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風也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還在滴水，蓋著一塊毛巾胡亂抓著。

        房間里沒開燈，對面屋子的燈光溜進百葉窗，被分成一格一格的，落在飄窗上，手機亮著，屏保是那天下午的積雨云，鎖屏界面上掛著一條消息。

        他靠著飄窗坐下，單手拿了手機看里面的消息，時間還不算太晚，樓下正熱鬧，老小區隔音不好，還能聽見樓下的住戶在練騰格爾唱腔。

        林沐風的一雙手手生得漂亮，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指尖的表皮被啃得坑坑洼洼。

        被賴上了：“難為你了，謝謝你的生日禮物�！�

        他擦頭發的手沒停，單手摁鍵回消息。

        那邊靜了好久沒回，屏幕頂端彈出來一條消息，是那個花六毛錢買長頸鹿的顧客。

        他指尖一頓，又轉瞬恢復正常，點了進去。

        天鵝頸大胖橘：“申請保釋我的長頸鹿�！�

        靜默的房間里落下一聲輕笑，林沐風干脆不擦頭發了，毛巾披在肩上，雙手抱著手機打字。

        暫開：“糾紛解決了，您的長頸鹿正在加速趕來�！�

        姜江找客服玩純屬是無聊，加上一個月不見，也許對面已經換了客服，或者人壓根記不得有這么一個顧客。

        她對自己總是缺乏信心，總認為自己普普通通沒有記憶點，人忙起來記不得她這號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當對面接上她話的時候，姜江是有幾分意外和驚喜的。

        不可回收：“那我家的鹿有給我寫什么家書嗎？照片呢？”

        暫開：“我幫你問問，稍等~”

        一墻之隔。

        林沐風從書桌那邊拿來筆記本放在自己腿上，之前用夏桐的d復古數碼相機拍的照片被他拷在一個文件夾里，有關姜江的分了另一個子文件夾，剩下的還存有幾張廢片和差強人意的風景照。

        他屈起手指在觸控屏上操作，來回看了幾遍，還是覺得不太滿意，又退回去點開以前用手機拍的風景照。

        滾動條翻動，一張之前在動物園喂長頸鹿的照片映入眼簾，林沐風支著腦袋思考了一番，把照片拖到聊天對話框中。

        暫開：“你家長頸鹿在全球巡演，給自己攢生活費。”

        天鵝頸大胖橘：“那賺到的錢能寄給我嗎？”

        暫開：“寄回來就不夠付過路費了，為了確保長頸鹿能夠早日到達，還是不要這樣做吧。”

        姜江把照片放大細看，長頸鹿一雙溫順的眼睛盯著鏡頭，嘴里還叼著一根草，眼睫毛濃密且細長。

        鏡頭下還伸著一只手，上面握了一束草，正在喂長頸鹿。

        她拖大了圖片，隱隱覺得這雙手有點眼熟，但也沒放在心上，略了過去。

        高三的國慶假只有兩天半，作業倒是有一堆，不過姜江在運動會的時候寫了不少，這會兒只剩了幾道沒解出來的數學大題和幾張英語卷子。

        老姜和江女士比較忙，顧不上她，正好隔壁林沐風也是一個人，就讓他倆做個伴，飯一起解決了。

        姜江扯著一堆試卷敲響林沐風的屋門，男生看上去剛睡醒，頂著雞窩頭，嘴里咬著一支牙刷，放姜江進來之后自己轉身去衛生間洗漱。

        之前看他搬家的時候運來了一堆東西，但客廳意外很空曠，除了房東留著的一套看上去年紀就很大的沙發，其他東西全是極簡風，兩兩對比，有種微妙的矛盾感。

        “客廳沒桌子，在餐廳坐吧，等我一會兒�！�

        衛生間里傳來聲音，和著水聲。

        姜江在餐桌坐下，英語閱讀理解還沒看幾題，林沐風帶著筆紙走了過來，在她旁邊的坐位坐下。

        她抬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寫的不是學校布置的假期作業，題目全是手寫字體，是額外給的。

        “你其他作業呢？”

        總不可能是故意拿出來虐自己的……

        林沐風還沒清醒，胡亂揉了一把臉，眼睛還半瞇著。

        “寫完了�！�

        姜江：？？？？？

        “什么時候的事情？這才放假第一天！”

        “你們數學七套卷子，我就這兩張，其他一天三張吧�！�

        語氣平平，沒有任何波瀾。

        說完還看了一眼她的作業，收回目光之后沉吟了一會兒，繼續道：“英語大概就花了半天不到。”

        ……

        拿自己最弱的科目對上人最強的項目，沒寫多久姜江就泄氣了，筆往桌子上一丟，不愿意寫了。

        “你就不能顧著一點？”

        林沐風頭也沒抬，轉了個筆花，在紙上寫完最后一個步驟。

        “顧什么？”

        “我一面英語還沒寫完，你數學都翻頁了。”

        林沐風覺得好笑，擱了筆，指尖點了點她的卷子。

        “閱讀理解，找關鍵詞劃關鍵句，照你這一字一句讀，速度又慢正確率又低�！�

        小姑娘抱著手臂，不肯動，嘴里囁嚅著。

        “道理我都知道，可我就是看不懂……”

        林沐風抽了她的試卷拿去看，原文劃滿的杠杠，又圈又點，整張紙糊到不能看，對照了選項，一共寫了四個，錯了倆。

        “你怎么考進這個班的？”

        姜江撇著嘴，偏頭看窗戶上沒清理掉的褪色窗花，就是不看他。

        “語文一百三十多，其他也還行�！�

        “行了，先把其他作業寫了，這幾天給你拉英語。”

        林沐風依舊翹著椅子，腳踩在椅子木杠上，拿筆輕輕敲了一下姜江的手背，示意她回神。

        “沒其他作業了。”

        “數學呢，都會了？”

        “這個不用你教�！�

        姜江突然來了底氣，小臉昂著，一副驕傲的樣兒。

        林沐風把她的試卷丟回去，低頭去看題，眼睫低垂，看不清神色，輕蔑地笑了笑。

        “叫那什么大角羊教你？”

        “不用你管�！�

        “……稀罕�！�

        一上午刷著題就過去了，中午姜江定了麻辣燙的外賣，自己吃牛油辣鍋，給林沐風選了番茄鍋底。

        她勉強寫完了一張英語試卷，困到不行，拿給林沐風改錯，自己趴到沙發邊上打盹兒。

        門鈴響起，姜江以為自己外賣到了，趿拉著拖鞋，挪到玄關去開門。

        “surprise林哥！”

        姜江原本闔著眼，手往外一伸，摸到一稍微凸起的小腹，又聽見這么一聲，嚇得立馬清醒了。

        徐濤趕著學校放國慶假期，提前一周買了高鐵票，一大早就趕了過來，原本想給林沐風一個驚喜，沒想到開門的是一位長相精致的美人，這就算了，還直接上手摸他，他跳遠一步，大喊：

        “干嘛呢動手動腳的�！�

        “誰叫你站那么近了？”

        姜江心情不太好，摸了陌生人又被人大聲指責，搞得自己像什么登徒子一樣。

        門外那男生抬頭看了眼門牌，又看看隔壁門牌，嘴里嘀嘀咕咕的。

        “奇怪，不是二號樓405嗎？難不成是隔壁嗎？”

        “別看了，隔壁是我家�！�

        姜江扶著門，搓著自己的手，有點不自在。

        林沐風從后邊走過來，手撐在她頭頂上的門框邊，從后面看就好像兩個人擁在一起。

        “你怎么來了�！彼麛Q著眉盯著門外表情夸張的徐濤，表情微微有點嫌棄。

        “臥槽！網戀女友？”

        結果中午就是姜江和林沐風面對面吃麻辣燙，坐在正中間的徐濤嘴里念叨個不停。

        姜江捏著手機，給林沐風發消息。

        不可回收：“怎么回事兒？什么網戀女友？”

        賴上了：“別聽他瞎說，我這朋友腦子不太行。”

        腦子不太行的徐濤看著他倆如出一轍的動作，右手捏筷子，左手拿手機，區別在于林沐風可以輕松完成單手打字，姜江偶爾還得用另一只手捧著。

        徐濤：“所以你真網戀了？”

        姜江：“所以你真網戀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一個疑問，一個感嘆。

        林沐風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盯著姜江，嘖了一聲，撈出碗里的青筍一口咬了。

        姜江和徐濤對視一眼，兩人眼中是同樣的疑惑。

        “不是你說的網戀女友？”姜江率先發話。

        “你不是他女朋友？”徐濤緊隨其后。

        林沐風咽完了嘴里的食物，制止了他們倆。

        “要不你倆出去說完再進來？”

        可算是歇了。

        但姜江吃著碗里的麻辣燙，眼神還飄忽著，顯然沒打算罷休，徐濤也是，一雙眼睛冒著精光，在倆干飯人之間轉來轉去。

        一頓飯吃得無趣，姜江最后嗦了一口粉絲面，一時間著了急，搶了一口辣湯。

        “咳……”

        察覺到不對勁，林沐風掀起眼去看她，頭還沒抬起來，臉上飛過來一小截粉絲面殘骸。

        ……

        姜江咳得滿臉通紅，辣湯本就燒喉嚨，此刻整根食道都燒了起來，耳尖都發疼。

        林沐風立馬放下筷子，去冰箱里拿了瓶礦泉水，又把旁邊的紙拖過來遞給她，后叉著腰站在旁邊，覺得還有點什么事沒做，頓了一下，又坐過去輕拍姜江的背。

        “飯都吃不來了？蠢不蠢？”

        姜江什么話都說不出，眼淚直往外冒，接過冰水喝了幾口，才緩和了一點。

        一旁的徐濤早已目瞪口呆。

        當天晚上徐濤在私下的小群里：

        “你們絕對不相信我今天看到了什么，林哥這一趟去臨城算是完了……”

        下面跟著一堆人起哄。

        “詳細講講？”

        “板凳搬來了，講吧。”

        屏幕前的徐濤奸詐地瞇起眼睛。

        “一條消息十塊，款到發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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