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霍霍人，讓你霍霍東西，平時(shí)俺是咋告訴你的，沒記性的東西……”離的老遠(yuǎn)就聽到春柱媳婦的罵聲，余根生和麥芽兒對視一眼就快走了幾步。

　　“嗚嗚，俺不敢了不敢了，娘你別打俺……嗚嗚…..”狗蛋的嗚嗚聲夾雜著春柱媳婦的罵聲。

　　麥芽兒剛進(jìn)門就看到春柱媳婦正按著狗蛋打屁股，褲子被扒下來，伴著那“啪啪”的巴掌聲，小屁股已經(jīng)被打的通紅。

　　“這是干啥呢？”麥芽兒放下東西就一把抱過狗蛋，“有啥話不能好好說的，瞅孩子哭的，一會(huì)兒哭壞了。”狗蛋才五歲，雖然小孩子不能太慣著，可也不能一味的暴力，瞅瞅那小屁股腫的，麥芽兒瞅著都是一陣心疼。

　　“根生哥你們咋來了？”春柱從屋里出來，這臉色也不大好看。

　　春柱媳婦一愣，看了一眼兒子的屁股，這眼淚就下來了。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說打在兒身痛在娘心，春柱媳婦這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娘不哭，俺不疼。”狗蛋就在麥芽兒懷里掙扎，“俺不弄壞東西了，娘不哭……”院子里春柱媳婦和孩子的哭聲匝成一片，余根生就看董春柱。

　　“咋回事春柱？”大男人咋能讓老婆孩子這么哭呢？余根生就瞪了董春柱一眼。

　　董春柱也紅了眼睛，呵斥了一句，“都別嚎了。”

　　“行了，別哭了，孩子也沒打壞。”麥芽兒嘆口氣，看狗蛋這孩子多懂事啊，春柱媳婦也是的，咋下的了手啊。

　　“狗蛋不哭啊狗蛋不哭，阿姨給你買了豬肉，咱們一會(huì)兒燉上，狗蛋不哭。”麥芽兒抱著孩子不住的哄著，果然聽到肉狗蛋不哭了，“真有肉吃？”春柱家里也不富裕，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也舍不得買肉吃，一提肉孩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可不是有肉吃。”麥芽兒就笑了，有些后悔沒給孩子買點(diǎn)點(diǎn)心啥的。“弟妹俺那買了肉，你快去做飯，我們今天可是到你們家蹭飯的。”

　　春柱媳婦忙不迭擦擦眼睛，“來就來唄，還帶啥東西。”不過也沒推遲，兩家關(guān)系不是一般的好，說白了那比親兄弟還親，春柱媳婦也就沒客氣。

　　“到底咋回事？”余根生就壓低了聲音又問春柱。

　　“唉。”董春柱嘆了口氣，就把事情的原委說了。

　　感情又是沒錢鬧的。狗蛋今天跟村里孩子玩，不知道咋地就突然想爬樹去了，結(jié)果孩子小也不懂，就把褲子、鞋給弄壞了。

　　春柱家本就困難，這東西糟蹋了春柱媳婦就心疼，氣急了就把孩子給打了。

　　本就沒多大的事兒，還是為了衣裳，麥芽兒聽了就覺得心酸。

　　“狗蛋不哭了，阿姨，啊不，大娘給買了布，咱們做新衣裳。”麥芽兒總是習(xí)慣性的開口，冷不丁的給人當(dāng)大娘還有點(diǎn)兒不習(xí)慣。

　　“俺不要。”狗蛋怯怯的，“娘說了，不能要人家東西。”

　　小孩子還一抽一抽的，麥芽兒這心別提多難受了。這狗蛋也太懂事了，還是人家兩口子教育的好啊。

　　再想想余家那小妹子，麥芽兒就嘆了口氣。

　　這人跟人啊，還真不能比。

　　“沒事兒，大娘不是外人，狗蛋長大了大娘還指望你給大娘買新衣裳呢。”麥芽兒笑嘻嘻的，果然，小孩子難過的快高興的也快。

　　“要不弄點(diǎn)兒藥吧。”孩子屁股還腫著，麥芽兒就有點(diǎn)兒擔(dān)心。

　　“沒事兒。”春柱就把狗蛋放一邊玩去，“莊戶人家孩子誰那么金貴。”就是屁股被打了兩巴掌，那有啥大不了的。

　　麥芽兒再次感慨，日子太難了啊。

　　“根生哥你們咋拿了這么老些東西？”董春柱這才看到余根生手里還拎著兩個(gè)口袋。

　　“這是五斤大米、五斤白面，你嫂子給你們拿來的。”余根生把東西遞給春柱，“你拿著，待會(huì)兒咱們再說。”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那關(guān)系不是一般好，董春柱沒說啥就把東西拎進(jìn)屋，“媳婦根生哥和嫂子拿的大米、白面，你做點(diǎn)兒好的。”

　　“袋子里還有一斤肉，弟妹也給做了吧。”麥芽兒正幫春柱媳婦打土豆皮，“正好給狗蛋補(bǔ)補(bǔ)，你們以后可不能這么打孩子，我看著都心疼，你們這做爹娘的也下得了手。”

　　春柱媳婦吸了吸鼻子，嘆了口氣。“嫂子，你們咋拿了這么老些東西，這剛分家你們?nèi)兆右膊缓眠^，東西拿回去你們自己吃吧，嫂子你那頭還疼不疼了？”雖然認(rèn)識沒幾天，春柱媳婦和麥芽兒都是實(shí)在人，兩人關(guān)系很好。

　　麥芽兒瞅瞅余根生不在跟前，就壓低了聲音道：“根本沒啥事兒，我就是怕上房他們鬧騰，沒事兒就嚷嚷兩句頭疼，你們不用擔(dān)心，我好著呢。”麥芽兒說的是真話，現(xiàn)在分家了，日子過得順溜了，兜里又有了銀子，她是真覺得一切都好。

　　“那也不能大意嘍。”春柱媳婦有些不放心，“你們家上房那些個(gè)人，不是俺說啥，都心狠著呢，那嬸子可是根生哥的親娘，這不知道的都以為是后娘，咋那么偏心呢，都是自己的骨肉……”提到這個(gè)，春柱媳婦眼圈又泛紅，一看院子里老實(shí)蹲在地上用樹枝畫畫寫寫的兒子，這心里就難受。

　　要是他們爭氣，兒子也該讀書了，何必跟村里那些孩子瞎跑。不過是一身衣裳弄壞了，春柱媳婦現(xiàn)在想想也就后悔了，當(dāng)時(shí)真不該下那么重的手。

　　“我現(xiàn)在啊，也不求啥，就是尋思著趕緊離開那才好。”麥芽兒低著頭，沒注意到春柱媳婦，“我就合計(jì)趕緊攢點(diǎn)兒銀錢，到時(shí)候我們自己蓋個(gè)房子，他們是愛罵是愛鬧啥的，我們都離開他們眼目前了，他們還能咋地？”一百五十兩銀子，應(yīng)該可以蓋房子了吧。

　　麥芽兒不大懂這個(gè)時(shí)代各種木料啥的價(jià)錢，這事兒還得和余根生商量。

　　“蓋房子？”春柱媳婦眼睛一亮，“嫂子，俺家跟前這地都空著，你們跟里正說一聲，真要蓋房子就跟俺家做個(gè)鄰居唄。”正好他們家守著個(gè)山梆子，這地方野獸多也不安全，有個(gè)人家作伴那可好多了。

　　“那感情是好。”麥芽兒不在乎這地方偏僻，大不了院墻加高點(diǎn)兒就好了，“就是不知道里正能不能同意。”蓋房子需要找里正，里正同意了才會(huì)去縣城衙門辦手續(xù)，這些事麥芽兒也是聽余根生提起過。

　　“有啥不同意的。”春柱媳婦一邊刷鍋一邊道：“那地放著也是放著，跟他說一聲他還能說啥？到時(shí)候你們買二斤豬肉過去，啥手續(xù)都給你們辦的痛痛快快的。”

　　感情還要送禮。

　　麥芽兒心下了然，肯收禮那事兒就更好辦了。兜里現(xiàn)在還有銀子，一想到之前趙氏和王氏那虎視眈眈的模樣，麥芽兒就對蓋房子的事兒更上心了。

　　春柱媳婦烙了一鍋白面餅，又煮了半鍋的包谷稀粥，燉了一鍋土豆大肉片，看著菜簡單，可都是難得的好吃食，像是這樣的飯菜春柱兩口子也就過年能吃上一次。因此這頓飯吃的都格外香。

　　狗蛋小孩子心性，有肉吃有白面餅吃，孩子別提多興奮了，似乎也忘記了屁股的疼。

　　這頓飯春柱媳婦烙了十張餅，麥芽兒吃了一張就飽了，就把自己那份給了余根生。余根生吃了三張餅，家里也挺長時(shí)間沒吃面食了，這頓飯可謂吃的極香。

　　倒是春柱兩口子，每人就吃了一張餅，然后就喝包谷粥，就是那肉也沒吃幾口，一個(gè)勁的可著孩子吃。

　　麥芽兒心下明白，這是兩口子想給孩子留點(diǎn)兒。

　　吃過了飯，春柱媳婦在廚房刷碗，麥芽兒被她攆回炕上坐著。

　　“以后別這么打孩子，狗蛋挺懂事的。”難得余根生主動(dòng)管起了人家家事，麥芽兒就笑瞇瞇的看著相公。

　　“懂事啥。”春柱媳婦進(jìn)屋，隨手在圍裙上擦了一下手，“他呀，就是怕挨打說兩句好聽的，跟他爹一樣。”春柱媳婦就白了春柱一眼。

　　這是咋說的？

　　麥芽兒就偷偷打量兩口子，董春柱居然還臉紅了一下。

　　“娘們家家的，瞎說啥。”春柱臉上有點(diǎn)兒掛不住，許是真被媳婦戳穿了啥。

　　余根生嘴角上翹，忙低頭掩飾。

　　居然還有這種事，看來他們兩口子感情挺好嗎。

　　麥芽兒心下高興，不忍看他們兩口子尷尬，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們今天去趕集了，把那豆芽賣了。”提到這個(gè)，麥芽兒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氣。

　　“豆芽真有人買？”春柱媳婦就忍不住驚訝道。一開始她也挺關(guān)注這個(gè)事的，不過這東西屬于新奇玩意，后來她也就沒放在心上。“那豆芽能賣多少錢，有綠豆貴沒？”倒不是春柱媳婦財(cái)迷，她只是單純關(guān)心這個(gè)事兒。

　　麥芽兒笑嘻嘻的不說話，看了余根生一眼。

　　余根生從懷里掏出一兩銀子，“春柱，豆芽人家二錢銀子收的，那綠豆都是你們家出的，這錢你們拿著。”兩口子一早就商量好了，要算春柱兩口子一份。

　　不是余根生他們摳門，一共就賣了二兩三錢銀子，這東西是他媳婦弄的，按理說他們給了春柱家綠豆錢就可以了，這樣做也是兩家關(guān)系好。

　　“哎呦根生哥，你給俺這銀錢不是打俺臉嗎。”董春柱一愣，說啥都不要那銀子，“就幾斤綠豆還是自家地里打的，就給嫂子吃唄。”半袋子綠豆一錢銀子都不到，咋能要人家一兩銀子，這根搶有啥區(qū)別？

　　董春柱思想很簡單，那綠豆賺錢也是人家的本事，在自家不是生蟲子也是喝綠豆水了，這么些年可沒想到那玩意還能生豆芽賣錢。

　　“弟妹你拿著。”麥芽兒就把話接過去了，“你聽我說，我跟你哥我們兩個(gè)還有別的進(jìn)項(xiàng)，我現(xiàn)在身子骨好了，以后這豆芽能長期供應(yīng)，我合計(jì)著弟妹你沒啥事兒跟我一起生豆芽，咋地也有個(gè)進(jìn)項(xiàng)，到時(shí)候攢點(diǎn)銀錢把狗蛋也送到書館去，我看那孩子寫寫畫畫的怕是也想讀書。”現(xiàn)在的孩子，能讀書的那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像是狗蛋家這樣，如果沒有啥別的進(jìn)項(xiàng)，靠那幾畝地，生存都是問題，更別提讀書了。

　　麥芽兒這話可說到春柱媳婦心里去了，一想到兒子，她就有點(diǎn)兒舍不得，可這銀錢她也覺得不該拿。心里矛盾，春柱媳婦就求助的看著自家男人。

　　“聽你嫂子的，俺們這也不是白給你們的銀錢，那綠豆不是你們家的咋地？”余根生板了臉，春柱兩口子眼圈通紅對視一眼，春柱就接了，“哥、嫂子，啥也不說了，以后你們就是俺親哥親嫂子。”

　　“你小子，啥時(shí)候沒把俺當(dāng)親哥？”余根生挑眉，春柱訕訕的撓頭。

　　“還有個(gè)事兒得跟你們只會(huì)一聲，咱們這生綠豆芽的事兒最好先保密，不是我自私，也就賣這一段能賺錢，到時(shí)候大家都生豆芽這東西肯定不如現(xiàn)在賺錢。”麥芽兒就又叮囑了一句。

　　春柱兩口子也都是明白人，忙不迭的答應(yīng)了。

　　“春柱，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我怕被人盯上，綠豆沒多少了，你明天和你根生哥去鎮(zhèn)上，多買點(diǎn)兒綠豆回來，到時(shí)候我教弟妹生豆芽。”

　　四個(gè)人就又說了會(huì)兒話，麥芽兒才想起來布料的事兒。

　　“弟妹，我這手藝不成，還得麻煩你幫我裁剪一下。”麥芽兒拿出所有布料，把給春柱一家的挑出來，“給家里人和孩子都做一身衣裳，還有這細(xì)棉布，也能做小衣裳，還有這碎布，留著做鞋。”

　　麥芽兒這次沒少買，單單是給春柱家的就有一堆，兩口子看了又紅了眼圈，不過最后還是收下了。

　　“嫂子你要是不嫌棄俺手藝不好，你和大哥的衣裳俺都給做了。”莊戶人家的女子沒有誰不會(huì)做衣裳的，像是麥芽兒這樣的能嫁出去還得說余根生家條件不好。不然就沖她連衣裳都不會(huì)做也沒誰家能要她。

　　“成，那就麻煩妹子了，不過你也得教教我，到時(shí)候咱們一起做。”兩個(gè)女人說說笑笑就把事兒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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