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這是自己一直以來想要逃離的地方,往后卻要和阿遲在此久居。張勱特意繞了段路,漫無目的地四處走了走。寒風(fēng)吹到臉上,冰冷中又帶著清新,令人精神為之一振。鼻尖驀然一涼,仔細(xì)瞅瞅,天空中竟是飄下了細(xì)小的雪花。
回到嘉榮堂,張勱且不回上房,叫過柔翰吩咐著,“明日要用的馬車,命人檢視了,早早升起炭火,等夫人坐進(jìn)去時,務(wù)必要暖和舒適。還有,差人到花房現(xiàn)采新鮮玫瑰花,扎成漂亮的花束,速速送過來。”
柔翰一一答應(yīng),“是,二公子。”見張勱也不回房,站著立等,便知道這束花緊要,忙出門先辦這件差事。沒過多久,柔翰便回來了,手中捧著一大把嬌艷欲滴的深紅色玫瑰花,高邊卷心,花形優(yōu)美出眾,花姿爛漫絢麗,姿態(tài)萬千。
張勱用挑剔的目光打量過花束,接過來,施施然走了。柔翰憋笑憋的實(shí)在厲害,等到張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看不見了,蹲在地上無聲的笑起來,笑的肚子都疼了。二公子,沒您這樣的!您親自捧著花算怎么一回事呢,狠該讓我捧著,或是使個小丫頭捧著,等侍女、嬤嬤們?nèi)顺鋈チ耍俑俜蛉双I(xiàn)寶去!您就這么伶伶俐俐的進(jìn)去了……很好笑。
張勱走到上房門口,腳步頓了頓。恰巧一個小丫頭掀簾子出來,見了他忙行禮問好,“二公子您回來了。”張勱命她捧著花,一前一后進(jìn)了屋。
“瞧瞧這花,好不好看?”見了阿遲,微笑指著小丫頭手中捧著的花束問道。阿遲笑著說“好看”,命佩阿尋了一個剔透的水晶花瓶出來,把花插了進(jìn)去。
佩阿知趣,見自家大小姐粉面含羞,姑爺眉目含情,悄悄帶著知白等人退了出去。
“二公子此舉,是向我示愛,還是向我致歉?”阿遲看著那一大束滿是蓬勃生機(jī)的鮮花,笑吟吟問道。雖說送花早被視為老土行為,但也是有效、能打動女人心的行為。大冬天的收著鮮花禮物,心情明媚如春。
“既非示愛,又非致歉。”張勱高大的身影欺近她身旁,俯身低沉?xí)崦琳f道:“夫人,在下此舉,是為求歡。”
求歡?除了這個你能不能有點(diǎn)旁的愛好啊,阿遲咬咬粉粉的嘴唇,攥緊拳頭打了過去,“沒正經(jīng)的!凈會胡扯!”
張勱捉住她的小手,放到唇上輕輕吻著,俊臉含笑,“夫人,穿著這般厚重的衣服打,未免不解氣……”阿遲紅了臉,轉(zhuǎn)身想逃,早被他追上去抱起,抱到了浴室。
浴室里,睡床上,胡天胡地鬧夠了,兩人溫存纏綿的摟抱著,沉沉睡去。“好像有什么正經(jīng)事沒說。”迷迷糊糊之間,兩人均作此想。不過,管它呢,任它什么正經(jīng)事,也沒有夫妻一體緊要。
魏國公府偏院。
“三爺!他都要留任京師了,你還忍心讓我這樣!”蘇氏攢足了力氣,沖著張懇喝道。從前你說他過了正月十五便要起程赴南京,如今他不走了!還不快煎湯藥來,傻愣著做什么。
張懇身子抖了抖,沖著蘇氏滿臉陪笑,“豈敢,豈敢!前陣子太太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吃壞了肚子,為夫一直憂心,請著大夫呢。太太,病去如抽絲,急不得,急不得。”
蘇氏冷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眼光陰森,張懇背上發(fā)涼。“三爺估摸著,我這病到哪天能好,到哪天能出門活動活動筋骨?”蘇氏咬牙問道。
“頂多過了年,頂多過了年。”張懇忙道:“太太身子素來康健,偶爾一回吃壞肚子而已,沒什么的。過了十六,定是活蹦亂跳的了。”
過了十六?到時年也完了,節(jié)也完了,該平平淡淡過日子了。好你個張懇,只為著你沒出息,怕得罪人,生生的不讓我過個好年!這賬,咱們回頭慢慢算,細(xì)細(xì)算。
“偉兒來信了,我讀給你聽聽?”張懇諂媚的問道。張懇和蘇氏的長子張中偉,在西北從軍,年方二十五歲,已是正四品的廣威將軍。張中偉,是張懇這一房的希望,也是蘇氏最在意的兒子。
蘇氏蒼白的臉上浮上絲笑容,“偉兒又升職了罷?可真給咱們長臉。小安、小寧這兩個孩子,定是玉雪可愛的緊,狠該命偉兒把他倆送回來。”張中偉妻子郗氏、乳名小安、小寧的兩個兒子,都在西北。
“偉兒若再升職,小安、小寧可不就回來了?”張懇見妻子有了好臉色,竊喜,“太太,高級武將,家眷留京。到時偉兒做了高官,兒媳婦帶著孫子回了家,豈不是皆大歡喜?”
蘇氏才有個笑模樣,聞言又沉下臉,“升職,是偉兒在戰(zhàn)場上一刀一槍掙來的!你只說升職,高官,可想到偉兒歷經(jīng)何等艱險?”你這當(dāng)?shù)木蜁诩依镩e坐,還不如自己兒子呢,也好意思。
張懇是個吃閑飯的,訕訕道:“是,是,偉兒不容易。”他打小被林氏養(yǎng)的畏縮無能,長大后雖想振作,卻一無本事二無機(jī)遇,他又不是心志堅忍之人,也就得過且過了。雖如此,羞恥之心還有,知道自己沒能耐,護(hù)不住妻兒,故此回家對著蘇氏,不知不覺便矮了三分。
蘇氏怒其不爭的瞪著他。你一個大老爺們兒,任事不懂,任事不會!這個家要是靠著你,早喝西北風(fēng)了。張懇,你既沒出息,指望不上,還是我來為這個家打算吧。
張并、張勱他們,根本不必理會;太夫人才是你的嫡母,是掌握你財運(yùn)、福運(yùn)的長輩!她若眷顧你,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都有了,還用愁什么。
蘇氏想到這兒,恨不得立時三刻下了床,到太夫人面前請安問好,為她老人家搖旗吶喊去。張勱、徐氏要長久住在魏國公府,太夫人豈有不跟他們?yōu)殡y的?這正是表忠心、獻(xiàn)殷勤的好時候呢,可惜被張懇這沒用的攔住了,蘇氏捶床嘆息。
第二天,張勱和阿遲早早的起了床,收拾妥當(dāng),準(zhǔn)備回娘家。吃早飯的時候,師公笑咪咪提到,“女娃娃那兩個弟弟,蠻好玩。”女娃娃的弟弟已是格外討人喜歡,若女娃娃往后有了小娃娃,豈不是人見人愛?師公想到美好前景,飄飄然,多吃了一碗飯。
張并熟悉師父,自然知道以他老人家這神情、這舉止,定是心中得意至極。可是,阿遲的弟弟蠻好玩,師父因何會樂成這樣?張并疑惑看向悠然,悠然笑吟吟,“回家告訴你。”師公還能想什么,琢磨曾孫子唄。哥哥,如果不出意外,咱家很快會變熱鬧的。
吃完早飯,張并、悠然等人回平北侯府,張勱和阿遲去正陽門大街。徐家的習(xí)慣,出閣女兒是正月初二回娘家拜年。
阿遲上了馬車,一股暖意撲面而來。“車廂里真暖和。”阿遲很滿意,她素來怕冷,喜溫暖。張勱不騎馬,跟著上了車,“夫人,長路漫漫,我陪你說說話。”
阿遲微笑,“好啊。”正好,昨晚似乎有話沒來的及說。
“昨日陛下召見,實(shí)屬突然。”張勱頗有歉意,“留任京師,我倒沒什么。只苦了你,要應(yīng)付那些討厭的人。”
林氏也好,蘇氏也好,也就是能給阿遲添添堵,真是管不著張勱什么。她們也不是什么有謀略的人,若是,當(dāng)年這爵位也不會旁落。她們,生在內(nèi)宅,長在內(nèi)宅,最大的長處,就是內(nèi)宅爭斗。
“日子太平靜了,我倒向往多事之秋。”阿遲調(diào)皮的眨眨眼睛,“仲凱,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不寂寞了。太夫人,三伯母,還有諸位叔祖母、伯母嬸母,想必都會關(guān)愛于我。”
張勱習(xí)慣性捉住阿遲的小手,阿遲忙警告,“可以摸,可以親,不可以咬,不可以舔,不可以留下口水!”仲凱你屬狗的呀,時常會咬人舔人。
“夫人你想多了。”張勱壞壞的笑,“我沒有想親,也沒有想摸,更沒有想咬、想舔,我不過想看看罷了。”舉起阿遲的小手,細(xì)細(xì)欣賞起來。
這是一雙讓人怦然心動的手。很白,很嬌嫩,手指纖長優(yōu)美,指甲是淡淡的粉色,每個指甲上都有好看的小月牙,可愛的不像話。
張勱看了一會兒,心癢難耐,俯頭輕輕親了親,“我媳婦兒的小手,可真好看。夫人,不是我食言,是你的小手太過白嫩誘人,故此我實(shí)在忍耐不住。”
阿遲向來是不吃虧的,“禮尚往來。”捉過他的手也仔仔細(xì)細(xì)瞅了半晌。張勱滿心等著她親親,誰知她看是肯看的,還看的很入神、很癡迷,卻只動手,不動口。
“夫人。”張勱低低叫道。阿遲順勢靠到他肩上,小聲問道:“為什么是你?”好好的,為什么金吾衛(wèi)指揮使非你不可呢,難不成是出了什么變故。
張勱苦笑,“因為我武功高啊。”阿遲依舊靠在他肩上,小手握大手,心中了然。皇帝在意的,是皇權(quán)穩(wěn)固,是自身安全。人都是珍惜生命、恐懼死亡的,皇帝備極尊榮,尤其惜命,尤其怕死。故此,對于安全保衛(wèi)工作,格外重視。
“陛下,愈來愈信術(shù)士了。”張勱在阿遲耳畔說道:“從前,他不是這樣的。如今他信術(shù)士、服丹藥,希求長生不老。”
阿遲默然。自秦始皇開始,追求長生不老的皇帝可真是為數(shù)不少。追求長生不老,就要延請術(shù)士、服用丹藥;丹藥大多有毒性,故此皇帝服用后健康受損,喜怒無常-----是極壞極壞的一件事。
當(dāng)然了,術(shù)士煉丹,你不能說它完全的荒謬,完全的沒用。火藥,就是術(shù)士煉丹的產(chǎn)物。
皇帝已是人到中年。通常人在少年、青年時身體狀況會非常之良好,而到了中年之后,健康開始走下坡路。普通人可能只是感概,“老了,老了,不服老不行啊。”皇帝卻不是,他不感概,而是付諸行動,追求長生不老。
阿遲輕輕嘆口氣,倒覺著很能理解。你看看公園里那些積極鍛煉身體、特別注重健康的,哪有青年人?以老年人居多,中年人也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都是在失去以后,才驀然驚覺,才學(xué)會珍惜。
張勱微笑道:“咱們雖不大高興,祖父卻定是歡喜的。阿遲,祖父去年便說過,希望我做親軍近衛(wèi)。”他所說的祖父,自然是徐次輔了。
阿遲聲音懶懶的,“仲凱,我自幼長在南京,極少見到祖父。”我跟他可不熟。略有風(fēng)吹草動便要出賣親孫女的祖父,讓人只想敬而遠(yuǎn)之,不敢親近。
說著話,馬車已到了正陽門大街徐府門前。“姐姐,姐夫!”張勱才扶著阿遲下了馬車,徐述、徐逸便從門口迎了出來,一臉雀躍。
“慢著點(diǎn)兒。”溫文爾雅的徐遜跟在他倆身后,緩步而來。張勱和阿遲都笑,“天寒地凍的,勞煩你們出門迎接,過意不去。”徐述和徐逸仰起小臉,異口同聲,“天寒地凍的,勞煩你們跑這一趟,過意不去!”一邊兒一個,殷勤拉著姐姐、姐夫,客氣的往里頭讓,“路滑,小心。”
幾個人正說笑著往里走,徐素敏的馬車從巷子另一頭過來了,于守德則是騎著匹溫順可愛的小白馬。他個子本就不高大,形象也斯文的很,乍一看上去秀美的像個小姑娘,再騎上這么嬌小的馬匹,看著頗有些……與眾不同。
既然遇到了,自然有一番行禮寒暄。于守德雖然有著異于常人的性取向,禮貌上還是很周全的,該說的話一名沒拉下。倒是徐素敏,被侍女扶下車后,目光冷冷,面容冷冷,連話語都沒有溫度。
大冬天的,好歹溫溫的也行,這么冷,是打算凍著別人,還是打算凍著自己?阿遲和她向來沒什么交情,含笑打過招呼,一行人魚貫而入,走進(jìn)徐府。
進(jìn)到上房,滿室錦繡,一屋子的珠光寶氣,又是一番行禮寒暄。徐次輔看著滿堂兒孫,心中歡喜,便是殷夫人,見素敏穿戴華貴,于守德彬彬有禮,也是笑容滿面。
年酒異常豐盛。外脆里嫩、肥而不膩的焦溜駝峰,汁白肉爛、味厚掛唇的扒熊掌,清燉果子貍,紅燒白鱔魚,天鵝炙、紫玉漿,都是珍品。
(https://www.dzxsw.cc/book/29342/179506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