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故 下
那門子飛快的去了。
曲奎抬起頭,打量著這處座落在小鎮上的宅子。
不知道是辜家的產業,還是臨時找的一個地方,以辜四爺為人的謹慎,只怕多半是后者。心里又在盤算著,等下要如何才能說服對方,肯拿出兩萬五千兩銀子,----顧氏太過狡猾,一定不能讓她如愿!
沒多會兒,一個婆子跑了出來,“曲爺,我們四爺請你進去說話。”
這所宅院不大,但是修得頗為寬闊幽深、曲折別致,曲奎跟著走了小半晌,才到了后院一個僻靜的院落,跟著婆子進了門。
里面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站起來笑道:“曲兄,快請坐。”
“不敢,不敢。”曲奎趕忙見了禮,“叨擾四爺了。”等著下人們都退了出去,飛快的把客棧之事說了,“那顧氏十分狡猾厲害,竟然把人給說動了,哄得那群傻子要去滸川商號拿銀子。”面色無奈,“我不得已,答應了他們兩萬五千兩銀子。”
“還有這樣的事?”
“是。”曲奎忙道:“我早說了,那顧氏心計不同一般女子。在安陽的時候,我就是被她算計了,才會……”頓了頓,“不過我也佩服她,當時葉東海在外生死不明,她一個婦人,居然能夠坐鎮葉家商號。”
只不過,如今已經和自己對立起來了。
辜四爺微微皺眉,“如此說來,顧氏倒是一個人物。”
“沒錯。”曲奎之所以這么說,更多的是為了打動對方拿銀子,“而且顧家大老爺做了安陽刺史,顧氏又是徐家保婚嫁過去的,葉家有求于顧家,得罪不起徐家,必定會對顧氏珍之重之,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贖回來!”
辜四爺有一些猶豫。
曲奎見對方有幾分意動,趕忙趁熱打鐵,“對了,那些人沒有見過顧氏,搞不清楚模樣,還順手把徐三的姨娘給抓了。”打著買一送一的主意,“四爺你看……”
“徐三的姨娘?”辜四爺露出一絲驚訝,琢磨了下,“你等等。”起身道:“我進去問幾句話,等下再答復你。”
“好。”曲奎心里猜測,許是對方要見什么辜家長輩,或是出謀劃策的大掌柜,因而耐著性子等候。
辜四爺負手進了里屋,問道:“你怎么看?”
對方居然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身著紫衣白裙,挽了婦人頭,玉容嬌俏、顧盼神飛,眉目間很有一抹干凈英氣,像是一朵盛開的刺玫瑰。
“四爺。”紫衣女子起身讓了坐,很是親近熟悉的樣子,奉了茶,盈盈一笑,“顧氏肯定能值這個價錢,這買賣不會虧的。”
“為何?”
“四爺你不知道,那顧氏和徐離曾近訂過親。”紫衣女子笑了笑,眼底的光線卻是有些冷,“方才曲奎的話倒是提醒我了。”她道:“不是還有一個徐家小妾嗎?咱們反倒不必再去麻煩,把那小妾和顧氏一起拿了,直接送給蕭蒼!”
“送給蕭蒼?”辜四爺目光一亮,沉吟道:“這……,倒是一份重禮。”
“是啊。”紫衣女子淺淺一笑,“而且正好蕭蒼南下,要和徐家碰面,說不定這兩人還有大用處呢。”端起茶,悠悠的喝了一口,“若是咱們立下大功,將來辜家的生意自然就更好做了。”
“萬一……”辜四爺有些猶豫不定,擔心道:“蕭家和徐家,最后誰勝誰負只怕還不一定呢。”
“四爺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紫衣女子蹙了蹙眉,繼而察覺到自己口氣有些不妥,趕忙緩和道:“不過,四爺的擔心也有道理。”溫婉一笑,“所以這件事,咱們不必大張旗鼓的去做。”
“對!”辜四爺連連點頭,“若是蕭蒼贏了,少不了咱們的這份功勞;若是……,咱們也落不著惡名。”神色認真,“的確是要做得保險一些。”
紫衣女子冷笑道:“當初徐家跟落水狗一樣,投奔薛家,現在以為腰桿硬了,全忘了當初是如何下賤!”又道:“葉家就是個傻子,不知道看中徐家哪一點,若是回頭徐家敗了,有他們的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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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蓮和鄧氏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無聲的坐在桌邊,誰也說不出一句話,誰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總之不會有什么好事。
客棧外面甚是冷靜,這種偏僻的小鎮上過往的客商不多。
----說明曲奎和背后主使都很謹慎。
很有可能到最后自己死了,都不知道仇家是誰。
顧蓮的心里盡是憋屈和凄涼,側目看向鄧氏,……估計她的心里更憋屈吧?誤打誤撞跟著自己被劫,還真是無妄之災。
要是當初鄧氏只是道謝,沒有后面撫琴之類的事情,那么徐離即便來大昭寺,應該也是找到鄧氏就走,不會耽誤太久。
而自己和葉東海賞梅,一起回去,有段九在身邊,肯定就不會發生后面的事了。
可惜時光不能倒轉,追悔無益。
過了一個多時辰,外面又有了一陣動靜,像是有人回來。
顧蓮趕忙走到了窗戶邊上,聽到了曲奎的聲音,大胡子等人的聲音,但是只打了招呼,就進了另外的屋子,什么都聽不到了。
沒多會兒,又有人走了過來。
“兩個美人兒!”大胡子推門進來,樂呵呵的笑,指了指曲奎,“你們兩個可真是值錢吶,曲爺給了銀子,你們現今就是他的人了。”
盡管早猜到多半是這個結果,顧蓮還是臉色一變。
鄧氏瑟瑟發抖,一片臉色茫然的樣子。
曲奎不知道是怕說漏嘴,還是心情不好,黑著臉,只道了一聲,“跟我下樓。”然后門口便有馬車,催促著顧蓮二人上去。
馬車搖搖晃晃開始行使,不知前路何方。
鄧氏長長吐了一口氣,“二奶奶,看來我們是兇多吉少了。”
“倒也未必。”顧蓮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兩萬五千兩銀子,買二十條人命都夠了,花了這么多銀子,哪能隨隨便便就……”頓了頓,不吉利的話到底沒說。
然而出乎她們的預料,竟然是被帶到了一個偏僻的莊子上。
顧蓮看著滿院子的雞鴨鵝,看著一望無盡的農莊,越發得迷糊起來,----自己和鄧氏被關進了小屋,送飯送水都是從窗戶遞進。
那些人一句話都不說。
夜幕漸漸濃重,皎潔的明月和璀璨繁星漸次亮起,四周清幽寧靜,只能聽到一陣陣的寒風烈烈之聲,叫人毛骨悚然。
這一夜,顧蓮和鄧氏都沒有睡著。
然而叫人意外的是,曲奎之后再也沒有來過,農莊的人不說話,只是每天按時按點送水送飯,甚至還準備了熱水和干凈衣服,以供換洗之用。
鄧氏吃不下,睡不香,每天惶惶不可終日,哪里還有心情沐浴洗澡?結果反而被人喝斥了一通,威脅道:“若是不愿意自己洗,那只好叫人來幫忙了!”
嚇得她,再也沒有二話便去了。
顧蓮瞧著這些人舉動奇怪,不光好吃好喝款待,還讓焚香沐浴,甚至送來了品味不俗的衣服和首飾,叮囑自己和鄧氏好生打扮。
難道這是準備送給人做姬妾的?那也太貴了點兒吧。
而且曲奎花高價,明顯是后面臨時改變的主意,和他預期的打算已經不一樣了。
----最主要的是,銀子應該不是他給的。
顧蓮想不出幕后黑手是什么人,這樣奇奇怪怪的過了七、八天,不免有點恍惚,簡直要以為一直會這樣下去。
然而這一天,終于有了一點不同。
外面熱鬧了起來。
顧蓮推開窗戶,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居然看到了幾個身著戎裝的軍爺,而且看其樣子,似乎正在和莊子管事交接談話,很快就朝這邊走了過來。
完了,完了,心里突然明白了點什么。
之前自己為了攔下鄧氏,不得已,說出了她的身份,卻不料招至更大的禍事,現在應該是被曲奎倒了手,換了賣家!
極有可能,接手的是徐家的仇家!
“出來吧!”外面有人大喝,粗暴的一腳踹開了門。
那人像是一個中級將領,穿著盔甲,身后跟著一隊二十來個兵卒,進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兩個禍水!”招了招手,“跟我走。”
顧蓮明白這種人冷酷無情,不敢出聲,抓了鄧氏一起出門。
又是一路馬車,又是一路身不由己的顛簸。
當最終抵達目的地,下了車,看到面前氣勢恢宏數十萬人的軍營,看著那些飄揚的旌旗,----上面寫了同一個大字,“蕭”!
鄧氏頓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顧蓮聽著震耳欲聾的的操練聲、號角聲、鑼鼓聲,只覺嘴唇發干,摸著在農莊磨得尖利的金釵,----或許,自己只能真的那樣做了。
在這一刻,驟然間想起了葉東海,想起了年幼無依的小女兒。
如果自己死了,不知道丈夫能夠守幾年?不知道葉家長輩會不會逼著他,百日之內借孝成親?不知道女兒的繼母是什么性子?會不會善待她?
不能自抑的,兩行晶瑩的淚水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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