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火海重生
炙熱的火氣迎面而來,燒灼感從面上直燙到心里,俞憲薇全身一個機靈,猛然張開了眼,卻被眼前刺目滾燙的火苗沖得發疼,幾乎睜不開眼,她勉力強睜著眼睛四顧,周圍分明就是俞家別院臥室里的家居擺設,可是所有的一切都籠上了一層跳躍的烈焰,熊熊火光騰起能融化銅鐵的熱度,吹枯拉朽一般,幾乎要舔上自己的身體。
怎么會這樣?!她倉皇失措,條件反射地起身就要逃,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仰靠在椅上,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甚至那滾滾的濃煙嗆入鼻腔,喉頭堵塞,卻連咳嗽兩聲都不做不到。
“來……人……來人哪!”俞憲薇想要呼救,但拼盡全力發出的聲音卻細如蚊蠅,面對死亡的恐懼讓她全身不可自抑地顫抖。
這是怎么回事?人呢?快來人救火啊!
斜右方兩扇窗戶被燒爛,木頭殘損,半毀的窗軸承受不住這重量,“噼啪”響著掉了下來,外頭新鮮的空氣帶著風卷進窗洞,火苗有了風助,猛地騰高壯大,沿著華貴的織錦地衣襲上了俞憲薇的裙邊,她雙腿驟然劇痛,火在腿上肆意翻滾,皮焦肉臭的味道隨著白煙襲來,雙腿被慢慢燒焦的感覺是如此清晰,俞憲薇早已花容失色,掙扎著拼命呼喊:“救……救命!”聲音比剛才大了些,但仍是細小,在烈火噼啪中幾乎分辨不出。
“不必求救了,你喝了軟麻散,沒力氣說話的。”熟悉的少女聲音從窗外不遠處傳來,本該是請悅動人,此刻卻參雜了叫人不寒而栗的狠毒,與以往判若兩人。
俞憲薇心頭大震,努力側著頭往窗外看過去,果然,滾滾濃煙,熊熊火苗外,一輪圓月如銀盤,月下靜靜站著一個少女,披著一襲純白織錦暗花斗篷,容色沉靜美好,素雅自持,但那眼中透出的惡毒,卻生生讓這純潔無暇的臉孔多了幾分猙獰。
這是俞憲薇的雙胞胎妹妹,俞明薇。
“明薇?!怎么是你!”俞憲薇腿上劇痛,心中亂,還來不及理解清楚方才妹妹的話,卻本能地察覺到異常,家人還在城內,明日才能出城來此,相會,為何妹妹卻出現在這里。
“當然是我,我要在這里親眼看清楚,看你這賤婢是怎么見閻王的。”俞明薇冷冷笑道。
她站在上風處,雖然音調并不高,但風將所有的話一字不漏刮入了火海內俞憲薇耳中。
這樣狠毒殘忍的話語,竟然是從自小朝夕相處的同胞妹妹口中說出,俞憲薇只覺驚心動魄,完全不敢相信:“……是你要害我?”
火苗已經竄到腰間,她動彈不得,只能硬生生忍受那骨肉一寸寸燒成焦炭的痛苦,濃煙令她呼吸困難,幾乎昏厥,咬著舌尖強撐著清醒,她知道自己此時的傷勢嚴重,就算是被救也難逃一死,但心里憋著一口氣,不想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為什么要害我?我是你親姐姐!”
“什么姐姐?!”俞明薇的眼中幾乎迸發出刻骨的恨意,“誰是你這賤人的妹妹!從小到大,你搶走我那么多東西,害了我那么多次,還差點毀了我的名節,你這惡毒的賤人早該下地獄!”
俞憲薇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么,但眼前這個扭曲兇惡的少女實在陌生而可怕。
俞明薇猶自冷笑,像是要把長久以來壓抑在心頭的話都發泄出來,咬牙切齒道,“從小到大,容貌、學識、寵愛,你有什么比得上我?不過是占著姐姐的名頭就天天對我指手畫腳,我早想撕爛你那張可惡的臉。遇上那么大的劫難又落了江,竟也沒淹死你,還被你找了來這里!……你算什么東西?不過是個賤人生的下等坯子,竟敢和我平起平坐這么多年,竟然能勾引的薛家和夏家的尊貴公子念念不忘……”
“姑娘!”旁邊過來一個深色衣裳的老媽媽,臉色肅然打斷了她的恨語,“您不該在這里,有小的們在就夠了,姑娘您是馬上會有大造化的人,這事不該臟了您的手,也不該和您扯上一絲一毫的聯系。”
俞憲薇已經奄奄一息,呼吸困難,腰部以下的劇痛到極點,神智都不再清晰,但看到這老媽媽的瞬間,她卻回光返照地陡然睜大雙眼,賴媽媽!
俞憲薇和俞明薇兩姐妹的生母俞家三太太小古氏的心腹,賴媽媽。
俞憲薇如遭雷擊,不能置信,但賴媽媽方才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字清晰入耳,叫她不能不信,心頭更有著一個殘忍可怕的念頭涌動著,幾乎要噴薄而出,難道這一切母親都是知道的?難道……
不,這不是真的……
正這時,房頂發出幾聲巨響,粗壯沉重約有百多斤的房梁燃著火向俞憲薇砸下來,劇痛襲來,她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不!”俞憲薇一聲驚呼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姑娘,怎么又做噩夢了?”在外間坐著的大丫鬟宮粉聽到聲音,忙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俞憲薇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側頭看了看,在剛睡醒的迷蒙眼中,透窗而入的朝陽燦爛如火,她只覺心頭一顫,雙腿條件反射閃過一道劇痛,身子縮成一團,喘著氣斥道:“不是吩咐過,我睡覺時屋里都用窗簾遮住么。”
窗簾晚上都是拉著的,但在早上日出后就要挽起,這是俞家祖上傳下來的規矩,用意是督促子孫勤勉多勞,聞雞起舞。俞憲薇先前幾日因為風寒修養而貪睡才吩咐下人到睡醒時再挽起窗簾,但昨夜大夫說她風寒已然痊愈,所以今晨宮粉自作主張照舊將窗簾準時拉開。
她自認為并沒有做錯,況且現在是聽到俞憲薇的驚呼而特地過來撫慰的,一番好心卻被兜頭一頓訓斥,宮粉頓時心生不滿,但俞憲薇是她的主人,這不滿不能浮在面上,她只得咬了牙,起身去拉簾子。
俞憲薇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道:“不必拉了,我這就起床。”
宮粉腹誹了一句小人多事,收了腳步,過來幫俞憲薇穿衣。
俞憲薇見她手上拿來一條繡百蝶穿花的石榴紅綾裙,只覺那顏色如火,實在刺眼,忙搖頭道:“換一件。”
宮粉愣了一下,耐著性子勸道:“等會兒家里就來接了,穿紅色顯得喜慶。”因為染上了風寒,剛剛隨父母抵達老家的俞憲薇被安置在城外莊子上稍住幾日,等到病好再正式回府。
俞憲薇撇開頭:“我不穿紅色。”低頭間,眼前閃過火海之外俞明薇一襲白斗篷的窈窕身影,便又添了一句,“素色也不穿,這些顏色都鎖起來放著吧。”
宮粉皺眉看著俞憲薇,不明白姑娘這幾天怎么好端端突然別扭起來,以前她都是很省事,俞明薇穿什么她也跟著穿什么,反正是雙胞胎,穿成一模一樣也是很理所應當的事。
因為俞明薇喜愛素雅清淡的顏色,所以連帶著俞憲薇也有不少這些顏色的衣裳,如今一說不穿,只怕大半的衣裳都要鎖起來了。
宮粉覺得她無事生非,索性抱著衣裳道:“那姑娘想穿哪一件?”行李大半都還鎖在箱子里,她可沒這個耐心去開了箱子一件件翻出來給俞憲薇過目。
俞憲薇想了想,道:“我記得新做了一件青綠繡忍冬卷草紋的百褶紗裙,就穿那個吧,上衣就穿蔥黃金寶地織錦的,也不會顯得不鄭重。”
她之所以記得這兩件衣服,是因為她穿這兩件衣裳好看,被來做客的夫人太太夸過一次,但后來俞明薇的那套弄臟了賞了丫鬟,她也不好再穿,只好收拾起來放在箱底。
宮粉怔了一下,俞憲薇之前從沒有自己選過衣服,從來都是跟著俞明薇,或者任下人挑選,宮粉今天索性讓俞憲薇自己選,是想讓她知難而退,誰知她竟挑得有模有樣。宮粉一拳頭打在軟棉花上,不由更是氣悶。忿忿地取了衣裳來給俞憲薇穿了,又叫小丫頭灑金在旁邊伺候,宮粉自己找個由頭出了屋子去外面撒氣。
俞憲薇瞥了眼她的背影,并沒有吭聲,宮粉是小古氏身邊孫媽媽的女兒,仗著親娘有點臉面,她也頗自命不凡,很有幾分脾氣。半年前她被調來自己身邊任大丫鬟。
俞憲薇微沉下眼,以前的她待宮粉十分寬厚。三年之后宮粉外嫁給了一個管事,跟著丈夫在外面經營俞家產業,俞憲薇還常常托人送些東西給她,以示主仆不相忘。
后來睿王兵亂,她和家人失散流落在外,遇上一身富家娘子裝扮的宮粉,當時她餓了三四天,虛弱不堪,在難民堆里微弱叫著宮粉的名字請求幫助,但宮粉只是回頭淡淡瞟一眼,轉身沒事人一樣上了馬車走了,若非一個老婆婆讓了一塊硬饅頭給她,只怕俞憲薇那天就已經餓死了。
自從火災后睜開眼,發現自己回到了八歲時第一次隨父母從任上回俞家老宅的時候,兩天下來,風寒和心緒雙重痛苦煎熬下的俞憲薇開始忍著顫心的不適回憶往事,百思之下也想不明白宮粉為什么會那般絕情,就像她也不明白為什么素日還算親厚的雙胞胎妹妹會突然惡語相向,甚至要燒死自己。
難道就像俞明薇話中所說,自己和她不是親姐妹?小古氏也不是自己母親?
那么,俞家六小姐俞憲薇到底是誰?誰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為什么自己會成為俞家三老爺雙胞胎女兒中的一個?自己的身世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為什么最終要遭遇那樣的焚身之苦?
這一切秘密的答案就在俞家。
“姑娘,姑娘。”小丫鬟照水匆匆跑進了屋子,滿臉喜氣洋洋,“家里來人了,要接姑娘回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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