么厚臉皮的借口,讓年輕警官目瞪口呆,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岳青蓮也佩服自己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越來越像夏英杰了。
“岳小姐,這么說就沒意思了,我只想讓你正面回答我?guī)讉問題,又不是要抓你。”年輕警官摸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湊到耳邊,一邊用目光控制她可能的逃跑路線一邊輕快地說:“麻煩你接一下風投部岳小姐。”
他看了岳青蓮一眼,按下了免提。
電話那頭是琦琦清脆的聲音:“抱歉,弗蘿拉在開會,您是哪一位?如果有什么我可以轉達的請您留言。”
“這個電話很重要,請她出來接聽一下好嗎?”
“那好吧,請您稍等。”
岳青蓮低下頭,忍住唇邊的一縷蔑笑。
電話里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后琦琦大聲地說:“對不起打擾一下,弗蘿拉,有一個自稱很重要的電話……”
然后是門被大力關上的聲音,琦琦的腳步踢踢踏踏地回來,再拿起電話的時候已經是聲帶委屈:“不好意思,會議十分緊張,弗蘿拉實在不能現(xiàn)在來接您的電話,如果不方便留言的話,請您過一會兒打過來好嗎?”
年輕警官的臉色變了又變:“那謝謝了。”
他掛了電話,悻悻然看著岳青蓮:“岳小姐,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還是希望你和警方合作,把你知道的事全部說出來。”
這個時候醫(yī)生護士三三兩兩地從ICU里撤了出來,岳青蓮心頭一緊,簡直不敢去想他們這么快結束搶救是意味著什么。
年輕警官向為首的醫(yī)生出示了警官證:“醫(yī)生,病人情況怎么樣了?”
“沒想到啊,奇跡,真是奇跡!”醫(yī)生的聲調都變得和剛才不一樣了,“病人的情況正在好轉,腦電波正逐漸向正常人的范圍內發(fā)展,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啊!”
他走上前和岳青蓮大力握手:“值班護士跟我說你一直在跟病人說話,也許這就是她轉危為安的原因!人類的大腦是個神秘的禁區(qū),我們的確還有很多需要研究,唯一肯定的就是,絕對不能忽視感情的力量。”
岳青蓮心上的大石頭一下落了地,背靠著墻,喘了口氣,鎮(zhèn)定下來才抽回手問:“那就是說,她沒有生命危險了?”
“目前看來是沒有了,剛才注射了安定,可能會睡上一覺,等醒來的時候,我們會再做進一步檢查,看有沒有什么后遺癥。”
年輕警官追問:“她什么時候會醒過來?”
“八個小時之后吧,視個人體質有所延長。”
受害人活了下來,這是比什么都直接的證據,年輕警官一下子就不再糾纏岳青蓮,彬彬有禮地說:“剛才是我認錯人了,對不起,小姐。”
然后他就忙著去和醫(yī)生護士確認在受害人醒來之前的警力保護事宜去了,岳青蓮趁機溜之大吉。
本市頗富盛名,裝修豪華,價格宰人的長樂宮,是和紫云軒齊名的‘吃范兒勝過吃飯菜’的地方,一般來說,自己掏錢吃飯的主兒沒有來這里的,不是公款,就是請客,衛(wèi)總上一次來還是宴請一位外地高官及其家屬,賬單上的數字讓他牙疼了好幾天,這次他居然把晚飯定在這里,陶韜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老板被什么刺激得有點不正常了。
包間在三樓,一路上懸掛的精美宮燈和穿著漢服襦裙的服務員讓人眼花繚亂,陶韜陪著衛(wèi)總沿著漆得紅亮的樓梯一邊走,一邊試探地問:“您到底想什么呢?小師叔是自己人,又不會挑理的,本市那么多家上檔次的餐廳,非要選這家。”
“你懂什么,我這是先高高地架起他來,免得他回去告狀說我欺負小孩子,再說了,這頓飯是我私人請,又不算招待費。”衛(wèi)總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老夏沒跟來吧?”
“沒有,我走的時候他還在辦公室加班呢。”
衛(wèi)總點點頭松了口氣:“那就好……”看到執(zhí)行秘書臉上的壞笑,才又說,“我不是在乎多請一個,你夏哥那個人,一沾吃的就無敵了,我擔心四人席面,都不夠他一個人吃!”
“您哪,就別給自己找借口了,您是擔心夏哥等會走的時候,打包十份八份魚翅鮑魚吧?”陶韜笑著說,搶在前面推開了包間的門。
房間里也是做中式裝修,一水兒的仿紅木桌椅,地上鋪著黑底紅花的大地毯,四角懸著宮燈,頭頂一個八角琉璃大吊燈,也是做成古典式樣的,垂下流蘇瓔珞,明亮而不失柔和地照著桌面。
因為是包間,一進來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八個小碟,干果蜜餞兼而有之,陳初早到了,靜靜地坐在一邊,雖然穿著和夏英杰一樣的皺巴巴西裝,但腰板挺直,肩平背削,別有一番少年英雄的正派氣概,衛(wèi)總都不由得在心里感嘆:這挺拔得像柄利劍一樣的少年,怎么會和那個走哪里癱哪里,癩皮狗一樣的夏英杰是親戚?
陳初看見兩人進來,腰桿一拔,站了起來:“衛(wèi)叔。”
“坐,坐吧。”衛(wèi)總擺擺手,自己坐下,服務員送上熱毛巾,他一邊擦手一邊禮節(jié)性地客套,“你來了這幾天,我忙得很,也沒招待你,正好,今天請你吃頓飯。”衛(wèi)總從陶韜手里接過菜單遞給他,“想吃什么?”
陳初抬手推拒:“衛(wèi)叔,我已經辟谷了。”
衛(wèi)總有點抹不下面子,似笑非笑地說:“那你也不早說,我還讓陶韜選了半天地方,早說不吃飯嘛,我就換個歡迎方式,去放松放松……什么的。”
陶韜聽得一腦門冷汗,陳初看見公司里的姑娘們,還大喊‘妖媚!’,真帶他去了那種‘放松放松’的地方……
陳初看看衛(wèi)總臉色,識趣地說:“既然衛(wèi)叔好意,我就陪著衛(wèi)叔吃點。”
“嗯,這才對嘛。”衛(wèi)總自己翻開了菜單,態(tài)度親切地說,“小娃,不要那么苕,對于別人的好意,答應下來就好了,你這么愣頭愣腦的,將來可怎么在門派里混,不是說修行高就能當掌門的,你也不看看你小叔公——”
他自己忽然住了嘴,哈哈地笑著:“不提了,不提了,說!喜歡吃什么?天上飛的還是海里游的?陶韜,去問問,今天的龍蝦是幾斤的?四點前下飛機的我可不要!”
“衛(wèi)叔,不必破費了,我平時逢年過節(jié),陪著長輩們吃酒席,也是一碗白飯,一碟青菜而已,您就按您的口味點菜吧。”陳初看了一眼菜單,毫不介意地說,“這上面的菜,別說吃了,我連看都沒看過。”
衛(wèi)總點點頭,直接翻到后面的套餐席面,選了一檔3999的四人席面:“我也不常來這,就吃套餐吧,搭配好了,省事。”
陶韜按鈴叫服務員,邊問:“衛(wèi)總,小師叔,要加米飯嘛?”
陳初看起來十分迷茫:“在城里下館子,米飯還要另外買的?在我們鄉(xiāng)下,都是菜要掏錢,白飯管夠。”
別說陶韜了,衛(wèi)總都一時說不出話來,等服務員推門進來,他才打著哈哈說:“說的對,城里嘛,就是一粒米都要算你錢的……小姐,加三碗米飯。”
在等菜上的工夫,衛(wèi)總態(tài)度親切地和陳初東拉西扯,完全像一個慈祥的長輩在拉家常,從臨平山的天氣,到后山的大桃樹,從陳掌門的食墨猴,到山口的大黃狗,都一一問了個清楚,陳初雖然是有問必答,但多數時候卻茫然無知,衛(wèi)總和他比起來倒更像臨平山土著出身。
“小初啊,你平時都干什么呢?也不四處逛逛?你不知道吧,沿著桃花澗向上走,有一片刺莓地,每到夏天喔,那紅彤彤的小刺莓,甜的啊……你問陶韜,他小時候回外婆家過暑假,還因為吃太多刺莓拉肚子呢。”
陳初皺起俊秀的眉毛,搖了搖頭:“我平素上山練功,不走那條路,偶爾路過,也沒注意到有無野果之類。”
“哦哦,那你是從針松林走的吧?我一猜就是,你肯定和你小叔公一樣,喜歡在香爐頂練功,針松林也有好東西啊,一下過雨,林子里就成片地冒蘑菇,都是吸取了陳年老松樹的靈氣長出來的榛蘑,逮只土雞一燉,那味道啊……絕了!”
衛(wèi)總說得眉飛色舞,陳初卻聽得懵懵懂懂,苦笑著說:“晚輩的確是習慣在香爐頂練功,但那條路走了無數次,也沒注意過林子里有沒有蘑菇。”
陶韜辛苦地低下頭:衛(wèi)總看起來像是要摔筷子了。
好在衛(wèi)總還要控制自己的長輩形象,皮笑肉不笑地說:“那你成天就練功,睡覺,睡覺,練功……心無旁騖啊,果然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翹楚。”
陳初不知道是沒聽出來諷刺之意還是裝沒不懂,肅然說:“人生苦短,修行不易,豈能把時間浪費在睡覺上,如有困意,打坐循環(huán)真氣幾個周天即可,這幾年,我已經不在山下祖屋居住,香爐頂附近找了個山洞,一只蒲團,一罐水,足夠日常生活所用。”
“也難為你了。”衛(wèi)總這句話倒是出自真心,陳掌門到底是發(fā)了什么昏,這樣的弟子也往外派,以前來的幾個,雖然說也略帶‘出塵仙氣’,但沒有這么和現(xiàn)實格格不入的啊。
這時候前菜上來了,服務員擺了四碟四碗,柔聲細語地一一介紹著菜名,陳初卻聽得不太耐煩,開口問:“姑娘,我們點了米飯,為何不送來?”
服務員愣了一下:“先生您現(xiàn)在就要上米飯嗎?熱菜可能還要幾分鐘才能好。”
陶韜趕緊說:“行了行了,現(xiàn)在就給我們上吧。”
三個比女孩子拳頭大不了一圈的精致小瓷碗盛著雪白晶瑩粒粒分明的米飯被端了上來,陳初驚訝地看著,隨后又抬頭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的裝修:“衛(wèi)叔,此處莫非是黑店?這么貴的價錢,米飯還不足我前日吃的五元錢一份的蛋炒飯四分之一多。”
服務員還沒走出去,聞言臉都黑了。
衛(wèi)總恨不能把他的嘴給捂住,強打著哈哈說:“瓜娃子,很幽默嘛……吃飯吃飯。”
他和陶韜都沒有就著前菜吃米飯的習慣,應該說,在長樂宮這種餐廳用餐的時候,就沒有吃米飯的習慣,陳初倒是一點都沒有不自在,端著掌心大的小瓷碗,夾了幾筷子‘梅子浸藕片’‘茉莉豆干’‘茶香芥藍’‘江南繡匣’之類聽起來很雅致擺盤也很漂亮,但量不但少,也不下飯的涼菜,扒著米飯吃得很香。
衛(wèi)總隨便動了兩筷子就放下了,陶韜對著一桌子的菜,心想,還不如叫夏英杰一起來呢,起碼餐桌上的氣氛不至于如此……怪異。
不知怎么的,看著陳初安靜捧著碗吃飯的樣子,眼睫低垂,鼻梁挺直,五官俊秀,烏黑的劉海有些長了,垂了幾縷在額頭上……衛(wèi)總原先的一股悶氣不知不覺地消失了,這個孩子也不容易,生下來就背負了父母的殷切希望,像一根鞭子一樣抽打著他悶頭修煉,跟蒙上眼推磨的小毛驢有什么區(qū)別?只是名聲好聽一點罷了。
城里的孩子在他這個年紀,盡管也有很多煩惱,但一旦瘋起來,玩網游,談戀愛,在肯德基談談人生理想,在星巴克裝裝小資達人,唱K蹦迪,PSP不離手,打扮得花里胡哨,該玩該鬧,一樣也不少,享盡現(xiàn)代科技帶來的文明,看看公司里那群小公雞小孔雀一樣的男男女女就知道,生活對他們來說始終是美好的。
而陳初,除了修煉,什么都沒有,一身手縫的粗布衣服,一柄劍,一個蒲團,一罐水,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跟個孩子置什么氣呢?始作俑者難道不是那個臨平山的老狐貍?要真的按照原先想的,給這個孩子來個下馬威,殺殺他的銳氣,豈不是以大欺小,太不公平了?
陳予在天之靈,一定會狠狠笑話自己的吧。
“小初啊。”他竭力把語調放柔和,“這次怕你是白跑一趟,最近風平浪靜的,也沒什么妖怪不開眼地來作祟,上次的事,只怕是過路的妖怪干的,被打跑了之后,就再沒有后續(xù)了,你在城里多待一天,就耽誤一天修行。正好,我剛在元旦拍賣會上得了兩瓶好東西,集天地靈氣而聚的靈液,這可是老不——老掌門夢寐以求的寶貝,有了它,葉青老頭子的丹藥也可以再練一爐了,后山那幾個老家伙,也都等著呢。”
碗里的飯并不多,陳初幾口就扒完了,放下碗,沉默地聽完衛(wèi)總的話,劍眉一挑:“衛(wèi)叔的意思,是要趕我走?”
“噯,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什么趕不趕的,這不正好是有需要嘛,這可是寶貝,派別人送回去我不放心,萬一被邪修妖怪盯上就麻煩了,你正好回去的話,就順路帶一下嘛。”衛(wèi)總拍著他的肩膀說:“我也只放心交給你。”
“衛(wèi)叔,我此番是下山歷練的,不能就這么回去,靈液至寶,還是煩衛(wèi)叔派可靠的人送走,以衛(wèi)叔一向的謹慎,應該不會出事的。”
衛(wèi)總暗自磨牙,溫言勸說:“你看,我也知道,你在城里過得并不舒服,這里的環(huán)境也好,人也好,和你熟悉的地方完全不一樣,你不是還奇怪為什么妖怪現(xiàn)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xiàn)在人類社會也可以嗎?我跟你說,現(xiàn)在生存競爭激烈,人均占有土地面積越來越小,中國已經沒有什么所謂人跡罕至,世外桃源了,妖怪也要生存,也要活下去,所以,它們混入人類社會,像正常人一樣上學,工作,領薪水,踏踏實實地過日子,這都是人之常情,妖之常情,你看見一個妖怪就喊打喊殺的,這影響多不好啊?不和諧嘛,人犯法了,有警察局管,妖怪犯法了,只要是公民,也歸警察局管啊,真有那種殺生害命的大妖怪,你再出手不遲。”
陳初眼睛一亮:“衛(wèi)叔可有線索?”
衛(wèi)總恨不能操起服務員剛送進來的魚翅鍋往陳初那個不開竅的腦袋上砸?guī)紫拢L得人五人六的,怎么腦子就是一塊木頭疙瘩!
“來來來,吃魚翅……先吃再說啊。”陶韜見勢不妙,急忙招呼服務員分餐。
陳初卻是一呆:“怎么還有菜?”
“菜都是一道一道上的,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就著前菜能吃一碗飯啊。”衛(wèi)總沒好氣地問,“要不要加米飯?”
陳初猶豫著點了點頭:“在家里不曾有過只吃菜的席面,是我不懂這邊的規(guī)矩。既然說了要陪衛(wèi)叔,那就再加一碗米飯。”
衛(wèi)總話都說不出來了,胡亂地揮著手,陶韜機靈,跟服務員說:“直接給我們上一桶米飯吧。”
長樂宮這樣的地方,就算陶韜指明了要一桶米飯,上來的不過是個玲瓏小木桶,他動手給陳初盛了碗飯,看衛(wèi)總碗里粒米沒動,不敢詢問,乖乖地坐了下來。
衛(wèi)總的心在滴血:夏英杰雖然死皮賴臉,慣吃白食,但十幾年吃下來舌頭也是識貨無比,好東西從來不浪費,再看看這個陳初!人均398一小盅的蟹粉魚翅,送上來的時候下面還點著蠟燭保溫,以示貴重,他倒好!直接把米飯倒了一半進去,嘩啦啦用筷子一攪,還是大口大口地扒進嘴里,估計他還在奇怪這個粉絲湯為什么要勾芡?
“魚翅撈飯好吃嗎?”他態(tài)度和藹地詢問?
陳初迷茫地咽下最后一口,點了點頭,又說:“衛(wèi)叔……在我們鄉(xiāng)下,燒魚吃的時候,魚翅都是丟到桌下喂貓的,沒想到在城里還能變廢為寶,可見如今資源是相當匱乏了。”
“你個瓜娃子!那是什么魚翅!那是魚刺!河里摸條草魚出來,就有魚翅了?!”衛(wèi)總悔青了腸子今天自己怎么做下這么糊涂的事,簡直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一個夏英杰,一個陳初,這舅甥倆不愧是親戚,都是能把自己氣死的料!
“衛(wèi)總,衛(wèi)總……快喝吧,涼了就腥了。”陶韜膽戰(zhàn)心驚地勸說。
衛(wèi)總回頭對他咆哮:“催啥子?!你以為我也沒吃過魚翅?!”
陳初垂下睫毛,不說話了。
氣氛一時相當尷尬,陳初沉默,衛(wèi)總剛發(fā)了火,雖然有點后悔不該對小孩子生氣又拉不下面子開口,陶韜只有硬著頭皮解勸:“衛(wèi)總,小師叔無心之言,您別見怪。”
衛(wèi)總又何嘗不知道陳初剛才那句是以他那點可憐的生活閱歷搜腸刮肚說出來接自己話茬的,就這個孩子而言,已經很難得了,好容易說一句修煉之外的話,還被自己給嗆了聲。
反省了一下自己老姜彌辣的個性,他剛要說幾句緩和氣氛的話,陳初眼皮都不抬地說:“修道之人,理應擯棄口腹之欲,我的確是沒吃過見過,不勞你分說。”
他站起來,身姿挺拔,如利劍出鞘,一板一眼地說:“多謝衛(wèi)叔賜飯,但我既然下了山,就不會這么回去,城里妖氣彌漫,危機四伏,衛(wèi)叔出入,要多當心一些。”
說著他向衛(wèi)總一抱拳,不走正門,直接拉開窗戶跳了出去,輕捷身影如一只大鳥,在空中一閃而逝,衛(wèi)總心里佩服,嘴上卻說:“哼!躡空步這種微末的道行,也在我面前賣弄!還降妖除魔,小心被魔把你除了去!不好好回家,以后有你瓜娃子哭的時候!”
他回頭看擺的滿滿的餐桌一眼,發(fā)著牢騷:“還不如帶老夏來呢……陶韜,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的打包給他帶回去當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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