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滿地殘紅宮錦污
第十二章:滿地殘紅宮錦污
桃紅色的廂房,滿滿都是陌生女子脂粉香氣。
美人絹罩中的蠟燭被人吹滅,倏忽,房間之中一片黑暗。
雕花朱窗未合,清冷的月光順著花藤爬上,細碎的花影落在床前。
她被人按在了榻上,渾身冰冷,不顧手指與布帶摩挲著的疼痛,一只手撫上了發尾間的簪子。
很快她的手就被宋遠握住,他輕叫了一聲美人,就解了她的發髻,將簪子丟到了一旁的桌上。
景禮眸光一頓,想要伸手拿回來。臉一偏的時候,被人吻住。
寬了衣,解了帶,她閉上了眼睛,只記著淺溪的容顏。
河塘邊種桃花,春雨過后,那些粉色的桃瓣能鋪滿整個池塘。
桃紅從枝頭翩躚跌落,興許也會痛的。
淺溪……她在心中叫他的名字,兩只手攥緊了鴛鴦紅枕頭。
等劇痛傳來的那一剎那,她看見鋪滿池塘的桃花變為了血的色彩。
她在鮮紅的血中游弋,再也尋不到淺溪的所在。
……
繁星鋪滿天,一道人影站在窗前,卻無睡意。
更鼓敲過,他對窗外疏朗的夜色道:“阿七,將她從紅樓中接回來。”
阿七猶豫,“景禮興許還沒能得手,爺不如等明日她自己回來。”
不!他等不了!
想著會發生的事情,他就喘不過氣來。
他讓她去殺宋遠,卻沒想要她將自己也搭上。
可她就是那么個傻姑娘,如何能逃過慣于風月的宋遠手心。
蒼德賦掌心一揮,夾著戾氣的掌風劈斷了外面的古樹。
“主子!”阿七畏懼地喚了一聲,“主子當以大局為重,天下為重!景禮不過是不歸樓中的死士,就算是死,也無足輕重。”
他收了掌心,拍在木窗上,一聲脆響,木窗斷裂一地。望著手心中刺入的木屑,涌出的血跡,胸口的悶痛似是舒坦了一些。
他是蒼德國公府的后人,無論做什么,都由不得己,要將天下社稷放在第一位。
“就如你所說,明日讓她自己回不歸樓!”他拔了手中的木屑,眉眼鍍著清冷的月光。這一夜,他該是睡不著了。
……
床榻上的簾子不再晃動,宋遠翻身而下,滿足地睡去。
身邊的人睜著空蕩蕩的眼望著床頂,剔透的光芒散去,只余下一片墨色的暗淡。
赤紅的眼珠動了動,她看著旁邊桌上的發簪。
輕微的鼾聲響起,她穿上繡鞋,一圈圈解了手指間的布帶。深紅色的肉間蒙上了一層半透的皮,過不了多久就能完全長好。她與正常人,還是不一樣……
發簪握在濕漉漉的手心里,這個男人強占了她的身子,她卻還是下不了手要他的命。
站在榻邊許久,她閉了眼,俯身,對著榻上男人的咽喉刺了下去。
劇痛之下,宋遠睜了睜眼,沒能出聲,就斷了氣。
她將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那根簪子,得手后,頹然倒在宋遠尚是溫熱的身子上,久久都不能爬起身。
春娘說,一旦殺了人就沒有回頭的路,時間一久,就再不會感到害怕與難受。
人與刀,刀與人,實則并無區別。
她算不上是個人,只是他手中的一柄刀罷了。
床上男人的身子下面壓著幾朵落紅,像極了池塘邊開敗的桃花。景禮俯下身子,流連地摸了摸干涸的血斑,很快又厭惡地抽回了手指。
臟了的東西,爺都不會再用,更何況是女人。耳邊又響起起清蕪嘲弄的話語。滾燙的淚就一串串地從她面頰上劃過,打濕了身上薄薄的衣衫。
她失去了自己,也失去了淺溪。
迎著月光,她茫然地望著這雙手,這雙手上有那男人的汗,有他的血,還有自己的血,真是骯臟至極。
忍著欲嘔的沖動,她從紅樓廂房中跳下,跌跌撞撞走了一路。
回去?回哪?
回千年前的河塘,還是回不歸樓?
瘦弱的身影在一處無人的巷子中停下,一只手扶了墻,費力地干嘔起來。
嘔了半天,卻吐出任何東西,她才恍惚記起除了那一杯酒,就不曾吃過任何東西。
銅鈴在響,黑夜之中有坡腳瞎眼的道士禹禹而來。
手中擒著一支竹竿,上面掛著一面四方白布,寫了四個字,“算盡乾坤”,好大的口氣。
景禮望著他,捂著自己發緊的喉嚨,靠在土墻上喘了一口氣。
她雖已成人,卻還是不想遇上捉妖的道士。
聽著銅鈴聲,就忍不住頭皮發麻,捂著自己直冒酸水的嗓子眼,只等著道士快點過去。
瘸了的腿不甚靈活,走時一晃三搖,碰得那銅鈴響晃得格外厲害。
景禮看了他一眼,那兩雙化膿瞎掉的眼睛不住上翻,瞧著怕人。真是個瞎子,她在想。
在道士沒有走近之前,她先轉了身子。還是不要與道士對上的好。剛走出幾步,后面銅鈴聲響得越發急切,她腳步稍頓,后面有人撞上了她的背。
那道士又瞎又瘸,身上的味道卻不難聞。
“妖孽,想跑嗎?”身后的人站直了身子,將手中竹竿往地上一撞,銅鈴聲久響不覺。
“我不是妖!”她爭辯了一句,難掩害怕,隨即又補充道:“我有人形,我還有一顆心……”
真正的妖魅,修得出人形,修不出人心。
“是啊,你不是妖,身上的妖氣極淡,與凡人幾乎無異。”他掐著手指,瞎了的眼睛跳個不停,隨即道:“但你也不是個人,妖物不管如何修化,終究都無法真正成為人。人妖陌路,天道如此!”
天道如此?天道,還賜她與淺溪這一世的因緣呢!
道士嘆道:“世人參不透天道倒也罷了,你這妖物為何也參不透?情字困人啊!千年前,你救下一凡人,結了因緣,才會得了如此結果,長出了人心。魑魅生心,有違天道,你這一世必然坎坷無終,不得好死!這顆心不要也罷!”
語罷,道士神色悲憫,拄著手中的竹竿又往前一步,神神在在:“我有化解之法。妖生出的人心,是舉世無雙的好寶貝。能起死人,而肉白骨……”
景禮捂著的心口,抵上了土墻。
“你將這顆心給我,便能消了此劫。”道士伸出了手,雙眼快速翻動露出大片眼白。
“不!”景禮倉皇叫了一聲,臉色發白。
“你是妖,失了心也不會死!這顆人心你本不該有!若無這顆人心,你方能不動心不動情,逃過這一世天命。”道士苦口相勸,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一只妖魅何必固執留在人間,這本不是屬于她的地方。她若非要執意,必然不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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