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秋風蕭瑟之時,虞秋元返京了,虞齊兩家的官司,旨意也終于下來了。先是虞家冒妄之罪,宣布虞家與齊家的婚事無效,再就是虞家欺負孤女,強搶嫁妝,這事就比較嚴重,旨意上寫的明明白白虞秋荻的撫養權從虞家轉移到齊家。
本來虞老爺作為當家人該被重罰,不過想到虞老太太病逝,念虞家在孝期中,便從輕發落,并沒有給虞老爺判刑。虞秋元作為送嫁之人,雖然是不知情,仍然遭重斥。
圣旨沒下來之前京城關于虞齊兩家的八卦已經被議論到沸騰,現在圣旨下來了,對于虞家的指責中更是到達了極點。比如周家,虞老太太的娘家,虞老太太去世之后,周大太太直接發表聲明與虞家劃清界限,兩家直接斷絕來往。
虞大太太的娘家張家,虞大太太休出之后兩家就徹斷了,更不用說其中還有張舅母死的不明不白,張家別說虞家論親戚了,打官司都來不及。
就在虞家千夫所指之時,虞家又暴出來一個丑聞,虞大爺要休妻,休掉大陶氏。原因是大陶氏在妾室產子時留子去母了,虞大爺指責大陶氏犯七出之一的嫉妒,一定要休出。
消息傳出之后京城眾人都驚了,留子去母雖然是后院常用的手段,但被發現之后確實是名聲不好。問題是虞家自己都臭大街了,陶家沒跟他劃清關系已經很夠意思,他還敢休妻,真是太拿自己當盤菜。
結果虞大爺就是不依不饒地要休妻,兩家干脆就打起了官司,京城眾人對虞家是徹底無語了,都這樣了還敢打官司。當然官司并沒有打起來,陶家是女兒家怎么都吃虧,最后雙方協商和離了。
這事出來之后對虞家的指責聲更大,其實也沒大哪里去,跟換親搶嫁妝相比,和正妻和離只算是小事一碟,只能算是茶余飯后的談資。
外頭的這些議論自然也傳到齊老太太和虞秋荻耳朵里,虞秋荻早就知道了,此時也不意外,虞大太太的事出來后,大陶氏肯定不能留了,這絕對是個隱患。
齊老太太自覺得時間不多,不會去理會這些,旨意中特意寫明把虞秋荻的監護權轉移,這是齊老太太求的太后。若是她活著的時候,虞秋荻就訂好了人家,她走的還能放心些,現在虞老太太先走了,虞秋荻必須得守孝,一切又不同了。
“圣旨都下了,外祖母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虞秋荻在齊老太太床邊坐著,一邊喂著齊老太太藥,一邊笑著對齊老太太說著。
齊老太太長嘆口氣,有幾分感慨地道:“也許當年……我真的錯了。”就像賀子章說他的,若是還有一個庶子,虞秋荻的處境都不會像這樣那樣。即使有旨意下來,明確齊家對虞秋荻的監護權,但到底不是親舅舅,中間那一層差的多了。
虞秋荻把最后一口喂完,隨手把藥碗交給旁邊的婆子,又拿來手絹給齊老太太擦嘴,笑著道:“舅舅素來對外祖母十分孝順,您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從京城回來之后,齊老太太的身體就不大好了,她剛出事那會,齊老太太倒是能打起精神,那是靠一口氣提著。雖然她的終身大事還沒有徹底解決,但虞老太太的過世,讓齊老太太更加為虞秋荻發愁,她已經風燭殘年,哪里還能經得起這么多。
齊老太太卻是搖搖頭,她始終沒辦法信得過齊二老爺,道:“沒想到虞老太太……”
若是虞老太太還能多活會,也不要太多,三個月半年就夠了,她就有足夠的時候給虞秋荻尋門親事,到時候就是需要守孝,親事定下來了,若是男方敢退親,自有齊二老爺出頭。折騰到現在,要讓齊二老爺給虞秋荻訂親事,她如何能放心。
“車到山前必有路,外祖母何必如此擔心,舅舅肯定會為我尋到合適親事。”虞秋荻垂下眼微笑著說,前頭一句不止是為了安慰齊老太太,她也真心如此想的。
那天跟虞秋元談過之后,她也釋懷了許多。虞秋芳毀了她的前途,差點害了她的性命,但為此付出了性命。虞秋元在本該要得勢的時候放棄京城一切,回鄉歸隱,十幾年后也許他能做到修身齊家,但還有沒有機治會平天下就不得而知了。
或許這就是人生,充滿了各種不穩定性,與其去糾結這些,不如更坦然的去面對。就像老話說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將來會如何,誰知道呢。
“唉……”齊老太太嘆息著。
虞秋荻卻是突然道:“祖母大喪,我身為孫女沒有在家守孝,本來就是不太妥當,我想著到青云庵去給祖母祈福。”
齊老太太神情有幾分猶豫,虞家人并沒有死絕,就是現在虞秋荻的監護權改變了,也該在虞家守完孝后。來齊家守孝也不能說不好,但守孝有許多忌諱,她一個外甥女,不太好十分麻煩舅舅家,到庵堂去祈福守孝是作為合適的,外人說起來,也許會說虞秋荻懂事孝順。
虞秋荻看齊老太太沒答應,補充道:“只是做做樣子,我肯定還是要陪著外祖母的。”
“到青云庵去祈福守孝,是該如此。”齊老太太說著,道:“我讓吳媽媽去辦,就是住不了幾天,也得弄個單獨小院,外人看著也像樣。”
“嗯。”虞秋荻淺笑著說,心里松了口氣。她會如此提議,更多的是因為她心中有想出家的念頭。
圣旨下來,全京城皆知齊二老爺是她的監護人,就是齊老太太去了,齊二老爺為了自己的孝子之名也不會對她多壞,肯定會給她找戶婆家嫁出去,弄不好還會成為他手中一顆棋子,用于家族聯姻。二房的人口并不多,多個外甥女,嫁出去之后也會多門姻親。
若是聯姻肯定能嫁的好,齊二老爺也會成為她的助力。但她突然間覺得嫁人本身就不是好事,看看虞老太太,再看看齊老太太,然后再看看她所知的名門貴婦們。侍奉公婆,照顧兒女,照理家務,擺平妾室之間的爭寵,還要努力生兒子,討好丈夫。
她受了虞老太太和齊老太太這么多年教育,本以為她能很適應這種生活。結果與齊家的婚事黃了,外祖母的一生心血白費了,然后她喜歡的人不可能娶她。只是為了嫁人而嫁人,不知道為什么她真心覺得這樣的一輩子太累了。
與其嫁人,還真不如出家,一般女子出家結果都十分凄涼,就是當了尼姑也是要吃飯。尼姑的生存環境比和尚還不如,若是無人供給,有些甚至于淪為暗娼。與一般女子不同的是她有嫁妝,虞二搶的她的嫁妝此時全部在齊家,相信齊老太太還會留筆錢給她。
女子沒有獨立戶籍權,但嫁妝卻是完全屬于自己的,有這些嫁妝在身邊,她就是出家為尼,平常生活也絕對沒有問題,齊二老爺再怎么樣也不能動她的嫁妝。一個人過日子,就是尼姑庵的生活清苦一些,也好過在后院里斗的你死我活。
這個念頭絕對不能說出來,齊老太太活著的時候,這話肯定不能說,就是齊老太太不在了,齊二老爺也不會贊同她出家。實際疼不疼她是一回事,齊二老爺肯定會在意自己外面的名聲。不過目標有了,現在要做就是朝著目標奮斗。
若是齊老太太給她尋了親事,嫁了也許沒什么,若是齊二老爺安排她出嫁,聯姻的棋子沒那么好當,還是出家吧。
“二太太來了……”外頭丫頭傳話進來。
虞秋荻忙起身相迎,齊二老太太手拿大紅帖子進門,見禮之后,齊二老太太就道:“老太太,剛才衛國公府送來喜帖。”她這個侯府女主人當了這些年,一般的紅白喜事都能料理的了,不同的是這回是衛國公府世子尚公主,還是嫡公主。
齊老太太不自覺得輕輕嘆了口氣,看向齊二太太道:“等我閉上眼,你還打算去問誰?”齊二太太說不上壞腸,但出身太低,教了這么多年,長進是有,但還不夠。
齊二太太的臉頓時漲紅了,低著頭不敢說話。
虞秋荻見狀便尋了個借口退出去,等她出了門,齊老太太便嘆了口氣,看向齊二太太的目光卻沒有那么和善。嫌虞秋荻嫁過來之后她這個婆婆的身份尷尬,又嫌虞家的家底不夠厚,但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十幾年過去了,她這個侯府第一夫人人又會做什么。
“我也擬了禮單,不過想到嫡公主大婚,馬虎不得,便想讓老太太幫著看看。”齊二太太低頭說著,把自己擬好的禮單拿過來。
吳婆子剛想接過來,齊老太太卻是揮揮手道:“我還能活幾天,這些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就好了。”
齊二太太訕訕的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臉顯得更紅了。知道齊老太太這是甩手不管了,正想找個借口走,只聽齊老太太又道:“我聽說你和老爺合計著要娶羅家的姑娘?”
齊二太太頭壓的更低了,道:“老太太誤會了,是上回遇上李家太太時,李太太說起來的,是羅家的意思,老爺并無此意。”
“是啊,與虞家的婚才退掉,然后馬上跟羅家結親,你們也得擔心旁人議論。”齊老太太冷哼著說,隨即正色道:“先不說羅二姑娘是庶出,就那她脾氣性情都不行,她今年應該有十七了吧,若是真好,憑著羅家的家境早就尋到好親事了。”
羅二姑娘純粹是被養廢了,別說當家主母,就是次子庶子媳都不行。若是齊二老爺腦抽讓齊瞬庭把她娶進門,齊家差不多就要完了。
齊二太太低頭小聲道:“請老太太放心,老爺已經讓我回絕了。”
雖然虞家換親有錯,但也有很多人奇怪齊瞬庭為什么跟虞秋荻解除婚約,就是對外說姐妹爭夫,但此事虞秋荻是無辜的。就是虞秋荻為了姐妹情誼,要求退婚,齊家也應該堅持婚約才是。尤其是齊老太太那么不好了,就是為了讓她老人家安心,也該讓齊瞬庭娶了虞秋荻才是。
齊二太太如何能跟人家說,她根本就不想虞秋荻當她兒媳婦。至于在外說虞秋荻的不是,圣旨都下來了,以后虞秋荻歸于齊家,自己這個舅母該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如何能說她的壞話。按齊二老爺的意思,齊瞬庭的婚事只怕又有得拖了。
“挑媳婦不能只看門第,最關鍵的是姑娘性情,嫡出自然最好,庶出里也有不少好的。慢慢打聽人品,性情,不然娶到一個攪家精,后宅不寧,男人只是料理家務事都來不及,哪里還能心力效忠朝廷。”齊老太太嘆氣說著,抬頭看看齊二太太,只怕她也是聽不懂。心中有幾分無奈,只是揮手道:“你去吧,以后家中之事不要來問我,你自己料理即可。”
“是。”齊二太太答應著,低頭退下。
齊老太太不禁又是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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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母親,我想娶虞三姑娘為妻,請父母成全。”羅慕遠跪下說著。
羅大老爺怔住了,羅大太太更是驚訝,夫妻倆個不可思議的看著羅慕遠。羅慕遠已經十六歲,雖然與何家的婚事才了結,要等一等才議親,不過現在可以挑著看看,羅慕遠是嫡長子,早些成親更好些,羅大老爺請封世子的奏折都寫好了,只等往上遞。
今天把羅慕遠叫過來,其實也是想跟他說說親事,雖然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男子的權力相對多一點。比如李家有合適姑娘,張家也有合適姑娘,兩家都是門當戶對的,娶誰沒差別,男子若是更喜歡李家的姑娘,父母基本上還是會成全的。
但他們怎么也想到,羅慕遠開口求的竟然是虞秋荻……
“不行,虞三姑娘正值祖母孝期,此時不能議親。”羅大老爺首先反應過來,立即用客觀原因反駁。
“我可以等她孝滿。”羅慕遠低頭說著。
羅大老爺皺眉揮手道:“時間太長了,祖母孝期是一年,但外頭都說齊老太太不太好了,若是齊老太太去世,威遠侯府是三年孝,三年內不能議親。”
羅慕遠抬起頭來,苦笑著看向羅大老爺道:“父親說了這么多,只是看不上她的家世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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