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鄧氏跟著領(lǐng)路的大丫頭,進了大廳,穿過一段細長精美的內(nèi)廊,兩旁奇珍異世、花木疊翠,一樣一樣擺放的錯落有致。
----比主母那邊的珠光寶氣好多了。
薛延平行伍出身,沙場征戰(zhàn)、浴血廝殺十幾年,打下了薛家的地盤,安家落戶不過二十年的光景,薛夫人也非名門大戶之女。
難怪養(yǎng)出主母那樣的……
不過也好,色厲內(nèi)荏的繡花枕頭才好應(yīng)付。
鄧氏又穿過了一道水晶珠簾。
見著了一臉含笑的徐姝,淡紫色的半袖,更淡一點的淺紫抹胸,玉色腰帶,配了一襲月白銀線的千蝶儒裙。
頭上挽了纂兒,只插了兩支一般兒大小的瑪瑙珠釵。
“鄧姨娘坐。”徐姝把那荷包擺了出來,還有之前的梅花絡(luò)子、玉蘭花手帕,笑得嬌俏甜美,“鄧姨娘的手真巧,樣樣兒我都瞧著喜歡。”
“二小姐喜歡就好。”鄧氏還以為要再等一段時間,徐姝才會單獨見自己,今兒有些突然,一時間沒有想好說點什么。
便不著痕跡往屋子里打量,琢磨找點話題出來。
忽然間,她的視線落在一副小像上面,目光里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訝。
----怎么能畫得那樣逼真?
一時間,倒是忘了自己本來的來意了。
鄧氏在家的時候,琴棋書畫都有刻苦訓(xùn)練,卻從未見過這等畫法,畫里的徐姝好似真人兒一般,好奇問道:“這是哪個大師畫的?”
“什么大師?”徐姝“撲哧”一笑,“這是一位姐姐送給我的壽禮。”
鄧氏的眼睛亮晶晶的,透著掩不住的濃烈興趣,“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姐?若是也在安陽,能夠求教幾句拜個師就好了。”
徐姝笑容微淡,提醒她道:“鄧姨娘要是閑著沒事,就再給我做幾個荷包吧。”
鄧氏一怔,猛地清醒過來。
自己已經(jīng)不是鄧家的小姐了!而是徐家的姨娘。
那作畫的人,既然被徐姝稱之為的姐姐,必定是高門大戶的小姐或者少奶奶,怎么可能跟一個姨娘結(jié)交?自己怎么就忘了這些了。
頓時有些坐立不安,又怕徐姝著惱,趕忙起身,“二小姐喜歡什么顏色?什么樣子和花紋,只管說了讓我去做。”
“隨便吧。”徐姝不是很在意,悠悠笑道:“鄧姨娘,我三嫂最喜歡芍藥花了。”
怎么莫名其妙說這么一句?鄧氏一下子悟不過來,暫且記在心里,然后借口回去找荷包樣子,福了福告辭而去。
出了門,快步跨出院子,一口氣穿過長長的抄手游廊。
鄧氏鼻子一酸,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有如潮水般噴薄洶涌而出!
----卻還要強忍著不敢哭。
早就知道姨娘不好做,知道自己會在薛氏面前受盡折辱,可是今天徐姝的話,卻是自己沒有設(shè)防的地方,一下子就擊到心口!
做了姨娘,就連跟別人問個話的資格都沒有了。
----徐家姨娘的這條路不好走。
很有可能……,自己一輩子都只是一個姨娘。
畢竟徐家到底能不能成事,還是兩說,萬一徐家兵敗……,只怕到時候連姨娘都做不成,等著自己的是跟著徐家一起滅門!
----可是自己沒有選擇。
父親早死了,自己和母親一直依附著叔叔生活,叔叔是個有野心的,別說自己是他的侄女,就算是親女兒也一樣不會猶豫的。
前幾個月,適齡的堂姐剛好嫁人了。
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幸事,……還是不幸。
鄧氏茫茫然的走著,停在一處人工穿鑿出的小橋流水前面,立在欄桿旁邊,唯有在沒有人的時候,才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幾口。
忽地一記尖銳的女聲傳來,“去問問她,到底長眼睛了沒有?”
鄧氏聞聲回頭,一瞬間還沒有收回漂浮的心思。
“姨娘真是好大的膽子!”青霜已經(jīng)走了過來,訓(xùn)道:“奶奶過來了,竟然還大大咧咧的站在這兒,還不快點過去請安?!”
鄧氏心里暗道一聲真是不巧,慌忙上前跪了下去,“給奶奶請安。”
其實平時姨娘見主母,福一福也就罷了。
只是眼下薛氏明顯正在上火,正要找地方撒氣,鄧氏不等主母發(fā)落,自己就趕忙把姿態(tài)做得更低,好讓主母能夠消消氣。
薛氏見她如此低姿態(tài),的確不好再發(fā)作什么,只是也不打算就這么放過對方。
于是什么都不說,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
鄧氏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若是起來,主母多半要指責自己沒有規(guī)矩;不起來……,眼看日頭漸漸升高,這還是次要的,回頭跪也跪了,罪也受了,主母還可能說是自己擠兌她。
心思飛快移動,趕緊站了起來喊道:“奶奶慢走,婢妾先告辭回去了。”
薛氏扭了頭,惱怒道:“我叫你起來了嗎?”
鄧氏要得就是她這一句話,……不是自己故意拿喬裝樣,而是主母生氣,自己被喝斥了不敢起來,趕忙跪下,“是,婢妾知錯了。”
自己來徐家的這一個月,徐離總共在家待了三天就走了。
之后的日子,自己整天被薛氏搓扁揉圓、頤指氣使的,難道還能去告狀不成?苦可以受,但是也不想白白受了。
鄧氏在日頭底下跪了一個多時辰,消息終于傳開。
等到徐夫人派了丫頭過來時,鄧氏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臉色發(fā)白,渾身搖搖欲墜,那丫頭傳了徐夫人的話,“夫人說了,讓鄧姨娘回屋歇息去。”
“謝夫人恩典。”鄧氏俯身磕了一個頭,搭著鄧媽媽的手,緩緩站起來,卻是腳底一軟,站立不支摔在地上。
“姨娘!”丫頭仆婦們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攙扶。
倒不是鄧氏裝樣子,在太陽下面跪了小半天,的確是腿軟腿軟站立不穩(wěn),……不過之后,卻是故意不睜開眼睛了。
聽得周圍的仆婦和丫頭們各種忙碌,把自己搬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大夫也來了。
隔著簾子診了脈,“不要緊,大概是受累受熱暈了過去。”
“你瞧仔細了沒有?”一個清脆嬌軟的聲音,在屏風后面插嘴,正是徐姝,“在烈日下面跪了半天,人怎么會沒事呢?若是回頭有個什么好歹,拿你是問!”
鄧氏一直都是醒著的,但是這個時候睜眼說話,太過取巧,反倒讓他人猜疑,索性繼續(xù)閉著眼睛裝昏睡。
回想起上午徐姝對自己的態(tài)度,不覺得彼此關(guān)系好到如此關(guān)心的地步,……無非是自己病得厲害,薛氏那邊就更難看罷了。
那大夫是經(jīng)常在大戶人家走動的,自然懂得察言觀色,趕忙又切了一回脈,捻著胡須搖頭晃腦,“姨娘有一些邪火入體,曬得很了,怕是要休養(yǎng)三、五天……”屏風后面?zhèn)鱽硪宦暱人裕s忙改口,“聽說還磕破了頭,估計要休養(yǎng)十天半個月才行。”
“這出去寫方子,記得……”
徐姝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小丫頭喊了一聲,“二小姐……”
被人打斷說話,徐姝的口氣不是太好,“什么事?”
小丫頭怯怯聲道:“葉家來人,說是葉二奶奶請你過去說話。”
“蓮姐姐?!”徐姝的聲音復(fù)又高興起來,一串腳步聲響起,步伐飛快的一溜小跑出去,顯然對方是她喜歡相交之人。
鄧氏留了心,睜眼朝著鄧媽媽招手,“去打聽一下,葉家二奶奶是什么人?”
*****
“姝兒……”顧蓮眉頭微蹙,柔聲問道:“那些官媒和丁家,是不是都被你叫人去打了招呼了?”想不明白,“……為什么?”
徐姝歡歡喜喜過來,卻被責問,心情當然不會太好,板著臉道:“蓮姐姐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什么官媒,什么丁家,這是從何說起?”
林姨娘心下大急,“徐二小姐,上次不是你說的……,要給我們七小姐做媒,讓她嫁給黃大石嗎?”
“是啊,我是說過。”徐姝眼睛睜得圓圓的,一臉無辜,“我只知道黃家,別的可就不知道了。”
別說林姨娘了,就算是顧蓮,都沒十足的把握,更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事情是徐姝在搗鬼,全都是猜測罷了。
前幾天讓李媽媽去了一趟丁家,把林姨娘的意思轉(zhuǎn)達了,又說了大夫人最近心情不好云云,……嫡母之于庶女的面甜心苦,后宅的婦人豈會不懂得?丁家覺得既然不虧損什么,又能和顧家攀上親戚,也算不錯,最后倒是被說動了。
李媽媽放心回來,告訴了顧蓮事成的消息。
哪知道等啊等啊等了幾天,就是不見丁家的人再次上顧家提親,……林姨娘急得直催,顧蓮只好又讓李媽媽去丁家問話。
結(jié)果人家卻改了口,說是自己公子今年流年不利、不宜婚娶。
顧蓮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緣由,還是林姨娘實在忍不住,跑來了葉家,說起前幾天遇到徐姝的事,這才讓她有點頓悟。
只是眼下徐姝死不認帳,真是無可奈何。
而且退一萬步說,她即便認了,顧蓮也不可能拿她怎樣,更沒有辦法強行要求她做什么,今兒叫人過來,……不過是確認一下罷了。
確認一下,后面好做出相應(yīng)的打算。
顧蓮不能得罪徐姝,而且實在也犯不著,……雖然不明白她為何執(zhí)著把桐娘嫁給黃大石,但是即便這門親事真的成了,對顧家和黃家也沒有什么害處。
----不過是顧家面子上不好看罷了。
因而緩和了神色,微笑道:“我也是胡亂猜的,姝兒妹妹別放在心上。”
“沒有,怎么會呢。”徐姝笑瞇瞇的,上前挽了顧蓮的胳膊,一手輕輕摸著她凸起來的肚子,“等小家伙生出來,我可就要當便宜姨母啦。”沉吟了一陣,“唔……,送點什么東西好呢?”
根本就不理會林姨娘,只當對方是一塊背景墻。
顧蓮都不敢得罪的人,林姨娘豈會有膽子敢去多嘴什么?想多說一句告辭的話,都覺得說不出口,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悄悄的告辭出去。
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女兒的婚事是如何一個了局。
快到顧家時,馬車卻被人截住。
“請林姨娘過去說話。”
林姨娘一臉惶惶然,心驚膽顫跟著上了馬車,掀開車簾,看見一張?zhí)鹈揽扇说那嘻惸橗嫞鸵浑p冷冰冰沒有溫度的眼睛。
“徐……、徐二小姐。”
徐姝淺淺一笑,“我有幾句話與林姨娘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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