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午后陽光淡淡照在她白皙精致的小臉上,添了幾分空靈和澄澈,張勱看的入了迷。這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曾經(jīng)朝思暮想的姑娘,心尖上的姑娘。
阿遲瀏覽的并不是什么正經(jīng)八百的典籍,而是輕松愉快的笑話、擬話本,不費(fèi)腦子。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笑的,她嘴角噙笑,眼睛彎彎。
張勱趁機(jī)說道:“很好笑么?讓我瞅一眼。”慢慢的、不動聲色坐到阿遲身邊,湊頭過去一起看。若有若無的幽香縈繞在鼻尖,恬淡而優(yōu)雅,清淺卻又迷人,張勱早已心猿意馬,也沒看清楚書上寫的是什么。
阿遲翻過去一頁,沒看兩眼,掩口而笑。古人在房事上頭也是很有見地的嘛,這話說的又直白又有趣,“難道在肚子上做詩不成?”很有實(shí)干精神。
張勱覺著不對,一眼瞅過去,臉都白了。這哪是小姑娘家能看的東西?會把我媳婦兒教壞的。伸出手指把那些字捂了,“不好看,一點(diǎn)也不好看。阿遲,不看書了,陪我說說話好不好?”柔聲哄著,慢慢把書冊合上,遠(yuǎn)遠(yuǎn)的扔開了。
今晚就把書房清理一遍!但凡言語粗俗的,色迷迷不莊重的,一律燒了!要不正經(jīng),只能我跟她不正經(jīng),旁的可不成。
張勱腦子有點(diǎn)糊涂,這是自己看過的書么?自己什么時候看過這個?幸虧半月齋極少請人進(jìn)來,但凡進(jìn)來也是在桌案旁落坐待茶,不會進(jìn)來隨意翻檢。
阿遲似笑非笑看著他,不說話。張勱輕輕咳了一聲,“那個,我半月才來一回,這書架上的書,許多沒看過。”你方才看的那本,我可沒瞧過。
“我知道,書非借不能讀也。”阿遲很是善解人意,“想必你跟我一樣,瞧著書名有趣便買回來了,過后卻無睱閱讀。”
張勱攬著她的小蠻腰,滿意的輕輕喟嘆,“知我者,夫人也。”看看我小媳婦兒多好,多給夫婿留面子。秀外慧中、蕙心蘭質(zhì),說的就是我家阿遲了。
阿遲推推他,“你到椅子上老老實(shí)實(shí)坐著,咱們斯斯文文說話。”張勱“嗯”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了,卻還是原地坐著,不動彈。
“仲凱,你有多少個表妹?”阿遲冷不丁兒的問道。張勱怔了怔,一一細(xì)數(shù),“大舅舅家的阿芷、阿蘅,二舅舅家的阿荃,小舅舅家的阿薔,四姨母家的阿若,六姨母家的阿瑾,堂姨母家的小可兒……”不數(shù)不知道,原來表妹真是不少。
阿遲也不轉(zhuǎn)頭看他,慢吞吞問道:“阿若是哪位啊,名字好美。”張勱為難,“我也說不清,夫人,阿若好像沒什么特別之處。”一堆表姐表妹呢,阿若又不起眼兒。
“那,阿瑾呢?又是哪位。”阿遲緊追不放,“她倆長什么模樣,穿什么衣裳?你形容給我聽聽,我便知道了。”
張勱撓撓頭,“阿瑾,和阿若差不多大,長相什么的,也差不太多。她倆穿什么衣裳?夫人,今兒咱們見了一堆表兄弟、表姐妹,我實(shí)在記不起來。”阿遲你考倒我了,阿若和阿瑾什么模樣,真是不好描述。倒是小冾兒、小可兒,年紀(jì)小,又有趣,容易區(qū)分。
阿遲笑咪咪拍拍他,“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不是什么大事。”他若是連兩個今天才見過面的表妹穿什么戴什么都不記得,該是沒有放在心上的。既如此,不必理會。
張勱松了口氣,“外公家人口雖多,卻是一團(tuán)和氣。舅舅、姨母都和氣慈愛的很,外祖母雖和我們不親近,卻也不疏遠(yuǎn),見了面總是客氣又周到。阿遲,外公家是沒有麻煩的。”
“那,誰家有麻煩呀?”阿遲漫不經(jīng)心問道。
張勱摸摸鼻子,“算是程家吧。夫人,如今爹娘家中住著位姓程的表姑娘呢,只因她姓程,爹爹也好,娘親也好,俱要厚待于她。”
程帛本是跟著她父親程御史到京中為程希送嫁的,程希出嫁之后,程帛生了病,沒法兒和程御史一道返回南京。程希還是新嫁娘,也不大方便照看待嫁閨中的庶妹,程御史沒法子,吞吞吐吐跟張并說了難處,張并和悠然商量過后,把程帛接到了平北侯府,遣了侍女、婆子,悉心照看。
阿遲有些好奇,“仲凱,令祖母好像非常之威風(fēng)。”能讓張并、悠然夫婦二人都退避三舍,仲凱這祖母,一定厲害之極。
方才還隱隱為李若、任瑾這樣的表妹煩惱,怎么就沒想起來,平北侯府還住著位程帛“表妹”呢。仲凱,你的表妹實(shí)在太多了。
張勱點(diǎn)頭,“祖母,確實(shí)很威風(fēng)。她曾是衛(wèi)國公府嫡女,自幼嬌生慣養(yǎng),性情有些跋扈。后來衛(wèi)國公府奪爵抄家,男丁流放肅盧州,女眷官賣,她被魏國公府買了去,千金小姐淪落為婢女。”
阿遲惻然。這個時代沒有人權(quán),做老百姓固然艱難,做官也不容易。衛(wèi)國公府還是開國元勛呢,一旦出了差錯,也是這么個下場。
“買她的人,別有用心吧?”阿遲猜測道。同樣是國公府,從前想必打過交道的,有意買了衛(wèi)國公府的嫡出小姐做婢女,想必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我媳婦兒真聰明。”張勱趁機(jī)在她小臉蛋上啄了啄,“可不是么,有人別有用心。我祖父的妹妹一向看她不順眼,成心買她回府的。”
同樣是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驕橫跋扈的程度不相上下,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忽然有一日其中一個淪落到要被官賣,另一個便興奮欲狂,忙不迭的命人,“快買了來,快買了來!”
等到買了回府,自然是肆意凌辱。施虐的那位,容光煥發(fā),神采飛揚(yáng);被虐的那位,咬緊牙關(guān),哪怕吃盡皮肉之苦,絕不開口求饒。
她竟然沒有痛哭流涕,竟然沒有苦苦求饒!如此一來,可有什么趣味呢?張大小姐惱羞成怒,揮舞著手中的馬鞭,沒頭沒腦抽了過去。
接下來的事,讓張大小姐目瞪口呆,讓張大小姐后悔了一輩子:她的同母哥哥張銘沖出來救走了程家丫頭,后來更和程家丫頭私奔到了并州,在并州成了親,還生下了一個兒子。
這個出生在并州的孩子,注定是不受父族喜愛、接納的。他幼小的時候,父族視他為恥辱,恨不得他悄沒聲息的死掉。長大后剛毅武勇,戰(zhàn)必勝、攻必取,驅(qū)逐韃靼,綏清邊境,功成封侯。
原衛(wèi)國公程普生被先帝封為平順伯,福祿田永業(yè)田都在其原籍廣寧。張并的生母程濛被特旨封為廣寧郡主,享廣寧兩千戶封邑。程家,翻身了;程濛,翻身了。
這種性格的生母,哪是好惹的?雖說程濛后來出家為尼,不過張并和悠然但凡遇著和程濛相關(guān)的人和事,都會特別謹(jǐn)慎小心。
阿遲聚精會神聽完這段往事,心中嘖嘖。仲凱,令祖母也算是巾幗不讓須眉了,有股子狠勁兒,不認(rèn)命,不服輸,非常執(zhí)著。
“程家表妹,將養(yǎng)的如何了?”阿遲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程帛,未免有些好奇。這位姑娘在西園養(yǎng)過傷,如今又到平北侯府養(yǎng)病去了,也算得上不認(rèn)命。
“時好時壞。”張勱微笑,“有時能跟娘親出去赴宴、會親友,有時只在房中靜養(yǎng)。”說起來也是值是玩味。
阿遲倒很理解。程帛若是總病著,不能出來結(jié)交京城名媛,不是白白留在京城了么?若是全好了,少不了要返回南京,命運(yùn)又掌握在嫡母程太太手中。故此,她竟是好一陣、病一陣,方才合適。
說著往事,說著家常,不知不覺已是夜幕降臨。“餓了,晚飯給我吃什么?”張勱催著開飯。快吃飯吧,吃完飯還有正經(jīng)事。
阿遲笑咪咪跟他商量,“咱們吃過晚飯,你還帶我回來書房,好不好?仲凱,我很喜歡這兒,撲面而來的書卷氣,最是熏陶人。”
新婚妻子既然開了口,張勱哪有不答應(yīng)的,自然說“好,帶你回來。”心里卻在犯嘀咕,阿遲,你今天看的都是什么呀,還書卷氣?
這晚月光皎潔,夜色寧靜,晚飯后兩人攜手回了半月齋,張勱處置過一回公文、書信,阿遲拿著一冊很純潔的話本,看的津津有味。
冬季,即便月光也異常清冷,淡淡的,如流水般,穿過窗戶靜靜泄了進(jìn)來,一室清輝。月光撒在阿遲頭上,好像披上了銀色緞帶,雪白小臉更顯柔和、美麗。
她看的很專注、入神,張勱不知什么時候到了她面前,深情凝視著她,她竟沒發(fā)覺。
“阿遲,該歇息了。”張勱柔聲提醒。
阿遲裝作沒聽見,繼續(xù)看話本。才不要這會子就上床呢,運(yùn)動時間也太長了。
張勱欺身過來,纖長優(yōu)美的手掌放在書頁上,“冬季養(yǎng)生,宜早睡。阿遲,咱們沐浴歇息,好不好?”
阿遲抬頭看著他,笑的很甜,“我想畫幅仕女圖,仲凱,我作畫,你幫我題詩,成不成?”你可是文武兼修,可是儒將,風(fēng)雅一點(diǎn)啦。
“明兒再畫。”張勱義正辭嚴(yán),“這會子夜已深了,點(diǎn)燈熬油的,太不節(jié)儉。阿遲,一絲一縷,當(dāng)思來之不易。”
“點(diǎn)燈熬油的,太不節(jié)儉”?阿遲呆了呆,仲凱你好神奇,一本正經(jīng)說這個?嘴角勾了勾,再勾了勾,阿遲實(shí)在抑制不住,笑意在她臉上蔓延,一直到了眼角,到了眉梢。
眼前的小美人如此靈動,如此鮮活,張勱這合法丈夫兼熱血青年哪里忍耐的住,抱在懷里連連親吻,“阿遲,阿遲,寶貝阿遲。”
這晚兩人從書房出來的時候,都穿著大斗蓬,從上到下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尤其是阿遲,回房后根本不露臉,連佩阿和柔翰也看不到她的真面目。
第二天沒有外事活動,新婚夫婦便多睡了會兒。他倆才起床收拾停當(dāng)沒多久,張橦破門而入,“二哥,二嫂,師公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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