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她不要他了
這是她醒后第一次開口，聲音了無生趣，只剩無盡的冰冷。
她，終究還是把自己逼進(jìn)那個誰也無法進(jìn)佇的角落。
她，誰也折磨不了，只能狠狠地折磨自己。
“我不會再走，不會再離開你了！”章凌碩心痛如刀絞，不理會手中的傷痕，彎身抱住眼前渾身彌漫脆弱絕望氣息的女人，害怕窗外能撕裂一切的冰冷風(fēng)雨，像是隨時會將她撕裂帶走。
“我們已經(jīng)沒有路了，只有懸崖�！蹦氐哪樕腊椎恼f著，渾身顫抖著，字句凌落。
“有路，只要你還愿意看我，我們之間就還有路。”將臉埋進(jìn)她冰涼的頸項里，緊貼著感受她微弱的生命律動。
莫回?fù)u著頭，聽不進(jìn)他的話，只是既不解又心痛，茫然地?fù)u著頭，低氣自語著：“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已經(jīng)走到絕境之后，你又釋放你那稀有的溫暖，故伎重施。可是，我累了！心碎了，再也沒有多余的力氣陪著你。我陪不起了。為什么你不能像兩年前走得干干凈凈？既然已經(jīng)走了一次，第二次為什么不繼續(xù)走到底。離開竹溪鎮(zhèn)，回去做你意氣風(fēng)發(fā)、鮮衣怒馬的章氏總裁。有關(guān)莫回的記憶挖個坑埋進(jìn)記憶深處，死都不要挖出來。不就好了嗎？為什么還要回來……”
淚，斷如珠，全部都透過衣衫滲進(jìn)章凌碩的衣服里，熨燙站他的肌膚。
“莫回，對不起、對不起！”章凌碩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要裂開了，撕裂成幾條縫，什么都填不滿那樣的空洞。
“你的對不起不該給我，太浪費(fèi)。是我對不起你，纏了你十幾年，幻想了十幾年，最后還用欺騙獲得一份不屬于我的情感，你離開得對，是我自私。你走吧，別再回來了，我們的結(jié)到此為止。”
“可是……我愛你��！”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男人的心會痛成這樣。
她不要他了？！堅持了十幾年的愛，突然全數(shù)收回，章凌碩無法想象那樣的生活會是怎樣的。他有力的雙臂將她擁得更緊，恨不得狠狠地讓她陷入自己的骨肉，再也不分開。
“愛？”牙咬入自己的唇瓣，不讓自己哭出聲。這個時候，他竟然說愛，怎么愛，殘破的身體，殘存的心，怎么再經(jīng)得起以后的心碎。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之前也未曾發(fā)覺。莫回，我從小就習(xí)慣了掩藏自己的性子，我的父母都不知道我真實的性格，只有爺爺和你見過，只有你們兩個見過，把最真實的一面展現(xiàn)給你們……”
莫回沉默，章凌碩深吸了口氣，繼續(xù)說著：
“爺爺死后，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我?guī)е鈱Υ闹挥心阋粋�人，不是因為真心厭煩你，是將你放在心底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秘密角落里。爺爺?shù)淖詈笠怀�，是你陪著他一起走過的，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多遺憾嗎？那是我最親的親人，而我卻連最后一程都沒陪著他。我知道他離世前一刻是釋然的，因為他一直相信奶奶在另一個世界等他。若不是遇到你，他在走完奶奶想去的地方之后就會放任自己的生命消失。可是他遇到了你，疼惜了你十幾年，也為我多留了十幾年的親情，讓我覺得我的未來沒有那么黑暗、無趣。爺爺一定跟你說過，讓你陪著我未來的人生。他知道，我們是最切合的人，你的單純、直性子、寬容，可以包容我別扭的性子。我們又在最單純的年紀(jì)里認(rèn)識，他知道這一生我不可能再像接受你一樣接受另一個人。他料定我不會真心傷害你，而我還是給了你無數(shù)的傷痕，棄你不顧……莫回，以前的路，是我走錯了，再不可能回頭。我們往前走吧，走到你愿意重新看我的時候，我們再離開這里。這里給了你療法傷的地方，但是會成為你心里永遠(yuǎn)的痛。它就像你心里的傷痕，每想一次疼痛一次，就像回音崖上看的小溪�！�
莫回抖了一下，章凌碩眼眸一陣沉痛。
“別害怕�！陛p撫著她緊繃的背，他輕雅的嗓音再次響起，“小村落里的小溪，把我們兩的命盤打了個七零八落，在你和我的心里都留上了深刻的印跡。從那時候起，我才留意，原來我心里一直不屑的小丑八怪的力氣比我的還大，身體比我的健康，比我有耐心，比我懂事，比我更適合待在爺爺?shù)纳磉�。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有那樣任性的語言，爺爺不會有那樣幸福的晚年生活。莫回，爺爺說過你是上天的寵兒，是真的。你知道往后的歲月，我多感激在那段日子有你陪著嗎？壓力最大的時候，能聽到你爽朗的笑聲，就能讓我精神放松，才能讓我重新有力量去挑戰(zhàn)章氏集團(tuán)固步自封的那些老臣……莫回……”他的手臂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動也不動，任她咬著。
濃濃的血腥味，在莫回的口腔里彌漫，淚珠滑下，血液中的腥甜味與淚水里的咸味交纏，變成一陣難解的苦澀。
苦澀��！
“莫回……”他輕喚著她，又怕驚擾了她。
過去的莫回，現(xiàn)在的莫回，總是讓他久久的心痛。
她不是在傷他，她是在傷她自己。
就連他把她傷成這樣，她還是不敢再深咬，咬破了皮之后，她的牙便松了。他怕疼，她知道。
這世上，還有誰能這么待他嗎？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只有這個瘦弱的女人才會這樣，愛他，愛了十九年的光景。
十九年，這么長的時間，義無反顧地愛著。即便在恨他的時候，她也在愛著他。他何德何能？能擁有她這么深刻的愛情，
“莫回，別傷了自己�！闭铝璐T言語泛泛地說著，不低頭看她，不碰她的臉，怕摸到她一臉淚痕，她淚流成這樣卻沒半點聲音，為什么以前他看不到！以為她堅強(qiáng)、樂觀，不知愁滋味！
她，只是想把最快樂的一面留給他而已。
手臂上的牙齒一點一點松開，仍然沒有聽見絲毫嗚咽之聲。
“你讓我難受，你知道嗎？”她說。
“我知道。”
“我走不回以前的路了，我再也不會是以前的莫回了�！�
“不管變成什么樣，我都會陪著你。你跟隨你的心走就行，我都會陪著你�！币郧暗哪乇凰麣⑺懒藘纱�，怎么可能還是以前的莫回。章凌碩難受地想著。
“章凌碩，我恨你！”
“恨吧。恨著會舒服些�！�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淚干了，心依然疼痛不止。
“睡吧。”未來的日子，我為你撐起一世的風(fēng)雨。
懷里的莫回沒有應(yīng)答，章凌碩輕輕動了下手臂，讓她躺回床間。淚漬把她的小臉浸濕，頰邊的發(fā)絲緊貼著她的臉，她的鼻子還微微發(fā)紅著。
伸手，輕輕撥開她的發(fā)，露出她整張蒼白的臉。
跟著上床，環(huán)抱著她，用他的體溫溫暖她，不讓窗外的冷風(fēng)侵襲她的身體。
她沒有反抗，只是她的雙手乖乖放在床間，在他的衣擺旁，卻不會碰他，擰成了一個不進(jìn)不退的僵局。
章凌碩低垂的眼底閃過一陣細(xì)碎的流光，然后緩緩地閉上俊眸。
而窗外，天已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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