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關車之轄兮
四下寂靜,莫利莫懷一左一右守在門口。
莫利回頭望望雅室,想開口問點什么,再想想又縮回去了;莫懷撇撇嘴,低聲道“你說吧。”他們聽不見。
“少爺耳朵靈著呢。”莫利用眼神表示。
莫懷翻白眼,“他這會兒還顧上得你。”他才沒功夫聽你說什么話呢。沒見他溫情脈脈的只看著一個人么,這當兒別說你小聲說話,大聲說話他都未必能聽見。
莫利好奇想偷看一眼,他們在做什么呀?莫懷一臉蔑視,“倆傻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兩個五年沒見面的傻子,先是對著傻看,然后傻笑,再然后,說些傻話。
一個是征虜大元帥,馳騁沙場的英雄,一個是書香門弟的姑娘,裊裊婷婷的美人,見了面卻只會說些“你回來了”、“你瘦了”、“你還好么”之類的話,怎么聽怎么傻。
沒氣勢,沒文化。
莫懷姑娘深表不屑。
雅室內的二人,確是有些傻。
一個比一個傻。
張并身穿玄色長袍,英氣勃勃,整個人跟五年前相比更有威勢,此刻正癡癡凝視對面的她。
今天的她,很美,美得令人心悸。就像他第一次見她時一樣,她穿著湖藍色錦緞褙子,美麗而靜謐,烏黑靈動的丹鳳眼很是嫵媚好看,粉潤小巧的櫻唇嬌嫩欲滴,而她的肌膚,則是半透明的。
跟五年前不一樣的是,現在的她已是有胸有腰,曲線玲瓏,一顰一笑間已有了少女的風情。張并心跳加速,眸色轉深。當年的約定是過了十八歲生辰才可成婚,還有兩年呢,難道真要等兩年?那可坑死人了。
感受到越來越灼熱的目光,悠然只覺自己的心咚咚直跳。已經長成大姑娘了,不能再扮小孩,不能再裝無知,不能再躲避,該正視的要正視了。以前只覺得他就像座山一樣沉默、可靠,在他身邊很有安全感,可以暢所欲言,可以肆意妄為,可以展現真實的自己;以前他是一個沉靜的男人,很是內斂,現在他的眼睛里卻漸漸有了狂熱的纏綿,悠然有點害怕。
“我要走了。”悠然輕輕道。
“再坐會兒。”張并也輕輕道,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你剛剛進城,不用去宮里見駕么?”悠然不懂。不是要獻俘,不是要慶功,不是應該有很多事要忙嗎。
張并搖頭,“我還沒有進城。”說完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有問題,又想解釋,悠然輕笑,“我明白。”
原來他應該還在城外,這次是悄悄一個人進城來了。
悠然這輕輕一笑,如新荷初綻,清新美麗,張并看得呆了。她這么美,又這么聰慧,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馬上明白什么意思,這可真好。
最怕一件事情自己說過了,別人卻死活不明白,費勁的。
所以一定要娶個聰明女子,不然日子沒法過了。
像悠然這樣,聞弦歌而知雅意,省多少口舌,省多少心思。
“我真的要回去了。”悠然堅定起來。再不走,老爹都要下衙回家了。
鐘氏早已懶得管她了,孟老爹可不會不管。
“就一會兒。”張并低聲央求。
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空氣中流轉著纏綿曖昧的氣息。悠然不解,這橫刀立馬的將軍,怎么也這么會纏人呀,這和他的形象嚴重不符!
悠然笑吟吟,坦蕩蕩,說道“那好啊,我要喝葡萄酒。”一定要打破這氣氛,太曖昧了。
張并溫柔道“不許喝酒。”本來就有些把持不住,還敢喝酒?
悠然撅起小嘴,“要喝!”
張并堅持“不許!”
“那我走了。”
“再坐一會兒。”
悠然氣咻咻的看著張并,這人,怎么越來越沒風度了呢,以前還知道讓著自己,現在這么別扭!
“我真的要走了。我爹要下衙回家了……”孟老爹回家若是發現自己不在家,后果很嚴重。
“無妨。”張并柔聲道“禮部要忙獻俘禮,不到深夜他回不了家的。”
孟賚已升遷至禮部右侍郎,正三品官員。這個不能不服氣,科班出身的人就是升得快啊,一甲第三人,什么時候提起來都是與有榮焉。
“你,你……”悠然都有些結巴了,你這不是耍賴么,你怎么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放心,我有分寸。”張并很篤定。孟府他已安排好,斷不會讓悠然難做人。
只想多看她幾眼。
悠然忽閃著大眼睛問“你從邊關回來,有沒有帶禮物給我?”有沒有什么好玩的東西。談談好吃好玩的總比這樣對著傻看要強。
“有,”張并輕輕笑道“帶了兩只小狼。”
“小狼不就跟小狗一樣嗎?”悠然問道。立刻做了決定“我要養著玩。我還沒養過狼呢。”
“好。”張并答應得爽快,“小狼野性難訓,我再送幾個養狼的侍女給你。”
悠然翻翻白眼。才不要,這一個莫利一個莫懷,已經把自己看得死死的。今天不就是被莫利騙來的。
“其實我想要兩只小駱駝。”明知道不可能,悠然還是訴說著。
“以后去大漠騎駱駝。”張并答應她。
悠然滿足的嘆口氣。他又成了那個任自己予取予求的人了。
悠然回到孟家時,已是夜里了。黃馨見悠然回來,滿臉笑容的迎上來,“乖女兒,今天玩得高不高興呀?”
“高興。”悠然敷衍著。話說人長大了,太熱情的媽媽,讓人吃不消啊。
“乖女兒,你都玩什么了呀。”黃馨興致勃勃。
悠然打了個激靈。抱住黃馨撒嬌“好累,想泡個熱水早點睡覺。”
黃馨忙不迭的答應,“好好好,熱水都備好了。”連聲催促小丫頭,服侍悠然泡熱水去了。
悠然洗了澡出來,任由黃馨給絞著頭發,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待頭發干了,悠然親親黃馨,哄她回去,自己早早上床睡了。
躺在床上的悠然,過了很久才睡著。唉,他如果不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就好了,看得人心里發毛呀,看得人心煩意亂。以前他都不是這樣的。變壞了。
那一個,也是很久沒睡著。心里一直念著:還有兩年,還有兩年……
次日大軍正式進城,太子率百官迎至郊外,太廟行獻俘禮,祭告天地,隆重的禮儀之后,就是嘉獎和封賞。
張并這次遠征,不只消滅了困擾天朝放久的韃靼主力軍隊,揚了天朝的國威,更在邊境屯田,收留難民、流民,整頓邊境軍紀,邊境氣象為之一新,天朝邊境不只戒備森嚴,戰斗力增強,邊民的生活更真正好起來。戰爭通常只是破壞,他卻除破壞之外還有建設。這樣的功業,該如何酬報,倒是令人躊躇。
開國時本朝封過異姓王,公、侯、伯,各世襲將軍等,之后的靖難戰役,邊境重大戰役,最大的也不過是封侯,所以這次張并班師回朝,如何嘉獎和封賞,朝中分兩幫意見:一幫意見認為蓋世功勞該有非常回報,張并的功業該封異姓王;一幫意見認為應循舊例,至多封侯。
兩幫人的意見都匯總至皇帝處,皇帝也頗費心思。若封賞不當,寒了功臣的心,可是對朝政不利。皇帝正為難,張并很及時的說出,他生母是前衛國公程家女兒,請求皇帝允許程家回京,安居樂業,若能賞還程家一個爵位,張并情愿自己不受封賞。
難題解決了。
程家已是二三十年前的舊事,皇帝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封程家原衛國公程普生為平順伯,福祿田永業田都在其原籍廣寧;封張并為平北侯,超品侯爵,世襲罔替。其余隨軍將士,各按品級、功勞封賞。
皇帝心情愉悅,“卿功勞足以封王,可惜有程家的事,不得已降為侯;府邸卻依舊是王府規制,就把原福親王府,賜給卿吧。”
張并跪倒謝恩,松了一口氣:難題解決了。真被封了異姓王,怕是只有死路一條。開國時被封異姓王的,下場一家比一家慘。自己如何能幸免。
皇帝興致勃勃的參加了慶功宴,席間觥籌交錯,氣氛熱烈。寧妃的父親寧伯爺蠻有興味的問起“平北侯尚未婚配?不如我來替侯爺做個媒吧。”
席間有不少人側耳靜聽。張并是風頭正勁的人物,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還尚未婚配,正是東床快婿人選,只聽張并客氣回道“多謝伯爺。張并已聘定了妻子。”
“哦?是哪家的姑娘啊?”寧伯爺早知如此,明知故問。早在張并出征前,寧家就打過張并的主意。可惜皇帝說張并已是名草有主。這時寧伯爺只后悔自家當初應該更執著些才是。
張并客客氣氣“謝伯爺關懷。她上面還有兩個姐姐沒出閣,這時卻不便說出,伯爺勿怪。”
長幼有序,姐姐還未出閣,妹妹自然要等上一等。在座諸人都知曉這道理,也不覺有異,正要舉杯痛飲,卻聽寧伯爺大聲道“像侯爺這樣的英雄,正是年紀,哪里還能再等?不如改聘一位年貌相當的姑娘,下月就成親,豈不是好?”
寧伯爺文不行,武不行,靠宮里有個得寵宮妃的女兒,育有三位皇子,才得到伯爵爵位,只封這一代,所以他家想要過長期過好日子,要靠子弟上進,或與貴族聯姻。偏寧家的子弟靠著一個寵妃寧妃,再沒一個上進的,于是寧伯爺對結親特別感興趣。
女兒的事例給了他很大的啟發,只要把女兒嫁對了人,這是多大的利益啊。旁的什么都不必做,嫁對女兒就行了。
族里美貌女兒多著呢,多結幾門好親,將來什么都不必愁了。
可是世家大族,結親特別慎重。想和他們聯姻,太難了。倒是張并這樣自立門戶的,寧伯爺覺得還有門兒。他自己當家呀,只要說服他一個人就行了。
和世家大族聯姻,要面對的可是一個大家族。
大家面面相覷,還有這種說法?寧伯爺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張并拱手道“人而無信,不知其可。已定下的事,如何能改。”對身邊的副元帥使個眼色,副元帥會意,走到寧伯爺身邊敬起酒來,更有不少將士隨著敬酒,直把寧伯爺喝趴下才算完事。
五月,嫣然許嫁戶部尚書次子盧明;安然許嫁西寧侯庶子李澤。
又有兩位少女要出嫁了,想到悅然出嫁后的遭遇,悠然有些惆悵,不知她們會遇到什么人,什么事?
西寧侯府。
李澤面帶微笑,“姨娘放心吧。她雖是庶女,卻是溫柔安靜,賢淑善良。將來必會待姨娘好。”
李澤生母杜姨娘一臉擔憂,“娶了個無依無靠的庶女,將來你的前途可怎么辦。”庶子,本家不待見,再娶個庶女,岳家也靠不上,只憑自己嗎?談何容易。
李澤大笑,“這點姨娘就放心吧。我這岳家定是有用的。”
杜姨娘一臉的不解。
李澤也不再解釋,想起安然,他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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