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情熾
當(dāng)著外人,顧蓮是不便叫黃大石哥哥的,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問了一句,“黃統(tǒng)領(lǐng)怎地愁眉不展,可是家里有甚煩心事?”
穆世騏和沈澈亦是頭一次見她,聽她說話聲音清澈似水,特別是語氣溫柔,不由都多看了一眼,----倒是見不到容貌,畢竟兩位公主都戴著淺色的綃紗帷帽,不過隱隱綽綽之下,亦是勾勒出一個娟好入骨的美人輪廓。
護(hù)國長公主的身量偏高一些,樂寧長公主也不算嬌小,兩人都甚纖細(xì),此刻換了干凈利落的胡服裝束,更透出一抹女兒家英氣。
原都以為這兩位天之驕女不好親近,卻不料如此隨和。
哪知道黃大石是一個木頭性子,聽得公主問話,只得悶悶一聲,“沒什么。”一面招呼著兩位公主上車,倒是沒有別的話了。
不僅悶、呆,且有些不大恭敬。
穆世騏心思微動,猜測著……,黃大石從前跟在皇帝身邊打仗,后來做了五城兵馬司,現(xiàn)今調(diào)任為公主府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所以心頭不大爽快吧?再看看沈澈,也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不過他們是他們,自己是自己。
穆家可沒有叫板的本錢,雖然和顧家結(jié)為姻親,但是還在觀察期,尚無功勞,自己只能夾起尾巴做人。
思及此,越發(fā)的謹(jǐn)慎小心起來。
一路平平安安到了西林獵場,山連山、云擁云,藍(lán)天白云、青山碧色,面對一望無盡的空曠草場,讓人不自禁的心曠神怡。
顧蓮摘了帷帽,帶了一抹淺紫色的墜金珠面紗出來。
為了等下跑馬方便,發(fā)髻挽得十分簡單,且緊緊的,只有鬢角兩縷碎發(fā)隨風(fēng)輕輕飄動,臉上面紗盈盈舞動,----天生長眉入鬢,一雙流波妙目更是水光瀲滟,不見真容,越發(fā)美得撲朔迷離。
穆世騏眼里閃過一瞬驚艷,旋即垂下眼簾。
“到了!”徐姝后一步跳下馬車,歡呼道:“今兒可得好生樂一樂。”
顧蓮含笑道:“正巧我也有著興致呢。”叫了竇媽媽,“等下我們?nèi)ゴ蚵箍救獬裕阆茸屓藴?zhǔn)備鐵絲網(wǎng)、火爐子、銀霜炭,對了,還要各色調(diào)味的作料。”
----既然自己做了護(hù)國長公主,那哪兒不是樂子?!
以淚洗面、哭哭啼啼什么的,就不必提了。
穆世騏一直小心觀察著,見兩位公主興致頗高,上前討好道:“護(hù)國長公主想吃烤鹿肉的話,當(dāng)然還是外頭剛打下的新鮮。”又笑,“在下也曾學(xué)了幾年射箭之術(shù),等會兒便替多獵幾頭過來。”
沈澈見了,眼里閃過一絲鄙夷之色。
徐姝“哧”的一笑,“要那么多做什么?我們又不是大肚彌勒佛。”
穆世騏頓時神色尷尬,----他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雖然想著討好鉆營,畢竟臉嫩青澀,此刻不光被同僚鄙視,還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面皮都有點微紅了。
顧蓮瞧在眼里微微一笑,救場道:“難得穆副統(tǒng)領(lǐng)一番好意。”轉(zhuǎn)而說起閑篇,“若按舊情來說,顧家和皇室早年就是通家之好。”看向穆世騏笑道:“論起輩分來,你娶了顧家這一代的琴姐兒,還得喊我們一聲姑姑呢。”
如果自己還是顧家九小姐,穆世騏的確得喊自己一聲九姑姑。
便是從徐家這邊來論,也勉強(qiáng)攀得上。
穆世騏正在不知所措,聽了這一番話,簡直如聆佛音,趕忙上前行了個大禮,“公主姑姑既然這么說,請受侄兒一拜。”
心思敏捷、反應(yīng)機(jī)變,年紀(jì)輕輕倒也落得下臉來。
其實徐姝之前并沒有特意針對他,不過是一貫?zāi)莻口氣,此刻倒是被逗樂了,挽了顧蓮哈哈大笑,“瞧見沒有,侄兒可是能夠隨便認(rèn)的?我不管了,你趕緊封個紅包,連帶把我的那個也給了吧。”
穆世騏忙道:“哪有先收長輩的禮?自當(dāng)是回頭小侄孝敬兩位姑姑。”
顧蓮也忍不住笑了,“這么說的,我不給點什么都過意不去。”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女兒家物件不方便,“今兒來的倉促實在沒帶,且記著,回頭讓人送去,連琴姐兒的也一塊補(bǔ)上。”
穆世騏雖不在乎得什么,但卻巴不得和護(hù)國長公主走得近一些,聽說回頭送禮,這一來一回便有了路子,因而忙道:“既然公主姑姑這么說了,那小侄只好厚著臉皮,且等著公主姑姑的賞兒。”
見他越發(fā)阿諛奉承,沈澈眼里的鄙夷不免更加濃重了。
顧蓮打量了一眼,----兩個少年差不多的年紀(jì),都得十五、六歲。
論長相,沈澈要勝出一大截來,眉清目秀、玉樹臨風(fēng)的,還有一股子少年人的清高傲氣,大抵和家庭出身有關(guān);穆世騏身板兒厚實挺拔,小麥膚色,有一種生機(jī)勃勃的健康氣息,雖然五官有些不及,但若論機(jī)變和隱忍卻要高出許多。
心下不免想到,沈澈是覺得在公主府做副統(tǒng)領(lǐng)低就了吧。
----此事暫且不論,回頭自己另有一番主張。
“走吧!”徐姝急哄哄的,嚷嚷道:“不管是跑馬還是打鹿,都得早點,等會兒日頭升上來可曬死了。”
顧蓮自己利落的翻身上了馬,盈盈一笑,“咱們看看誰跑得快!”
一揚(yáng)鞭,風(fēng)一樣的跑了出去。
穆世騏和沈澈從前都沒跟著來過,聽得兩位公主要騎馬,還以為要教,哪知道她兩個都利落的緊,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
“長公主她人呢?”徐離到了宸珠閣,問道。
被問到的是一個小宮女,平時連遞個茶水的機(jī)會都沒有,哪里跟皇帝說過話?緊張的微微發(fā)抖,小聲道:“樂寧長公主過來說話,然后……,兩公主就出宮去了。”
“去哪兒了?”
“奴婢……,不、不知道。”
徐離連罵人的心情都沒有,一轉(zhuǎn)身,自己去了護(hù)國長公主府,結(jié)果被告知,兩位長公主帶著人打獵去了。
----差點沒把他氣得吐一口血來!
不是沒有聽見花墻后面的動靜,----原本就是自幼習(xí)武,又是常年浴血廝殺歷練出來的,早就知道對面有人過來了。而那一襲鵝黃色煙羅宮裝更是特別,漸染漸濃,還能在陽光下折出瑩綠光彩,原是上貢的兩幅稀罕綃紗料子。
母親嫌顏色太過嬌嫩自己不用,一匹鵝黃的給了她,一匹嬌粉的給了妹妹。
當(dāng)時也是心里慪著氣,剛巧碰著小管美人說了幾句話,知道她來了,鬼使神差的接著小管美人的話頭,說了一句,順手在其臉上捏了一把。
依她的性子,斷然做不出當(dāng)面過來吵架的事。
便想著,她一定是回宸珠閣慪氣去了。
只是一大早趕回來,還知道專門打扮了過來尋自己,于她算是難得的,到底不跟她一個小小女子計較,加上自己堵了她一回,便算扯平了吧。
不論怎樣,終歸比不過昨兒自己一夜肝疼。
哪知道不過片刻功夫回去,就不見人了。
一氣兒又追到護(hù)國長公主府,結(jié)果呢……,她居然拐了妹妹,兩個人帶著護(hù)衛(wèi)出去打獵了!這個女人,真會變著花樣兒的激怒自己!
徐離真想揪了人到面前,然后親自問問,“你這樣有恃無恐,不就是仗著朕放不下你嗎?整天里想甩臉子就甩臉子,把你慣得比祖宗還要大!顧蓮娘,你到底有沒有把朕放在心上?!腦子想的都是什么?!!”
一口惡氣散不開,忍了忍,又追到了西林獵場。
徐離極目遠(yuǎn)眺,并沒有看見顧蓮和徐姝等人跑馬,抓了人問,才知道是去林子里烤鹿肉了。不由眼角直跳,待到問清楚不光帶了黃大石,還帶了穆世騏和沈澈,臉色越發(fā)黑得像一塊鍋底。
于是駕著馬兒慢慢朝林子深處走去,胸中氣息翻滾。
快到的時候,下了馬,一路腳步無聲。
“得了,得了!”徐姝聲音歡快,像是在嘟著嘴吹氣,發(fā)出一陣呼呼響聲,“我先嘗嘗。”然后嚼了一陣,連聲道:“好吃,好吃的!姐姐你的手藝真不錯。”
徐離環(huán)顧了一圈兒,挑了一個隱蔽的地方,透過樹枝樹葉縫隙看了過去。
顧蓮換了一身明藍(lán)色的窄袖胡服,下面大紅色的裙子,身上環(huán)佩伶仃,很有幾分不一樣的異域風(fēng)情。坐在一盆鐵絲網(wǎng)的火爐旁邊,將袖口束緊疊起,手上拿著夾子利落的翻動著烤肉,不停撒著各種作料。
隔得有兩丈遠(yuǎn)的地方,黃大石、穆世騏、沈澈幾人,正圍在一塊大石頭周邊,一面喝著小酒,一面揀著花生米吃起來。
不一會兒,顧蓮烤了一大盤色香味俱全的鹿肉。
只留了一小碟子,讓竇媽媽把其余的拿了過去,指了指黃大石等人,“讓他們也嘗一嘗,光喝酒無趣,還得配著烤肉才有意思呢。”
然后洗了手,和徐姝一面吃著,一面不著邊際的說笑。
郁郁蔥蔥的茂密林子里,高大的樹木遮住了大半個天幕,只剩下頂端小半塊藍(lán)天白云景象,下面都是各種深深淺淺不一的綠色。
顧蓮的藍(lán)衣紅裙,在這種背景下更加顯得格外出挑。
好似一片茫茫綠色海洋之中,一朵紅藍(lán)相間,開得格外嫵媚迷人的奇異花朵,襯得肌膚白皙如玉,有一種異彩流光的奪目之美。
她嘴角笑意淺淺,舉手投足之間優(yōu)雅迷人,真是說不盡的從容坦然、眉目舒展,恍似春風(fēng)拂柳一般輕柔怡人。
----哪有半點生氣懊惱的樣子?
恍若盛夏天里喝了一碗冰鎮(zhèn)涼茶,徐離的火氣降了下來,心卻微微生涼,----合著自己在這兒著急上火,人家根本就沒有當(dāng)一回事呢。
他轉(zhuǎn)身,悄無聲息的自嘲走了。
******
顧蓮吃完烤肉從林子里出來,得知皇帝來過,卻不見人,心下雖有疑惑,不過這一整天折騰的夠嗆,徐姝也嚷嚷著累得很,----索性連皇宮都懶得回,兩個人一起在公主府里歇下了,倒是說了半夜閨閣體己話。
次日去給皇太后請安的時候,被訓(xùn)了一頓。
徐姝是慣會撒嬌的,顧蓮也在幫腔,皇太后雖然教訓(xùn)了她們幾句,實在架不住兩個人軟磨硬泡,最后無奈道:“騎馬危險,偶爾去去也就是了。”又反復(fù)叮嚀,“千萬記得不要逞強(qiáng),隨便晃晃也罷了。”
“知道,知道。”徐姝笑嘻嘻回道。
顧蓮依舊陪著麒麟玩了一會兒,然后方才問起皇帝,得知在上書房,那邊大臣們?nèi)藖砣送模缓么驍_,只得又挨到午飯時分再做打探。
“皇上去了小管美人那兒。”
顧蓮一怔,茫茫然出了會兒神,繼而道:“罷了,不用打聽了。”
竇媽媽摒退了眾人,小聲勸道:“昨兒皇上不過白說了一句玩笑話,公主實在不該生氣就走的,就算走了,好歹也等晚上對講清楚了。”微微埋怨,“怎好丟下皇上自己跑出去快活?現(xiàn)如今皇上連著幾處找不到人,怕是真惱了。”
“便這樣吧。”顧蓮心情復(fù)雜無比,說不好到底是什么樣的情緒,只覺得累,神色疲懶淡淡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色衰而愛弛,又或者……,未及色衰便已經(jīng)愛弛,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兒。”
“公主……”
“夠了,媽媽。”顧蓮打斷她道:“難不成,還要我去小管美人那里搶人?就算我不要臉面,別人瞧著也是一個大笑話。”隨手卸了釵環(huán),“往后我只守著麒麟過日子,清清靜靜的,也沒什么不好的。”
徐離一向待女人甚是寬容,自己又沒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還給他生了皇長子,只要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總不能來害了自己。
三宮六院,那本來就是屬于皇帝的東西。
便是從前因為自己受了薛沛驚嚇,他守著了幾個月,那也不代表他一輩子都要守著自己過啊!若為這個慪氣,自己遲早得被氣死了。
況且,自己又有什么資本去計較?
莫說徐離是皇帝,便是在葉家,自己也沒敢跟葉東海說不許納妾,這種事……,自個兒要求不過是一個笑話。
----總歸得男人自己樂意才行。
等到自己真的有命做皇后的那一天,再來吃醋,方才沾得上邊兒。
而眼下,自己的安危和麒麟的健康成長,才是最重要的,----皇帝心頭有氣,就讓他去散散心吧。
往后他若來找自己也會應(yīng)承,他若是看著自己心煩了,便躲著好了。
-----理智歸理智,到底心煩。
鄧美人過來求見的時候,顧蓮便不耐道:“說我歇下了。”
就這樣……,徐離和顧蓮兩個人,一個覺得你沒把我放在心上,一個想著你去跟舊愛新歡鬼混好了,誰也不去主動找對方。
時間一晃,轉(zhuǎn)眼到了八月金桂飄香的時節(jié)。
皇太后終于覺得不對味兒來。
倒是每天都見著兒子和顧氏的,就只不見他們兩個碰頭,一次兩次還沒留意,這大半個月過去了,不免起了疑心。
又聽外面議論皇帝新寵了小管美人,時常招之陪伴,儼然已經(jīng)成了新寵,----想那小管美人出身、才情、品貌都不出眾,非要說個好字,無非就是溫柔小意兒罷了。
兒子從前都不正眼瞧一瞧,如今到上了心,何其古怪?
----這若不是跟人賭氣,又是什么?
那顧氏面上絲毫不顯,每天和顏悅色的照顧著麒麟,按時來請安,倒是打翻了后宮一干醋壇子,真真酸味兒沖天!
皇太后不免嘆氣,若是兒子真的放得下也罷了。
這般擰著,兒子心里分明就是在意的緊,只是自己跟自己慪氣,偏那顧氏是冷情不知伏低的,愈發(fā)僵持上了。
----真真一對磨人的冤家!
忍了幾天,皇太后到底沒有忍住留了兒子單獨說話,“顧氏便是哪里不好了,你與她說了,難道她不會改嗎?不為別的,只為你從前那般要死要活的,為了她把天都快掀翻了,這會兒擰著又算怎么回事?再說了,好歹她還是麒麟的親娘呢。”
徐離冷冷道:“她不是過得挺好的嗎?”
“你就擰吧。”皇太后氣得捶了他兩下子,“若是真的放得下我也不說什么,就怕你這會兒擰得緊,回頭又后悔了。到時候那邊的心已經(jīng)冷下來,看你怎么再捂熱?倒是又鬧得天翻地覆的,大家都不安生!”
徐離心里慪了一口氣,當(dāng)著母親,不免浮起委屈,“兒子竟不知,還有哪里待她不好的地方?可她倒好,想怎樣便怎樣……,何曾體諒過我?不過晾她幾日,她便真的一句話也不多說。”
忍不住恨恨,“難道朕一個堂堂七七尺男兒,還比婦人軟弱?倒去求她不成?!”
皇太后真是恨鐵不成鋼,兒子千般好、萬般能耐,遇到顧氏就忽地蠢了,簡直就像遇著了命中克星!看他現(xiàn)在這一副怨憤的樣子,哪里是放得下?倒是恨上了,疙瘩越擰越緊、越擰越糾結(jié),任旁人誰也解不了。
這一口氣,最后還得顧氏替他順了出來。
皇太后氣得狠了,倒是忍不住“哧”的一笑,“你這會兒倒是又來裝硬氣,從前為了得到她,也不知說過多少軟和伏低的話,現(xiàn)在想要硬氣也是無用了。”
徐離煩躁道:“隨她去吧!”
皇太后聽了,啐道:“你若是能一輩子不理會,才算厲害!”
徐離閉嘴不言語。
“你呀。”皇太后口氣軟和了些,不想讓兒子糾纏在煩惱里,找了個臺階給他下,“你整天跟小管氏混在一起,她心里指不定有多難受呢。只到底是女兒家,面皮兒薄,面上怎么肯露出來?好歹你得先找她開個頭兒,才能有后面的話不是?且去吧,哀家實在不愿瞧見你們兩張苦瓜臉兒。”
聽了這番半哄半勸的話語,徐離心理總算順了一點氣,出了大殿,在連廊上吹了一會兒涼風(fēng),最終還是往宸珠閣方向去了。
“又去西林獵場了?!”
“是。”便是一個傻子,也聽得出皇帝語氣陰冷,小宮女瑟瑟發(fā)抖,硬著頭皮應(yīng)了一句,“還是跟樂寧長公主一起去的。”
徐離忍了近一個月的火氣,被這一催,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于是穆世騏倒霉了。
好巧不巧,顧蓮和徐姝跑馬跑得無聊,便叫人拿了靶子,兩個人來學(xué)射箭,----沈澈一向有些清高不屑的,黃大石只得一把子蠻力,掄大刀十分熟練,射箭并不在行,且沒有那個耐心教學(xué)生。
于是任務(wù)便落在穆世騏頭上,臨時充當(dāng)起了箭術(shù)老師,指點著兩位公主,“要讓箭尾、箭尖和靶心成一條直線,握弓的手一定要穩(wěn),不能抖,特別是箭離弦的一剎那,稍微一動可就偏了。”
徐姝玩了一會兒,便叫乏,“不玩了,手酸的緊。”
顧蓮倒是挺有興趣的,一直想找點事消磨時間、放松心情,二則技多不壓身,雖說自己不指望射箭殺人,將來教兒子比劃比劃也是一個樂趣。
----倒是格外的認(rèn)真。
于是等徐離趕到的時候,落在眼里便是……,黃大石呆呆的坐在一旁草地上,沈澈身量筆直的站立旁邊,妹妹徐姝在叉著瓜果吃。
只剩下穆世騏和她在一起射箭,一個教,一個學(xué),還不時的說笑幾句。
要教箭術(shù)是吧?徐離二話不說,上前在一個弓箭手里拿了弓和箭,搭弦、瞄準(zhǔn),下一瞬便是“嗖”的一聲,利箭劃破空氣直直飛射過去!
穆世騏聽到危險聲音本能躲避,但卻不及飛箭速度,“啊!”的一聲,那利箭直直的洞穿了他抬起的手腕,頓時吃痛咬牙血流不止!
顧蓮吃驚回頭,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反應(yīng)過來。
這些人知道越多、猜測越多,只怕就會死得越快,當(dāng)即想也不想,冷冷道:“皇上一時手誤射偏了,全都速速退下!”
徐姝亦是反應(yīng)過來,眼見哥哥滿面盛怒走了過來,忙道:“都走,都走!”扔了自己手里的瓜果,喝斥道:“麻利一點兒,趕緊滾!”
空氣里的氣氛十分危險,盡管穆世騏和沈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黃大石慢半拍的有些醒悟過來,但都不約而同的上了馬,頭也不回的領(lǐng)著侍衛(wèi)們退遠(yuǎn)了。
徐離一身海藍(lán)色的五爪團(tuán)紋龍袍,金線織就,在明媚的陽光下閃著金光,帶著迫人的威儀,大步流星快速走了過來。
“三哥……”徐姝想要解釋兩句,分辨道:“原是我想學(xué)射箭來著,剛才累了,所以我就歇了一會兒……”
“你閉嘴!”徐離聲音冷冷的,絲毫不容置疑,一伸手將妹妹拂到一旁,冷冷的看著顧蓮,“你果然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自己沒心沒肺?顧蓮只覺啼笑皆非,他不高興了,去找后宮美人了,自己可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還要怎樣?非得自己以淚洗面的求著他,心里才夠快意?自嘲笑道,“我要是有心有肺的話,只怕早就被氣死了。”
“你……”徐離一口氣提不上來,噎了一下,上前狠狠抓起她,“你要見葉家的那幾個小崽子,朕也讓你見了!還想怎樣?”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天底下,還有比朕更窩囊的皇帝嗎?朕就是個蠢貨!”
“放開我!”顧蓮伸手去揪自己的衣襟,卻是奈何不得。
徐離仍舊不放手,接著又道:“一句話不說就甩臉子,想出去就出去,成天的見不到個人影兒!朕還當(dāng)你難過著,原來倒好……,這里自有可心的人陪著啊!”
“你混帳!”顧蓮氣血上涌,失去理智狠狠咬了他一口,原想讓他松手的,偏生皇帝比他更擰更受得,都咬破流血了,愣是動都沒有動一下!掙又掙不脫,只得側(cè)臉別開目光,緊緊的抿了嘴,一聲兒不吭。
徐姝急得不行,跺腳道:“你們兩個,有話不能好好兒說嗎?!”
徐離對妹妹的話置若罔聞,只是看著顧蓮,冷笑道:“是不是……,離了朕,有小伏低在一旁陪著,比在朕身邊還要快活啊?”他實在是氣極了,口不擇言,“朕看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樣,沈澈還算說得過去,穆家那小子長得黑不溜秋的……”
“徐離!”顧蓮猛地扭回頭來,怒目以對,“當(dāng)著幾百號的侍衛(wèi),姝兒也在這里,我清清白白的心里清楚!你便是有氣,也犯不著這樣給我潑臟水!”說著,一聲冷笑,“要說到眼光么,我的確不怎么樣,不然當(dāng)初怎么會看錯了人呢。”
徐姝一聽,頓時到了一聲“糟糕!”,這兩人都在氣頭上,專揀難聽的說,越說越?jīng)]個譜兒,都非得把對方戳爛了才罷休。
----只怕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哥哥已經(jīng)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上都抖了起來,“你……,你這個牙尖嘴利的女人!”說著,將手上的弓往她脖子上一套,咬牙切齒恨聲道:“不如趁早勒死了,大家清凈!”
“三哥!”徐姝驚叫道:“你氣瘋了啊?快拿下來……”又慌張去看顧蓮,“姐姐你快說句軟和的話,三哥他這是氣傻了。”
顧蓮的心一點一點涼了下來。
那時候,他讓自己跳進(jìn)徐家池塘去淹死,自己真的跳了,也真的想死,以便這一世一了百了。
而現(xiàn)在……,自己不想死了,不愿意就這樣引頸受戮。
然而上次他不想真的殺了自己,但是這一次呢?這一次或許是,或許不是,不過只要一直相處下去,……就還會下一次,下下一次。
誰知道,在哪一次他就會真的殺了自己!
顧蓮感覺到了理智的回歸,情愛不再蒙蔽自己的雙眼,思緒一下子清晰起來,心里做了一個決定,明白自己的路要怎樣走,輕聲喃喃,“那我祝皇上紅顏知己遍天下,多子多孫、江山永固……”
這哪里是什么軟和的話?簡直就是軟刀子!
徐離氣得發(fā)抖,氣得快要碎裂了。
但是……,雖然盛怒,火氣卻不自覺的弱了一些。
這個女人……,吃起醋來也是這般、這般……,叫人恨得牙根癢癢,----有如豆腐掉進(jìn)灰堆里,拍不得、吹不得、打不得,……想著再也不見了,又舍不得。
徐姝卻是嚇得不輕,只覺得眼前這兩個人都走火入魔了。
實在想不出什么勸解的,把心一橫,自己從弓箭下面鉆了進(jìn)去,梗著脖子道:“三哥你瘋了!我的性命是蓮姐姐救下的,你要殺她,就先殺了我!一起殺了吧!”又捧著臉假意大哭,“可憐的麒麟,你小小年紀(jì)就要沒了娘……”
顧蓮抿著嘴,帶著一抹倔強(qiáng)默默的流著眼淚。
徐離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似水明眸,里面映出自己憤怒的影子,----心里明白,這個女人一句好話也不會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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