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劃 下
打砸聲、叫罵聲,越吵越大,街面上頓時再次熱鬧起來。
“哎喲喲,這是誰家的婦人這般張狂?”
“她說什么薛家,薛家是哪一家?怎么沒有聽說過。”
“不知道。”有人聲調惋惜,“嘖嘖,可惜砸壞了這么些好東西。”接著又是尖叫,“哎喲!我的腳!!你們有沒有長眼睛?!”
“你他媽才沒有長眼睛呢!”
人群里很快推推嚷嚷吵鬧起來,似乎還有人動了手。
“真是晦氣!”杏娘不快道:“一來一回都碰見這些瘋子,咱們快點走。”她本來就嬌氣的很,懷了孕,更是聽一點大聲都覺得煩躁不已。
可惜這一次的狀況,比起中午那會兒還要熱鬧混亂。
因為薛家的人砸了東西,安陽的人哪里認得什么薛家?……薛延平?大多數的老百姓們,根本就清楚有這么一號人物。
再說當場被人砸了東西,換誰都沒法心平氣和。
----很快廝打起來。
何家的馬車想退,但是足足半條街都被圍住了。還不斷的有人涌來,勸架的、幫忙打架的,趁機過來搶東西的,亂作一團,一時半會兒根本繞不出去。
“哎呀!你做什么?”外面響起何家婆子的尖叫,又驚又嚇,“我們、我們只是過路的!不要砸,不要砸……”
“過路的?”對方聲音跋扈,“誰讓你們撞在了薛家的刀口上,活該倒霉!”
人家根本就不管,“噼里啪啦”一頓亂砸,還有“吭吭”的大刀砍木頭聲音,馬兒都驚得嘶鳴不已!
杏娘和丁香在車內嚇得直哆嗦,正在害怕著急,想叫下人趕緊離開此地,就見一柄明晃晃的鋼刀劃過,砍掉了半幅車簾子。
丁香尖聲,“殺人啦!”
杏娘頓時驚駭的魂飛魄散,暈了過去。
這邊薛家的人打也打了,砸也砸了。
薛氏帶著綃紗帷帽從車內出來,站在馬車頭上,看著一片狼藉的街面,露出幾分滿意的笑容,冷哼道:“以后誰再敢說薛家的壞話試試?!我要你們好看!”
那邊何家已經呼天搶地,有丫頭在尖叫,“奶奶、奶奶……,快來人啊!奶奶暈過去了。”
一群丫頭婆子圍了上去。
一個膽大點兒的粗壯仆婦,上前指著薛氏,“你別走!”憤怒道:“我們奶奶可是有身子的人了,若是出了三長兩短的,這事兒沒完!”吩咐丫頭,“快快快,快去衙門叫人過來!”
“衙門叫人?”薛氏看了她一眼,像是聽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話,花枝亂顫的笑了一陣,方才歇住,“行行行,我今天就在這兒等著。”一手扶著車子,一手指著,“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叫個什么人過來?能不能嚇死我?!”
其實不待何家的人去報官,早就有小商販已經去了。
很快有幾個衙役過來,詢問情況。
何家的馬車壞了,走不得,一個婆子飛快的回去報信,……剩下的人守著杏娘,見衙役過來,上前哭訴不已。
街邊的小販行人們也圍了過來,亦是怒聲告狀。
領頭的一個衙役聽著皺眉,上前看向薛氏,問道:“你是何人?怎么能在大街上滋事生非、毆打他人?!報上名來,隨我們去衙門里走一趟。”
薛氏尖聲冷笑,“我是你徐三奶奶!”
那衙役聞言一怔,再聯想到這群人的囂雜跋扈程度,遲疑問道:“……徐三爺?你們可是徐家的家眷?”
有仆婦得意道:“難道還能作假?!”
周圍告狀的人都安靜下來。
在安陽……,不認識薛家實在稀松平常,但是不知道徐家就稀罕了。
“快去,到徐家通報一聲。”那衙役雖然猜到了對方身份,但是也沒太驚動,只是靜靜站在旁邊,----徐家素來都講究一個“仁”字,徐三奶奶如此囂張,不過是她薛家在山東的做派罷了。
反正自己只是奉命過來查看,一句多話不說便是。
薛氏見對方不冷不熱的,頗為不快。
不過想著,等下確認了自己的身份以后,自然就知道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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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再說一遍!”徐離站了起來,臉色好似一塊熏黑了的鍋底,不可置信的問道:“三奶奶帶著人去砸了人家鋪子?”
“還不止。”小廝哭喪著一張臉,“聽那衙役說,還鬧得一個孕婦暈了過去,現在那家人要死要活的,攔著不讓人走。”
“她以為自己還在濟南呢?!”
徐離鐵青著臉出了門,到了街上,卻是一派溫和有禮、沒有架子的神色,與那些被砸的小商戶們道了歉,言明所有損失都由徐家負責。
----根本就不看薛氏一眼。
然后找到了何家的馬車,問道:“請了大夫沒有?”吩咐身邊小廝,“快去請了保和堂的辜大夫過來,給這位奶奶診脈。”
微微不放心,----萬一早鬧出什么人命來,可就不好了。
丁香從前在顧家是見過徐離的,怔了一會兒,見他好言好語并不幫著薛氏,不由上前哭道:“三爺……,求你救救我們奶奶。”
心里怕得要死,要是主母的身孕出了事,或是人有個三長兩短的,那何家和顧家還不撕了自己啊?!若是徐三爺插手此事,把事情鬧大,或許……,或許自己這些小魚小蝦就會好過一些。
至少……,能給主母討回一個說法吧。
徐離當然不記得她,只道:“你們奶奶的湯藥費和今兒的損失,全都算在徐家的頭上,一分都不會少給你們的。”
“三爺!三爺你不認得我了?”丁香急急道:“婢子是顧家的丫頭啊,我們奶奶是顧家的五小姐,今兒才去了九姑奶奶那里說話,回來就遇上這等禍事……”
徐離靜了一瞬,方才把杏娘和顧蓮分別對上號。
----這么巧,里面的懷胎婦人居然是杏娘?!
那邊薛氏聽得一個“顧”字,早就按捺不住了,加上丈夫一直不理自己生氣,下了馬車沖過來,“是誰在里面裝死要活的?讓我瞧瞧!”
她隔得遠沒聽清,還以為馬車里的孕婦就是顧蓮。
早就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卻不得見面。
此時此刻,哪里還能夠忍得住?!
薛氏一把掀開剩下的半幅簾子,定睛一看,……里面躺著一個杏眼桃腮、肌膚微豐的少婦,一身玫紅色的廣袖長裙,金線織錦挑花,說不盡的華麗麗、嬌滴滴,甚是惹人憐愛。
和她平日里自己勾勒出的顧氏形象,正好對上了號。
----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杏娘已經醒轉過來,見她面目猙獰,好似要吃了自己一般,驚嚇道:“你、你要做什么?”不自覺的往車內縮了縮,下意識的捂著肚子。
她不做這個動作還好,這么一比劃,反倒讓失去理智的薛氏起了歹心。
“你給我出來!”薛氏下了死勁,抓住杏娘就狠狠往外一拽,“叫你裝模做樣,叫你整天的只會拿喬……”
說來話長,其實從薛氏沖過來再到動手,不過是短短幾句話的功夫。
“你瘋了?!”
等到徐離一聲大喝,反應過來抓住薛氏時,杏娘已經連滾帶爬被扯了出來,馬車前頭的木板又窄,她五個多月的身孕,十分笨重,一聲尖叫便摔了下去!
“奶奶、奶奶……!”
何家亂作一團,頓時像油鍋進了水一般炸開。
徐離眼里快要噴出火來。
----薛氏上前去拉扯杏娘的動機,豈會猜不出來?
一把抓住薛氏,二話不說就往徐家的馬車走,像是拎小雞一般,把她重重扔進了車內,喝道:“你給我老實一點!”
薛氏被他又抓又扔的,弄得暈頭轉向,半晌等人走了,方才慢慢回頭神來,“徐三郎你……”手腕上吃痛不已,低頭一看,轉瞬已被捏出一片烏青來,不由大哭,“你欺負我,我、我要回濟南……”
可惜周圍亂哄哄的,根本沒人理她,徐離更是頭也沒有回一下。
薛氏哭得更加傷心了。
而這邊,丁香軟坐在何家的馬車內。看著仆婦們去攙扶主母,看著那被鮮血打濕的裙擺,只覺得腦子嗡嗡一片……
事情越鬧越大,不可收拾,自己怕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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