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回覺得很痛，但卻是十分歡迎這樣的痛楚。

        “家里有很多爺爺奶奶的照片，到時候一一給你說每一張照片的故事，好不好？”章凌碩問。

        莫回沉默。

        那樣的未來，她不敢再期許。

        她微微掙扎起來，章凌碩趕緊松開手臂，怕傷了她。

        莫回推開章凌碩向車子走去，章凌碩望著莫回瘦削的背影，曾經(jīng)她圓胖健康的樣子他已經(jīng)記不住了，眼里與心里只看得進(jìn)這個瘦弱的身影。

        他知道，她在掙扎，沒關(guān)系，只要她掙扎的時候，他在身邊就好。

        深吸口氣，他快步追上她。口袋里的手機(jī)突然鈴聲大作，章凌碩微微皺眉掏出手機(jī)。

        “喂。”聲音明顯不悅，他不希望這個時候有人打擾他和莫回。

        “我到了，什么傳說中的世外桃源，桃花沒見著，灰塵倒是被噴了一身。這里的路竟然是泥路，泥土鋪成的小路。天啊！比美國的貧民窟還不如……”一接通，電話的那一端便是吳予燦夸張的吼聲，章凌碩趕緊將手機(jī)遠(yuǎn)離耳朵半米之外的距離，免得耳朵被噪音震傷。

        “廢話少說，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去接你。”處理吳予燦的一連串的抱怨，最好的方式就是順著他的意志，免得會被念上很久。

        “算你有良心。我看看我處的位置。”電話里傳來一陣腳步聲，“什么特征明顯的東西都沒有。對了，路邊有塊竹溪鎮(zhèn)的破牌。”

        “好，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去。”章凌碩說完，不等對方的回復(fù)便俐落的掛掉電話。

        他上車對著莫回說：“我們先去接我的一個朋友，然后再回家好嗎？”

        知道莫回不會回答他的話，但他習(xí)慣了每做一件事都向她說明，就像當(dāng)年的她一樣，一件小小的事情都向他匯報(bào)。只是當(dāng)時，他不能體會她心里的幸福感。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心里有一個人進(jìn)佇，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充滿了前進(jìn)的動力。

        吳予燦轉(zhuǎn)頭打量了四處的風(fēng)景，真不是一個殘破二字能說明，簡直是回到了原始社會，沒見任何這個時代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產(chǎn)物。

        不是野草，就是一望無際的稻田，還是群山。

        天，他竟然直接與一頭大黃牛有0.5米的近距離接觸，他甚至能看清楚牛的睫毛，又長又翹。還好牛主人拉得及時，不然他真怕大個頭的牛直接撲上來狂蹭他的臉。

        他長得帥沒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但他真不需要一頭公牛對他也這么有感覺。

        吳予燦想著，伸手拍掉熱情地親吻著他手臂的小飛蟲。

        章凌碩，你的馬上怎么可以超過半個小時？

        吳予燦剛想著，身后便響起一陣汽車駛過小泥坑的聲音。

        “你總算來了，你不知道這里的蚊子比非洲的還可怕，咬人又癢又痛。”吳予燦拿起行李，朝車子走去。

        “當(dāng)然是想讓你強(qiáng)烈感受一下濃郁的鄉(xiāng)村風(fēng)情，反正你也沒感受過，這次讓你免費(fèi)體驗(yàn)。”章凌碩俊臉上滿是輕松的調(diào)侃之意。

        “免了，還不如去夜店跟美女來個不醉不歸。”吳予燦說著，直接打開副駕駛座的位置，見到有人，轉(zhuǎn)頭看章凌碩，“你動作可真快，在美國怎么沒見你碰過哪個女人，一來這種窮鄉(xiāng)僻壤就……”

        “別鬧，她是莫回。”章凌碩出聲。

        莫回？吳予燦在腦海里快速搜索，能讓千年不動怒的笑面狐用緊張口氣說話的人并不多，這人一定有特別的意義。

        賓果，她就是那個為他蠢到割腎最后被無情拋棄的凄慘小胖妞。

        吳予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看了莫回一眼，平凡的五官充滿疲憊，眼下還有淡淡的青色痕跡，身上淡藍(lán)色的外套將整個小臉映襯得沒有半分血色，骨瘦的手掌交握在膝前。她的樣子看起來既安靜又讓人有莫名的悲傷。

        “上車吧。”章凌碩淡聲提醒，語氣里滲透強(qiáng)烈的痛楚，與剛才的輕松相差甚大。

        吳予燦斂起身上的痞氣，打開后座彎身進(jìn)去。

        章凌碩發(fā)動汽車，車子在蜿蜒的小道上行駛著，這鎮(zhèn)上的路不算好，彎彎折折，像在生命的路上，不知什么時候面前又會出現(xiàn)一個轉(zhuǎn)角處，那個轉(zhuǎn)角是驚是喜全不得而知。

        汽車停下青石板鋪就的古道上，旁邊是寧靜的農(nóng)院小院，大門敞開著，店里無人。

        “莫回，你一定累了，我先抱你上去休息，好嗎？”章凌碩下車要抱出莫回，莫回仍然拒絕，略過章凌碩的手，自己緩步下車，穿過小店，穿過小花園，徑直上了后樓的房間。

        章凌碩僵著手，俊朗的眸子閃現(xiàn)無數(shù)細(xì)碎的光芒，仿佛所有的夢頓時碎了滿地。

        吳予燦見狀，上前拍了拍章凌碩的肩以示安慰。

        情，自古難解。何況是章凌碩與莫回這樣早已扭曲和摻揉上各種情感的兩人，他們的故事他只在章凌碩一次喝醉酒時的醉話，另外的則是他自己查出來的，心下了然。

        如果一個人在你的生活中待十七年，陪著你經(jīng)歷過成長中的所有事情，你會將他當(dāng)成你的一位家人，你身體里的一部分，融入你的骨血。你可以在未發(fā)覺的時候狠狠傷她，一旦發(fā)覺那傷人的痛便成倍的回饋，日復(fù)一日地侵入你的夢，蝕入你的心肺，時刻提醒著你那傷的存在，刻骨銘心。

        那樣的痛，終其一生都無法愈合，除非那人愿意原諒。但，那樣的傷，那樣的痛，誰會原諒，誰能做到真正的放下？

        章凌碩抬頭對吳予燦笑了笑，那笑亦是疲憊不堪。

        “我?guī)�你上樓吧。”說著，跨步而行。

        吳予燦聳聳肩，提起行李跟在章凌碩身后上樓。

        “你是先休息，還是直接去竹林。其實(shí)這次你可以不用親自來，這里的情況我在郵件里都說得一清二楚，一切都可以按照計(jì)劃進(jìn)行。”章凌碩提起精神，對待工作他一向如此。

        “我也不愿意，還不是在躲我家那個寶貝妹妹。你也不是不了解她，最近她都快把章氏集團(tuán)的門檻給踏平了。”吳予燦直述著，幾乎不帶任何個人情感，仿佛那人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予燦，對不起。我可能真要讓吳洋傷心了。”章凌碩深嘆著氣。

        他，總是在虧欠別人，欠的都是還不起的感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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