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荼蘼花了我無緣
第三章:荼蘼花了我無緣
“原來人心是這樣……”鮮紅的色澤,宛若盛夏的果實。
妖無心,她卻有心。
因為這顆心,她懂了情愛,攪亂了紅塵。
道士說蒼德賦命中紅線一端已系,自己徒留人間,只會亂了他的命盤。如果她沒有執著地留在他的身邊,或許嵐玉公主就不會死。
因果劫難皆是因她而起,她理當救活公主,成全他一生的佳婿良緣。
景禮握著自己的心,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棺材中的嵐玉公主身上。
揮刀,斬斷了最后的心脈。從此,她再無人心,無情無愛,終此一生。
有淚滴落在手里的心上,景禮看見后,忙不迭移開。她聽蒼德賦說過小公主喜甜不喜咸,十年情誼,小公主的一切他都如數家珍。
一顆心太小,只住得下一個人,小公主已扎根,再無能容下她的地方。
真正的愛是付出,而不是奢求回報。
她為他生出了心,將他鐫刻在心上千年,到頭來,卻還要將這顆心拱手送上。
淺溪,我已沒有剩下的東西再能給你……
胸前空蕩蕩一片,再無紅塵情愛糾葛,可為何,她還是覺得痛,痛得難以喘息。
景禮抬首擦去臉上的濕意,從棺槨前拿來放貢品的瓷碗,拿去里面的東西,將自己的心放了進去。
玉白的瓷托著鮮紅帶血的心,像是霧中開出的鮮艷的桃花。她哭著,笑著,將自己的心搗爛,制成這世上起死回生的良藥,只為救他心尖人的性命。
胸前的窟窿,她隨意包扎,妖魅不易死,哪怕身子千瘡百孔了,還能像行尸走肉一般活下去。
鮮紅的人心搓成藥丸,景禮跪在棺槨的面前,送到小公主的唇邊,喂她一顆顆吃下。
一炷香過去了,里面依舊沒有動靜。
送景禮入宮的宮人臉色不大好看,他怎就相信了那丫頭的鬼話。
世上除了神仙,誰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卿安念望著宮門,叫她的名字,“景禮,景禮……”
宮人詫異,“殿下難道也認識她?”
卿安念點點頭,問道:“你從哪找到她的?”宮人也不敢相瞞,“不是奴才找她,而是她找了奴才。奴才去國公府領人,她就跪在馬車前面,任憑奴才驅趕都不肯走,非說她有活死人的本事!奴才不該相信她的話才是……”
卿安念神色微凜,目光逼人,“她身上的鞭傷,也是你抽得?”
宮人趕緊跪下,哀聲道:“奴才也不想抽她,但皇上下旨讓奴才領人上法場,奴才不敢耽擱了。”
卿安念沒有說話,準備推門進去。
不管她能不能救活長歌,他都絕不會讓景禮出事。
她悲愴含笑的神色,分明是下定決心做一些再難回頭的事情。
不等卿安念推開宮門,等了許久的帝王也來了。
“父皇!”卿安念收回手行禮,心中瑞瑞不安。
“她救活歌兒了沒有?”帝王急切問道,所有的牽掛都在公主一人身上。
卿安念搖頭,“兒臣不知,她進了宮殿還不曾出來。”
帝王劍眉緊蹙,察覺不對,對左右侍衛道:“撞開門去!”
宮門打開后,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帝王大驚失色,以為這些都是嵐玉公主的血,不由向棺材處看去。
讓所有人震驚的是,原本咽氣要下葬的嵐玉公主已經醒了,坐在棺材里茫然地看著四周。
原先進了內殿,救活公主的女子卻不見了,只留下一路蜿蜒的血跡。
“歌兒你……當真是活過來了?”帝王喜形于色,雙眼噙淚,快步走到棺材邊。小公主一臉懵懂,不復往日的刁蠻,看到自己的父皇之后,嬌憨問道:“父皇,我這是在哪?我不是在北疆的軍營里嗎?怎么會在皇宮里?”
隨性而來的宮人們也從震驚中回過了神,這世上當真有奇人,能救活死人!為討帝王歡心,宮人們也圍聚在公主周圍,變著法子說些討喜話。
倒是無人注意太子和屏風后面嬌小身影的離開。
卿安念順著血跡尋了一路,不停叫著她的名字,“景禮,景禮……”
血不是長歌的,定然是她的!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會流了那么多的血。
景禮從內殿的后窗離開,用最后的力量,駕著輕功來了皇宮望月樓上。
此處最高,或許沒有人能找到她,她想好好睡上一覺,等著胸前血窟窿慢慢愈合。
天幕高遠,是寒寂的蒼白。
又一場雪快要來了,她倒在樓臺上,默默地在想。
一覺醒來,若是江南桃花都開了,那該多好。她就回江南,再也……再也不回來。
宮殿里的小公主慢慢回過神,才發覺自己竟是中毒昏睡了半年之久,她的賦哥哥呢?
“父皇,賦哥哥他在哪?”小公主從棺材中爬出,顧不得其他就要去尋蒼德賦。
這半年來,難道賦哥哥都不曾進宮見過她?還是賦哥哥跟那狐貍精跑了!
“賦哥哥呢?他到底在哪?”嵐玉公主望著周圍人欲言又止的神色,聲音越發急切。
她回魂不久,身子尚弱,一急之下就要暈倒。帝王看著不忍,才道:“蒼德賦護你不周,害你差點失了性命,父皇將他押去了刑場,想著讓他陪你一路。”
什么?聽到這番話,卿長歌一陣暈眩,扶著棺槨才站穩。
目光掃過大字寫成的“奠”字,她才知道父皇沒有騙她,她真的是差點就死了,方才裝她的東西是一具棺材。
“賦哥哥呢?”小公主發脾氣地哭問道。
押蒼德賦上刑場的宮人松了一口氣,幸好,他們沒有急著行刑。要不然,小公主起死回生,非把他們這群奴才都給問斬賠命嘍!
帝王也將目光投向了奉旨的宮人。
“蒼德公子尚在刑場,不曾行刑。”言下之意,他還活著。
小公主含淚而笑,唇角開出了一朵花。
不等宮人們反應過來,小公主就拎著裙裾,將他們統統推開,頭也不回地往宮殿外跑。
她要親自去接賦哥哥回來,讓賦哥哥知道,她才是最在乎他的人!
“公主!”宮人在后面追著叫喚。
帝王威嚴的面容上泛起憐愛之色,“由她去吧!朕的這個女兒,性子就像是脫韁的馬,誰都管不住她!你們幾個去備好馬車,將公主送去刑場,萬不能再讓公主出現一點閃失!”
望月樓上昏昏欲睡的景禮被下面的呼喊聲吵醒,她睜眼看去,小公主拖著冗長精致的裙擺向皇宮大門跑去。
她定然是去找蒼德賦。
景禮失笑,笑意苦澀至極。
沒了心,血淋淋,空蕩蕩的地方依舊泛起一陣絞痛。
她再沒勇氣出現在蒼德賦的面前,她沒了心卻還能活下去!她是只可以活千年不死的妖物,再也無法隱藏。
“景禮,你在這?”卿安念還是順著血跡找到了她,“你受傷了?”
景禮費力坐起身子,捂住胸前的血窟窿,背對著他道:“殿下別過來!奴婢沒事。”
“你滿身都是血,怎么可能會沒事?”卿安念上揚的語調顯出他的心焦,“告訴我,你到底傷哪了?”
“奴婢……”景禮蒼白的嘴唇張了張,卻沒有再說下去。
她被人從后面抱住,擁入溫暖堅實的懷中。
“不許硬撐著,告訴我,你為何會流那么多的血?”卿安念抱著她轉了身,自己擋在風口上。她的身子太涼,太瘦,叫他心疼。
“殿下,奴婢是妖……”她忽然說出了這句話。
卿安念抱著她的手臂僵住了,隨即淺笑,“你在說什么傻話?”
“奴婢說得是真話,奴婢是妖。唯有妖才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她說完這句話之后,卿安念松開了手。
溫暖散去,景禮才覺得冬日的寒風是這般的冷。
妖會吃人,會帶來災禍,凡人都畏懼,痛恨妖孽。卿安念這樣的反應,她早該想到。
“奴婢是一只錦鯉妖,修行了千年,為了找輪回轉世的故人才來了玉安城。”她用暗啞的嗓音繼續說了下去。
卿安念沉默地望著她的背影,好一會才問道:“你找到了嗎?”
景禮點點頭,笑起來的模樣卻比哭更傷心,“找到了,可惜他已經忘記奴婢了。”
“他是蒼德賦?”“是……”
望月樓上兩個佇立的影子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卿安念再次抬起手,將她抱緊,“你是人,還是妖,我都不介意。你救活了長歌,我該感激你。人分好壞,妖也如此,你就算是妖,也是個善良的妖。”
“殿下……”景禮微微睜大了眼睛,露出驚訝之色。
“告訴我,你傷在哪了?你不肯去看御醫,我就拿藥過來為你醫治。”
景禮垂下了面容,微微搖頭。沒用的,天下的藥醫得了傷,卻長不出第二顆心來。
“凡間的藥無法醫你嗎?”卿安念握住她的肩頭,望著她抿緊的唇線,心尖泛起涼意。她到底用何種代價救回了長歌的性命?
“不是……”她抬頭,望著卿安念沉如子夜的眸子,努力牽起安撫人心的笑容,“奴婢只是失去了一樣再也長不回來的東西,那樣東西也本不該屬于奴婢。至于奴婢身上的傷,過幾日就能好。”
“是什么東西?”他輕聲問,不忍再觸及她的傷口。灼灼的目光凝著心疼。
當初自己就該攔下她,不讓她去救長歌的命。
“是奴婢的心……”
卿安念身子猛然一顫,用盡全身力量才抬起眸子看向她的胸口。
衣衫貼著她的肌膚,有大片鮮紅的血漬溢開,猶如潑墨,那凹陷下的一處,顯然是一個無法再填補的窟窿。
卿安念轉過身子,寒風入眸,一片刺痛。他狠狠揪住自己的衣襟,才沒有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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