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虞秋元當天晚上就歇在若塵房里,次日清晨若塵紅光滿面去請安時,大陶氏眼里放出來的眼刀幾乎都沒把若塵射穿,倒是張婆子在旁邊說了幾句好話。等若塵走了,張婆子就對大陶氏道:“奶奶先別生氣,現在還要用這兩個賤婢的肚子,等兒子抱在手里了,想怎么收拾她們都容易。”
大陶氏緊咬著下唇,道:“媽媽說得對,我先忍下這口氣,回頭再收拾這兩個賤婢。”
“現在時候還早,奶奶不如去太太那里去,去請安問好,”張婆子勸說。
“哼,又沒到七日之期,我去做什么。”大陶氏冷哼著說,虞大太太對她一點都不好,她為什么還要去給她請安。反正七日請安一趟是當初虞老太太定來來的,她才不要沒事去侍候虞大太太。
張婆子張嘴欲說,其實陶太太叮囑過許多次,當兒媳婦的一定要討好婆婆,奈何大陶氏怎么都聽不進去。虞大太太自己也不算是個多事,不會主動折騰兒媳婦,大陶氏也就越發的不去她跟前。
大陶氏這邊生著氣,虞大太太在早飯過后卻是動身去了田姨媽屋里。三前天秋闈成績出來的,當天田家大老爺就來請田姨媽一口回家田家,田姨媽哪里會馬上就過去,肯定得把田家的胃口吊足了,然后再慢慢談條件,這世上不管誰,想沾她的光,先被她趴層皮再說。
“姐姐來了。”田姨媽笑著去迎虞大太太,但這回并不像以前那樣都迎到大門口,只是在屋門口相迎。
這種細節虞大太太素來感覺不到,只是笑著道:“曉哥大喜,我特來給妹妹道喜,還有另外一件喜事要給妹妹說。對了,曉哥兒和昕姐呢?”
田姨媽笑著道:“曉哥兒被同窗叫出去喝酒了,現在得了功名,應酬也多了。至于昕姐兒,被她舅母接走玩幾天。正好姐姐這時候過來,我們姐妹說話正好解悶。”
說話間姐妹倆進了屋,丫頭倒上茶,虞大太太就揮手讓丫頭們下去,田姨媽便知有事,道:“姐姐這趟過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了?”若是虞家有什么事了,虞大太太向她求救,她是很樂意幫忙出主意的。
“是有事,但是件喜事。”虞大太太滿臉歡迎的說著,然后把兩家結親之意給田姨媽說了。
田姨媽聽完就愣住了,雖然她一直都想娶兒媳婦,但想的都是恩師的女兒,某高官的女兒,能對田曉事業中有幫助的,虞家姑娘,尤其還是虞秋芳,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既然虞秋芳會有比較多的嫁妝,她也沒想過要這么一個兒媳婦。也不止是因為虞家的家世不好,虞秋芳本人也不行,又蠢又毒,身上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虞大太太笑著繼續道:“若是兩個孩子結了親,這樣我們兩家親上加親,豈不是更親密。”
田姨媽臉上笑著,卻是道:“二丫頭不是定親了嗎,還是元哥兒去尋來的,如何還能結親?”
“元哥兒說了,若是能與田家結親,可以把梁家的親事退掉。”虞大太太笑著說,又道:“這還是大丫頭的主意,元哥兒也是同意的,妹妹就你放心吧,這門親事虞家沒人反對。”
“退親?這不太好吧,而且姐姐這樣,跟梁家訂著親,又來與我說這些,算什么事啊。”田姨媽一臉不高興的說著。
虞大太太被田姨媽的口氣弄怔住了,道:“我們是親姐妹,說話自然不講究這么多。曉哥兒是好孩子,我是知道的,二丫頭妹妹也是看著長大的,他們若是成親,我們豈不是都省心。”
田姨媽卻是冷哼著道:“姐姐是樂意了,我可是一點都不樂意。當初曉哥兒在姐姐家里住著時,姐姐怎么不提這門親事,現在又來提,不外是因為曉哥兒得了功名。”
虞大太太聽得又是一怔,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她沒想到田姨媽會拿這個說事,臉上神情多少有點尷尬,卻是道:“你們姐妹,素來什么都不計較的,妹妹怎么突然計較起這個了。”
田姨媽一臉煩悶,道:“我再凡事不計較,也得看是什么事,元哥兒直接讓下人把我攔在門外,我可曾說過一句話。但現在是曉哥兒的親事,曉哥兒是我的命根子,我一輩子的榮辱都在他身上,他的親事我豈能隨意。”
若是田曉還沒中功名,她就是拒絕也會說的比較委婉些,畢竟以后依靠虞家之處頗多。但現在她兒子已經得了功名,田家三請四請的要把他們請過去當宗族供著。再看看現在的虞家,虞老爺的官職沒了,虞秋元科舉落榜了,除了手里有點錢之外還有什么。
這一升一降之后,田姨媽自覺得腰桿子硬,底氣足了,說話自然也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再加上田姨媽是真心看不上虞秋芳,虞大太太把女兒養成那樣,然后讓她善后,她又不是垃圾回收站,如何肯要。
“這……表兄表妹本來就是天作之合,哪里是隨意了。”虞大太太說著,她是真心覺得這門親事再般配不過,然后過來給田姨媽提親的,哪里想到田姨媽竟然是一臉嫌棄的表情。
田姨媽本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但看虞大太太這樣,忍不住道:“姐姐,不是妹妹說你,你確實不會教女兒,你看看芳姐兒,她會做什么。元哥兒給她尋的那門親事,真不能說差,你嫌梁家是商戶不好,你可知道虞家本來就是鹽商起家,現在虞家吃的還是以前的老底。”
就是虞秋芳那樣的,嫁到誰家就是坑誰,虞秋元不知道是怎么把梁家坑來的,就這樣虞大太太還嫌棄,她該偷笑才是。虞大太太還異想天開的,想把這樣垃圾女兒嫁給田曉,田曉沒中舉的時候她都看不上虞秋芳,更何況田曉現在有了大好前途。
虞大太太聽到這話頓時臉就拉了下來,道:“芳姐兒哪里不好了,妹妹要這么說她,我又哪里教的不好。她是不如三丫頭,有個好外婆,有門好親事,但三丫頭就是再好,她也是姓虞的,同是姐妹,憑什么二丫頭就不如她。”
田姨媽聽得心中冷笑,有時候她對虞大太太和虞秋芳的智商是真無語,嘴上卻是開始轉移話題,道:“姐姐這話說的也對,都是姓虞的,憑什么三姑娘的婚事比二姑娘好。其實依我說啊,三姑娘父母都去世了,雖然還有兩位祖母,但年齡大了,誰知道能活幾天,偏偏有這樣的大福,實在是讓人看著不平。”
虞大太太聽田姨媽這么說,對她的氣憤消了幾分,心中卻是更不平,這回是對虞秋荻。若是虞秋芳也訂個差不多的,就是不像虞秋荻那樣嫁過去就是世子夫人,但也有個差不多那種,她心情還能好點。
結果虞秋芳只嫁了一個秀才商戶,對比一下虞秋荻未來的世子夫人,這根本就是天差地別,別說虞秋芳天天氣的在家里罵,她心中也十分不好受。
田姨媽隨口就道:“其實像三姑娘那樣,依靠的只是兩個老人,現在虞老太太已經在莊子上,只怕齊老太太身上也不是多好。三姑娘發嫁也是在虞家發嫁,就是隨便替換了,只要齊老太太不行了,誰能拿虞家怎么樣。”
虞大太太聽得頓時呆住了,有一種某扇大門被打開了的感覺,小心翼翼的道:“妹妹的意思是要換親?”
所謂換親也就是家中某女訂下了門好親事,因為種種原因,出嫁時卻拿其他姐妹頂缸。一般會被換親的也就是父母雙亡,依靠叔伯生活的女兒家,父母生前給訂下了好親事,叔伯家的女兒看上,然后叔伯拿親女頂替。再有一種就是繼母看中繼女的婚事,拿自己親女頂包。
這種事情在民野鄉間很多,犯法是肯定的,但只要沒人去告,官府也不會去主動追究。但京城權貴圈里這種事情還是很少的,姑娘家都是常出門走動的,誰長啥大家都知道。而且大部分換親的一個前提就是嫡女頂嫡女,庶女頂庶女。
若是家中嫡女能訂到好親事,何必去換別人的,沒得讓人笑話。若是以庶女頂嫡女,誰家愿意吃這個虧,到時候兩家官司打起來,那就真成結仇了。
田姨媽本來就是隨口一說,希望虞大太太別再想著把虞秋芳嫁給田曉,沒想到虞大太太神情卻是認真起來。她便干脆把這個話一直扯下去,道:“換親也是平常事,齊家不過是想要虞家的嫡女,二丫頭也是嫡女,并不差什么。反正發嫁時肯定是在虞家發嫁,蓋個蓋頭送到齊家去,生米煮成熟飯,誰能怎么樣。”
“那家里老太太……”虞大太太很是擔心的說著,她幾乎沒跟齊老太太打過交道,所以在她的意識里也就是不存在的,唯一擔心的就是虞老太太。
田姨媽笑著道:“若是真生米煮成熟飯了,二丫頭也是姓虞的,也是虞老太太的孫女。到那個時候虞老太太只怕幫著姐姐去促成這門親事,不然怎么辦,讓二丫頭身敗名裂,她又有什么好處。”這句倒是真的,若是真到這種地步,虞老太太未必舍得讓虞秋芳,姑娘真出了這種事,不是上吊,就是進庵堂。
虞大太太沉思起來,田姨媽的話給了她很大的啟發,若是真能換親成功,自己的親生女兒就不用嫁給商戶的秀才了,以后就是侯府夫人,多么風光。
田姨媽本來就是隨口扯的,看虞大太太沉思起來,心中卻覺得有幾分不好。虞大太太的智商實在是拉低人類的平均線,萬一她真以為此事可行,然后回家之后就開始折騰。最關鍵的是虞大太太弄不好會四處說,這是自己跟她說的,事情萬一不好了,她豈不是要跟著倒霉。
田曉才中了舉人,自己的好日子才剛開始,千萬不能因為虞大太太被破壞了。連忙笑著道:“換親的話也就是我嘴貧隨口跟姐姐這么一說,細想起來,這事如何能成,不說別的,虞老太太那關如何能過得去。到時候三丫頭出嫁,虞老太太肯定要看的。”
最關鍵的是,齊老太太還活著好好的,人家跟虞家定親,想的是自己的外孫女嫁到過來。雖然同樣是虞家女兒,但虞秋芳可不是齊老太太的血脈。
“我還是覺得……”虞大太太還想再開口。
田姨媽卻是接話道:“姐姐,我真的就是隨口一說,你千萬別往心里去。至于曉哥兒的婚事,我一個婦道人家是不好做主的,田家那樣,我也不想聽他們的,幸得曉哥兒的恩師很好,我想勞煩他老人家給長長眼說門親事。”雖然說是父母之命,但恩師說親也是有的,尤其是田曉的父親不在了。
虞大太太此時滿心想的是自己女兒成為侯府女主人,田曉一個舉人已經看不到眼里。想再跟田姨媽商量這事,田姨媽卻已經把話題轉開了,笑著道:“我這里倒是有一件喜事,昨個我那大嫂來了,給我提了門親事,我還正在猶豫著。”
“什么親事?”虞大太太問著。
“是昕丫頭的。”說到這里田姨媽嘆了口氣,道:“昕丫頭這都十八了,才脫了孝,他哥哥也爭氣中了舉。我也是一直想著給她張羅門好親事,結果我那大嫂就來了。”
虞大太太也暫時把換親的想頭放下,問了起來:“說的是哪家?”
“說起來也是虞家的姻親,就是西大街周家,周林前頭媳婦不是休出去了嗎,周林一直到現在也沒說上親事。”田姨媽說著。
周家的家世不錯,周林本人前程也還,會說不上媳婦,主要是周家的名聲太壞了,娘家敗勢,被休出的兒媳婦也不是一個,但周家能在紹氏懷孕的時候起殺心,這就狠毒過頭了。后來紹氏所出的嫡長子又死了,京城眾人紛紛說那是周太太狠毒所至,為了給周家娶到好媳婦,就把嫡子弄死了,這樣媳婦才好進門。
虞大太太聽說是周家也愣住了,不可思議的道:“周太太那樣的狠毒,妹妹怎么舍得把昕姐兒嫁進去啊。”現在江湖傳言都已經到瘋魔的地步,周太太直接變成魔鬼轉世,這比顧惜風那個克妻的還厲害,顧惜風克妻到底是天意,周家這是人為。
田姨媽嘆氣道:“我何嘗不知道,但昕姐兒都這個年齡,田家又這樣,她能找到多好的人家。我也想過了,周家兩房已經分家了,雖然周老爺和周太太是跟著周林的,但上回紹氏的事情已經讓周家臉上無光了,周太太自己親口跟我大嫂說的,這回兒媳婦肯定會善待。而且紹氏離開這都兩三年了,周林都沒娶到媳婦,不就是因為名聲不好嗎。”
周家的名聲也就是周太太弄壞的,把周太太的因素拋開,周家的條件以及周林的條件都是相當不錯,周林有功名有官職前程也很好,兄弟倆已經分了家,沒有妯娌的問題。周林雖然前頭有一個女兒,但被周大奶奶抱走養了。兒子更干脆,被周太太養死了。雖然是說填房,但比前頭拖兒帶女的強多了。
至于周太太,田姨媽從來不指望她會吸取這回教訓好好對待兒媳婦。但身為兒媳婦要對待周太太這樣惡名在外的婆婆卻是容易得多。讓田姨媽說一包藥就夠了,也不弄死你,就是弄殘你。反正家里有丫頭婆子,兒媳婦偶爾過去就好了。
把周太太干掉后,田昕就能理所當然的管家,直接就是當家主母,比嫁過去當小媳婦強多了。就是名聲不好,那也是周太太的名聲不好,讓田昕好好經營一番,日子肯定能過的不錯。
虞大太太還是覺得這門親事不太妥當,道:“曉哥兒都得中舉了,昕姐兒這個妹妹也好議親了,京城里那么好人家的公子哥,再挑挑總有更好的,這是昕姐兒的終身大事。”
“舉人比不得進士,而且聽曉哥兒的意思,他是打算繼續往下考。這一考又不知道要多久,昕姐兒是真耽擱不起了。家世不好,姑娘不出挑,也沒什么嫁妝銀子,能尋到多好的人家。”田姨媽說到這里嘆口氣,她是現實派,比不得虞大太太那樣天天活的跟做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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