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好我
程濛對于軍事沒有研究,張并說的話她聽不懂,見兒子態度堅決,無法勸說,只能怏怏離去。
都怪魏國公,要不是他奪走兒子,令自己母子分離,兒子也不會對自己如此冷淡,如此不聽話。程濛恨恨想道。
程濛剛走,張銘來了。
“阿并,你祖父說,許你認祖歸宗了!”張銘抑止不住的興奮喜悅,“只要你這次和阿慈一起出征,凱旋歸來……”
看見張并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目光越來越銳利,張銘停頓一下,小心翼翼問道“阿并,你不高興么?”
張并本是一腔怒火,見張銘這陪小心的樣子卻不忍心發出來,又見張銘鬢邊竟已有了不少白發,想起自己小時候他年輕英挺的模樣,心中有些酸楚。那時他一個月半個月的才能回國公府一次,每次都只能匆匆忙忙見自己一面,說不上兩句話就要走了,走時常紅著眼圈。
“紅谷一戰,我帶領三百名士兵,斬殺一千八百名韃靼喀路部精銳,”張并狠狠心,看著張銘的眼睛,靜靜說道“我豁出性命打的這場勝仗,后來成了張慈的功勞!
張銘愧疚的道“我知道,你祖父和二伯父都罵過阿慈了,你二伯父都氣得要請家法了。阿慈,他也后悔,也知道錯了!
“我九死一生回了京城,先是知道我“陣亡”了,然后是你跟我說,魏國公讓我自立門戶!睆埐⒌恼Z氣依舊平靜,“這三年我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你今日又來跟我說,讓我再跟張慈一起出征,再為他做嫁衣,然后認回你張家!
“不是,爹不是讓你為他做嫁衣,只是,阿并,兄弟就要相互扶持……”張銘急急說道。
“張家生我養我一場,我拿性命博來的戰功回報,張家和我,兩清了!睆埐蒯斀罔F的說道,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張銘神情驚愕,正欲開口反對,張并一句話堵住了他:“難不成你想我一輩子為張家賣命?”
張銘嘴唇顫抖,“不想。”哪個做父親的,舍得總是犧牲自己的親生孩兒。
“可是阿并,你沒個正經出身,終歸是不好!睆堛懸琅f顧慮重重。沒有家族庇護,只憑自己,太難了。
“英雄莫問出處。”張并淡淡道“大好男兒正該自己一刀一槍搏個出身,仗著祖蔭算什么本事!
“其實爹也想上陣殺敵,韃靼欺我天朝無人,不將他們懲誡一番,難平民怨!睆堛憣τ谶吘尘謩荩是十分憂心。
“就算你現在馬上出發,等你到了宣府、寧夏,韃靼人早已退兵了!睆埐⑿赜谐芍竦耐茢啵绊^靼連年征戰,國力日疲,戰爭補給根本接不上,只要小勝一場搶些物資他們就會停戰!
面對張銘疑惑的目光,張并微笑道“下一步,他們怕是會譴使來京,要求互市!
韃靼沒有自己的手工業和農業,除了牛羊肉什么都缺,不像天朝自然經濟可以自給自足,韃靼當然想拿牛羊馬匹皮毛和明朝換絲綢鐵器日用品,但是,天朝不同意互市。必需品自己制造不出來,也不能通過做生意換回來,怎么辦呢,只有搶了。
天朝會不會任由韃靼來搶?當然不會,于是雙方打仗,就這么來來回回打了一百年。
這樣的戰爭,天朝疲憊,韃靼也疲憊。
“其實這些仗可以不必打,打仗這件事情,打來打去苦的還不是老百姓嗎?”耳畔仿佛又聽到如黃鶯出谷一般嬌嫩好聽的女孩聲音,說著打仗這樣嚴肅的事情,張并眉宇間有了絲溫柔的神色。
送走張銘,張并獨自在夜風中站了許久,終是忍不住,換了夜行衣,出門而去。
城郊朱苑。一名中年粗豪漢子愜意的坐在院中乘涼,對身旁女兒責怪的眼光視而不見。
“國難當頭,你忍心不管不顧?”少女義正辭嚴。
“我俞聲為國征戰二十幾年,我三個兒子,兩個兒子在戰場上送了命。”原薊遼總督俞聲沉聲道“結果呢?剛剛凱旋回京,就被下了大獄,若不是阮大帥仗義執言,險些送掉性命。”
少女想到戰場上送命的兄長,看著眼前獄中險些送命的父親,心酸起來。
俞聲諷刺的笑笑,“圣上不是寵信平陽侯嗎?就讓平陽侯為圣上靖邊,不是很好?”皇帝耳根了軟,聽信平陽侯的讒言,要置大將于死地;阮大帥力為辯白,最后自己雖保住性命卻被撤職;如今到了打硬仗的時候又想起用,天下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情。
京西阮府。阮夫人心疼的扶住丈夫,“剛剛好了些,又想下床,萬一再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我實是放心不下!比畲箝嘁咽俏迨鄽q年紀,卻依舊雄心不已“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身為軍人不能報效國家,活著有何意思!
“那也要先養好身體!比罘蛉藞远ǖ穆曇舨蝗葜靡,“你拖著病體去打仗,怕是沒到宣府人就垮了,徒然挫傷三軍銳氣。”
阮大猷恨恨的拍打自己,“這不中用的身子,偏偏這緊急當口犯了舊疾。”
“大同有杜禮,寧夏有杜義,你就放心吧!比罘蛉税参康。
“就是因為有他們,我才不放心!比畲箝嘤旨庇峙,“這兩只蠢豬,不知要連累死我天朝多少兵士。”
阮夫人淡淡道“人家是吳王小舅子,圣上信重的平陽侯、平川侯,天下是圣上的天下,圣上都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長子已是殞命沙場,幼子還小,一家人都靠著你呢,你還是保養身子要緊!
阮大猷身子一震,望望妻子平靜無波的面龐,長嘆一聲,任由阮夫人把他扶回床上。
長興侯府。都鵬陪著叔叔都平飲酒,叔侄兩個長得有七作分相似,性情也相似,喝得投機時,都鵬不解的問道“叔叔打了多少硬仗,難道就這么怕韃靼人?”
都平大笑著拍拍都鵬的肩膀,“你小子,激你老叔。叔叔不是怕韃靼人,是怕杜禮那只豬。圣上令征韃靼軍隊統一由杜禮節制,你老叔再有本事,由一只豬帶著,能打過一群狼嗎?明知必敗,叔叔可不湊這個熱鬧。小子,打仗可不是只憑一腔熱血!
孟宅。燈光下悠然給孟正宇補著課,“你先要把自己的觀點理清,然后一條一條清晰的說出來。只會之乎者也可不行。”時文和議論文有相似的地方,先要有論點,然后打論據來證明自己的論點,不能只要華麗詞藻卻言之無物呀。
孟正宇最近心平氣和很多,聽悠然說得有道理,也不反駁了,臉上還露出喜色。他關心自己,才會讓這個他最寵愛的女兒來教自己吧。
他外放的時候沒人管自己,現在有人管了,真好。孟正宇小小的臉上容光煥發。
做完兼職家教,悠然到書房看了孟老爹,父女兩個玩笑幾句,孟老爹開懷大笑一場,只覺一天的疲憊都沒有了。
“我這個寶貝閨女,會做人老師了。”孟老爹含笑打趣。
“那是”悠然毫不客氣,得意洋洋說道“一個人但凡學了一樣本事,總不忍心放著不用。我時文做得這么好,考不了狀元總能教教小孩吧!
“玉堂金馬生無份,好把心事付夢詮。”這個時代的女子,沒有出路呀。只能在家里折騰了。想到這兒,悠然忽覺得也能理解后宅婦人的種種無知無聊做法,順口跟孟老爹說了近日老太太跟胡氏的做為,“她們除了這個,也沒其他事好做。”
孟老爹咪起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在他的家里,算計他的女兒!
“爹你怎么了?”孟老爹神情有些嚇人。
“沒事。”孟老爹回過神來,微笑著安撫女兒。
“說來,族長現正好在京城!泵侠系粲兴。
要動手了嗎?悠然激動起來。
孟老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咱們家,還是有老太太在最好!笨粗迫焕Щ蟮难凵瘢侠系p聲解釋“否則,太太就一人獨大了!庇迫恍南铝巳,有孟老太太在,婆媳之爭會消耗鐘氏很多精力,若是孟老太太離開,鐘氏就成了內宅最大的老板,到時候她會如何對待姨娘庶女,就難說了。
父女二人細細商議完畢后,悠然回到含芳軒,被黃馨一頓親情轟炸,悠然又親又摟的哄住了黃馨,順利逃回自己的屋子,泡好熱水后舒服的躺在床上聽小莫陶八卦各色人等,工作了一天要有個消遣呀,莫陶講得眉飛色舞,悠然聽得津津有味。
莫利無語的看著這主仆二人,這品味,讓人說什么好。
“真的?大伯母真這么做了?”悠然驚到了。顧氏真有魄力啊,不服不行。
山縣,后知后覺的孟大伯,剛剛知道自己妻子做了什么,又氣又怒的跟妻子理論著。
“已是說定了要娶曉禮,你遲遲不操辦,老太太都來了幾回信催促,你卻不聲不響的另聘了你娘家侄女!你當我孟家是什么!由得你這般胡為!”孟大伯是真憤怒,這樣做了,如何對老太太交待,如何對表弟胡慶交待!
顧氏已是豁出去了,反微笑著勸孟大伯,“大爺別急,大爺且想想,任他是誰,能有咱們寬哥兒重要么?胡家早已敗落,不只家業凋零,兒女的教養更是提不起。真給兒子聘一個胡家女兒,寬哥兒往后可如何是好?為咱們兒子著想,倒不如聘了青鸞!
孟大伯怒道“不知道你整日在想些什么!青鸞是個好孩子,我也滿意,寬哥兒也滿意,不是你死活不同意的么?說什么青鸞出身不好,是賤妾所生,這回子你倒不嫌了!”早干什么了。顧青鸞落落大方的好女子,只因為是賤妾所生,連親姑母也嫌棄她。孟正寬為此還郁郁寡歡過。
顧氏笑道“我以前不同意青鸞,倒不是為她的出身!
孟大伯冷笑“那是為什么?”
顧氏微笑著為孟大伯斟過一碗茶水,溫柔送到孟大伯手上,“大爺,樂安顧氏這些年來,是不提攜出嫁女的,我是因為這個,才不想聘青鸞。”
孟大伯說的口干了,接過茶碗來一飲而盡,諷刺道“怎么你又同意了,顧家要提攜出嫁女了?”
顧氏不以為忤,微笑道“青鸞和青林是同母所生,我卻不知,青林不過是個三甲同進士,在戶部竟已做到了主事,前陣子他還來信誠懇說道只有這一個同母妹,定會提攜妹夫。大爺想想,一個戶部主事的同母妹,總勝過胡家女兒吧?”胡家只會是孟正寬的拖累。
孟大伯一時頗覺有理,轉念一想又怒起來,“如何跟老太太交待,如何跟表弟交待!”
顧氏不慌不忙,“一個自己爬上爺們床的妮子,也想做正妻?咱們是答應娶她,可沒說怎么娶。我可從沒說過,要聘她為正妻。”
孟大伯回想了一下,妻子當時只說的是“必會有個交待”“定不會委屈曉禮”之類的含糊話,從沒任何一句是說“定會聘曉禮為正妻”,不由又怒了起來“你當時便沒安好心!怎不想想表弟……”
“表弟重要,還是兒子重要?”顧氏不客氣的問道。
孟大伯頭疼得很,擺手道“你庚貼都已換過了,大媒都請了,我還能怎樣?由你吧。只別把老太太氣著了!
顧氏見孟大伯如此,心中歡喜,笑容可掬的說道“大爺放心,曉禮是個知禮懂事的好孩子,和青鸞也是閨中好友,將來兩女共事一夫,效仿娥皇女英,倒是一段佳話。老太太只有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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