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吸血親王的華棺
“呵呵,是么?”伊浵虛弱自嘲的笑,比哭更慘烈更悲戚,“我……可能也被上天詛咒了,天生沒有做母親的資格……”
花暝司抱緊她,喉嚨里仿佛有根刺在頂著,痛得他不知所措。
“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擔心什么,她肚子里那個小東西不是他的骨肉,他窮緊張什么呀?該死的是,看到她血流不止,他真的很心痛。
“我帶你去找最好的郎中。”他抱起她,縱身飛上樹冠,轟然一聲,如云似的羽翼沖出后背,呼嘯揮展,擊空翱翔。
伊浵因腹中那股強烈的墜痛在他懷中顫抖不止,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孩子根本保不住了。剛才那個兇殘地狼人帶她進樹林時,為了制止她大叫,在她腹部打了一拳……
“花暝司……你,你……為什么不給我喝你的血?你的血不是療傷靈藥嗎?”
“你喝過太多,再喝下去,對身體不好。”他不想再傷害她,這樣暖如陽光的絕美女子,不該活在暗無天日地獄里。
伊浵不明白,“會怎樣不好?你……你該知道,保住這個孩子,比……比保住我更有利,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不是么?”
他苦笑俯首,“你不是恨我嗎?怎么可以這樣了解我?”她看得透他,了解他邪惡的本質,卻偏偏不是愛他的女子。“不要閉上眼睛,和我說話,穆伊浵……你撐著點……”
“如果我失血過多,你的籌碼就沒了,你的強國夢也就幻滅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再給你喝我的血,那樣只會害了你。”
“花暝司……”她意識殘存,視線模糊,他白皙的臉映在星光下,有著如月般的光華。“你……你知道嗎?”
“什么?”
“你變成好人……更可惡!”
“呵呵呵呵……”
他低啞痛苦地笑消失在夜風里,她再也聽不到。
雪狼族皇陵內,千年寒冰雕琢而成的各式各樣的神獸千奇百怪,這些沒有生命的冰雕不只是慰藉死者,它們散發的寒氣可以讓陳放的尸體保持完好。
忙碌著更換繁復機關的工匠們,身著厚厚的毛皮冬衣,行動卻并未因此而遲緩。
晶石棺里的女人風華絕代,唇角自然地微揚著,仿佛睡夢中還在微笑。頭上鳳冠,身上是鳳袍,她生前不曾成為皇后,死后被最愛的男人追封為皇后,成為唯一一個有資格陪他入住皇陵的人。
“父皇,母妃,兒臣絕不再讓任何人來打擾你們,也沒有人能再傷害你們。”阿斯蘭跪在兩個石棺前,心口猛地一陣劇痛,他叩首地姿勢也因此變得沉重。“逐風?!”
逐風聞聲而至,“陛下?”
“你說伊浵還在五鳳王朝的靖王府,消息可靠嗎?”
“是,上午收到飛鴿傳書,皇貴妃娘娘寢食安好,五鳳太后每日必讓御醫為她請平安脈,而鳳倫再沒有去過府邸探視。”
此事定有蹊蹺,五鳳太后心性陰沉,怎么毫無目的地如此周到貼切的照顧伊浵?五鳳王朝準備對雪狼族復仇發兵,那個女人怎么可能好心照顧懷有雪狼族皇嗣的伊浵?
阿斯蘭思前想后,憂心忡忡,“花暝司可曾去過那座府邸?”
“去過,又離開了。”
“他沒有帶走伊浵?”
“他與五鳳太后在那邊約過見面,隨即離開之后,皇貴妃娘娘還是出現在那座府邸,我們的人一直盯在那邊,不會有錯。”逐風確定來信可靠。
心口那股猛烈的痛持續不斷,阿斯蘭額上冷汗如豆,冷汗又在冰冷地空氣里蒸騰成白霧,讓他冷酷的容顏美得有些不真實。
逐風探尋著他眼底的波瀾,擔心地問道,“陛下是不是感應到什么不尋常的動靜?”
阿斯蘭本應該能感覺到有孕的伊浵,但是……但是,如無垠當年的遭遇一樣,伊浵被花暝司喂食了太多吸血鬼的精純之血,以至于,他對胎兒牽引,方位模糊。
“朕確定,伊浵出事了,派出所有的人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陛下……”銀影從皇陵入口進來,“屬下擔心皇貴妃娘娘在五鳳靖王府住不習慣,特意把她接了回來。”
阿斯蘭狐疑盯著銀影,他上次命他殺莫嬌,他遲遲沒能把莫嬌的人頭帶來,“你這是要將功折罪嗎?”
“是,屬下的確有罪!”銀影恭敬垂立,不敢抬頭,鬢邊順直的銀白發絲也因俯首的姿勢低垂而下。“要屬下把皇貴妃娘娘帶進來嗎?”
“皇陵內太冷,她身子單薄承受不住,朕出去看她。”
“是。”
阿斯蘭領先在前,穿過冗長的皇陵通道,沿路的所有工匠護衛都忙俯首跪禮,敲敲打打的聲音片刻沉寂,又敲敲打打的陸續響起。
逐風也疑惑地尾隨在后,跟出來,當他注意到皇陵出口遠處,那輛寬大的華車時,更加疑惑。
“銀影……”逐風忍不住叫住前面一丈遠的銀影,“你一路上就是用這輛馬車接了皇貴妃過來的?”
“是。”
“看這匹馬的腳程,日行最多八百里,從五鳳王朝京城到我族皇陵,一日恐怕無法抵達!而我上午剛剛收到飛鴿傳書,說皇貴妃娘娘身體虛弱,不宜遠行。”
“……”
逐風眼神幽冷地盯著銀發垂順的銀影,“我勸你,在陛下看出端倪之前,你最好自己認罪!”
沒等銀影開口,阿斯蘭便伸手握住從馬車上伸下來的素白柔夷,從車簾內探出的傾城容顏淺笑嫣然,他不由揚起唇角,手臂隨即環住她的腰肢,將她從馬車上抱下來。
這溫柔地舉動不只讓銀影屏住呼吸,也讓逐風怔愣。
就在兩人尚未來得及反應時,阿斯蘭卻又判若兩人地大轉彎,猛然掐住了女人的脖子,怒聲呵斥,“銀影,朕給你活命的機會,你自己不稀罕,這次,休怪朕無情!”
女人被掐的脖子漲紅,雙眸崩突,變成了瑩亮詭異的綠色,臉上卻還白潤的沒有血色,分明是貼了易容面具。
銀影忙上前來,單膝跪下,“請陛下體諒,一邊是屬下效忠多年的主子,一邊是屬下養育多年的義女,屬下左右為難。莫嬌心有不甘,非要用這種方式做賭注,屬下深知此來必死,卻又勸不住……陛下若降罪,屬下愿一人承擔。”
“貼一張面具就想瞞天過海,你死也不配以這副模樣咽氣!”阿斯蘭對這種卑鄙地伎倆憎惡至極,他猛地從莫嬌臉上撕下莫嬌臉上的易容面具,掐住她脖子的手一捏,骨骼碎斷,她甚至沒有來得及呼救,便斷了氣。
“在她的頸骨痊愈之前,廢掉她的武功,把她送走,朕永遠不想見到她!”
銀影忙叩首,“謝陛下不殺之恩。”
阿斯蘭墨綠地眼眸殺氣陰沉,“找不到伊浵,朕一樣還是會殺你!”
搖曳的光影在閉合的鳳眸里閃爍,修長的睫毛如蝶翼般,震顫了兩下,緩慢睜開。
房頂上裝點的如夢似幻的水藍色薄紗映入眼簾,幾個拳頭大的夜明珠將室內映照地通明透亮,耳邊是圓形窗外傳來地鳥鳴,她一轉頭就看到窗臺上擱著的一盆長勢蓬勃的蘭花。
這里布置地仿佛她在五鳳王朝時居住地馨蘭居,那里封存了她和阿斯蘭還算得上美好的回憶。
屋子里沒有難聞的藥味兒,她的身體也沒有任何疼痛,但是,她明顯地摸到自己本是微隆起的腹部已經歸于平坦。
不知昏睡了多久,心里那股凄愴的痛一直存在,她麻木地不想挪動。
伊浵以為會有人來喚自己起床,至少救了自己的花暝司應該會出現,還可能會說些于事無補地安慰的話,也或許,阿斯蘭會不知從哪就突然冒出來……腦子里紛雜地糾結,在趟過一個時辰后,變得空洞。
誰也沒有出現,她眼角地淚已干涸,心里的傷痕血液凝固。
一個在愴痛里自暴自棄的人,不配得到同情和憐憫,若是自己都不懂自愛,誰還會給予關愛?!
“穆伊浵,這次傷害,不比穿越之前,被自己最好的姐妹按進海里淹死來的沉重。你要堅強一點,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
心里一番掙扎,她試探著坐起身來,發現自己并非躺在床上,而是躺在一個翹首的貴妃椅上。
寬敞華麗的大房子,宛若宮殿,房內除了這張貴妃榻,另有一張雕刻了兩個羽翼圖案的紫檀木棺,那應該是花暝司用的。
那只吸血鬼如此囂張地在房內擺放一口棺材當床鋪,這應該是已經在血族京城了吧。
至于其他擺設,都靜雅絕倫,無可挑剔,足可見其主人處處講求完美的古怪性情。
伊浵走到一人多高的穿衣鏡前,鏡子里那個白袍勝雪,長發如墨緞般傾散的女人傾國傾城,讓她愕然一怔。
她的臉色沒有呈現蒼白地病容,反而紅潤健康,黛眉悠長,唇色嫣然,仿若畫了淡妝一般,若非眼睛有著抹不去的憂郁,她仍是艷若十七八歲的少女。
遲疑片刻,她終于還是掀起自己身上的潔白紗袍,看了看腹部,肌膚白嫩,平滑緊致,腰身纖細,不縈一握,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任何曾經有孕的跡象,仿佛懷孕只是一場幻滅的幸福夢境。
她從鏡子里看了眼那口精致的棺材,忍不住轉身走過去,輕輕地掀開棺蓋。
里面的花暝司和衣平躺著,寂靜脫俗,美麗的軀殼沒有任何生命性征。
冰冷的溫度從他身上迸射,緩緩溢出棺材,讓伊浵不由想起在現代打開冰箱時,冷氣迎面撲來的感覺,她搓了搓薄紗覆蓋的手臂,嗖嗖的冷。
花暝司本不想開口,但他實在不喜歡在睡眠時有太強烈的光。眼睛都懶得睜開,他不耐煩地開口,“穆伊浵,請不要打擾我睡眠,幫我關上蓋子。”
“躺在里面什么感覺?”
“很舒服。”
伊浵抬腳邁進去,擠開一個位置,躺下來,蓋好蓋子。
黑暗中,她發現除了有點悶之外,感覺并無恐懼,身下鋪著的是雪貂毛毯,的確柔軟舒服。
“我不喜歡和別人共用一個棺材。”她突然躺進來的舉動讓他是有些驚喜,這說明,她不再厭惡憎恨他了,但一個人類好端端的床榻不睡,卻來和他擠棺材,這可不是好兆頭。“穆伊浵,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冗長的寂靜,若非還能聽到她噗通噗通的心跳聲,他真懷疑她已經想不開自刎。
“我只是……害怕一個人呆著。”
她會想念阿斯蘭,那個明明對孩子有感應,卻一直都不曾出現的人,或許,真的去了靈鑄山,尋他青梅竹馬的師妹。
他伸手臂,墊在她的頭下,把她拉進懷中。狹窄的空間里,她半個身體壓在他因為運功而逐漸變暖的壯碩身軀上。
他身上的黑色絲袍襟口濡濕,她溫熱的淚有魔力似地滲進他的身體,燙疼了他的心。
他放任她流淚,沒有再開口,沒有安慰,也沒有給她擦淚,他唯一能做的是,借一個懷抱給她,借一點溫度溫暖她。
但是,身體卻遠沒有他的頭腦理智,縱然有衣衫阻隔在兩人之間,他比人類強烈幾百倍的感官還是清晰感覺到她身體的曲線,小腹里有一股不安分的熱流躥涌著……
他忙停止運功,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越來越熱,腿間地欲望脹得有些痛。
他生來就不懂遏制自己的欲望,對吃挑剔,對女人來者不拒,對皇權不屑一顧,逍遙自在,醉生夢死,從來不讓自己有任何地不舒服。
但是,現在,他該死地到底在做什么?愚蠢!
“穆伊浵,我餓了。”
“你白天不是只睡覺,不進食嗎?”
“但是,我現在得出去找個女人。”
“呃?”
她還沒意識到怎么回事,身體就被他猛地推開,然后,砰——一聲,棺蓋被沖擊撞開,他身軀帶起的冷風呼嘯,房頂紗簾飄忽,他已經閃電般消失無蹤。
伊浵茫然無措地坐起身,就看到棺材旁的十字衣架上正掛著他華艷的紅錦披風,“花暝司,你沒有穿披風……花暝司……”她忙從衣架上抽過披風追出去。
宏大的庭院恍若畫境,讓伊浵不由一怔。
于繁復的亭臺水榭、假山亭廊中尋到一個月洞門,她四處打量著,走出院子,循著門前唯一的路,輾轉來到一座富麗地叫人咋舌的五層高的樓閣前,血族皇宮內的宮殿恐怕也不及其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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