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夫君見死不救
皓月當空,將她的影子映在雪地上,是如此矮小,如此可笑,如此滑稽。
“穆伊浵,你到底在做什么?被殺過一次,被騙過一次,還不夠嗎?為什么還要一再地做傻事?哈哈哈……你真傻!哈哈哈……”
她對著自己的影子嘲諷大笑,笑得東倒西歪,癱坐在雪地上,譏諷的笑又變成了凄然悲慟的大哭。
“穆伊浵,你是五鳳王朝的五皇妃,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你知不知道你的任性會害死很多人?他有侍妾,還有未婚妻,你還要和他糾纏不是自討苦吃嗎?既然和鳳倫成婚那天就已經想明白,為什么還是不甘心呢?”
她怔怔地坐在雪地里發(fā)呆,感覺到那雙視線盯在脊背上,腦海又漸漸冷卻,不受控制地變成一片空白。
阿斯蘭就遠遠地立在一處房頂上,擔心地望著她。
皓月之下,那抹影子,就是一頭孤獨寂寞的狼。
月西斜,她還是一動沒動,高髻傾斜,步搖靜止,雪白的狐皮披風絨毛瑩亮,她仿佛已經化為一尊雕塑。
阿斯蘭拳頭握得咔咔作響,腮骨因咬牙暗怒動了兩下,這該死的女人,她是想凍死自己嗎?
鳳倫到底是怎么回事?從剛才刺殺發(fā)生都已經一個時辰了,為什么還不派人來尋她?
夏州城不過巴掌大的地方,尋個連武功都不會的人,有這么難嗎?
見她還是在雪地里一動不動,他忍不住飛身而下,“伊浵。”
“你跟來做什么?我不是叫你不要再打擾我嗎?”
“你是在折磨我,還是在折磨你自己?”
“我只是在等人。”可是,她連自己在等誰都不知道。
“我有苦衷。”他解釋。
“我知道。”所以,她才沒有跟他吵。
“好好活著,總有一天,你想的,會實現(xiàn)。”
“那是奢望。奢望,往往會叫人絕望。”
“不會絕望的,你現(xiàn)在不就等到我了嗎?”
“我在等我的丈夫。”
“你有兩個丈夫,一個真的,一個假的,事實總能驗證,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女人,不是只依靠男人才能活的。”
“在你的世界,或許如此,在這個世界,女人沒有地位。伊浵,你要相信,我并沒有放開你,只是讓你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好好地活著。我怕,你一到我身邊來,連一天都活不下去。我的身邊,只有死亡。”
“我問出那個問題之前,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阿斯蘭蹲下來,把她鬢邊的碎發(fā)掖在耳后,“伊浵,我不認為死在一起,是美好的結局!”
“是么?那什么才是美好的結局?”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說話間,他握住她的手,“雪里冷,你身體本就畏寒,這樣凍下去,一雙腿怕是要廢了,你想讓我要一個廢人嗎?”
冰涼的手被他滾燙地手掌攥在掌心,她空洞的心,又莫名溫暖起來。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是很美好,他可知道,這一放手,可能再也得不回她了?!
他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戀戀不舍地把她擁在懷中,無奈地嘆了口氣,“無垠?”
他背后,一個黑影踏雪而來,所經之處,“屬下在。”
“送伊浵回去,讓她暖著。”
“是。”
“看樣子,鳳倫并不關心她的死活。你留在她身邊,寸步不離,若有人敢對她不利,殺!”
“是。”
阿斯蘭松開環(huán)在她身上的手,把她推向無垠,“去吧,我很快就來找你。要記住我們的約定,成婚時的約定。”
成婚時的約定?他說讓她在青竹閣等他回來。
她終究無法等了,再也等不到他了。
夏州軍營,中軍大帳中,鳳倫還在猶豫。
他來回踱著步子,第三次質問跪在地上的無雷,“你確定伊浵認識那個黑衣人嗎?”
“是,箭射來時,小姐被那人抱著躲避并沒有反抗,也沒有尖叫。”無雷第三次回答,不過,說完,他才發(fā)現(xiàn)癥結所在,難不成,五皇子是在懷疑小姐對他不忠?“殿下,已經一個時辰了,若是那個黑衣人要對小姐不利,恐怕……尸體都要冷了。”
鳳倫冷眸一瞇,怒從中來,卻不是因為擔心,而是因為生氣。
大婚當日,伊浵自殺,他一直都覺得有那么一個男人存在。
偏偏,她一直否認,說自己不喜歡鳳羽穹,而她心里的那個男人不是沈弘澤,不是鳳麟,那么……會不會是這個黑衣人?
她發(fā)呆時的神情憂郁哀傷,那是為情所困的神情,如果她真心愛他,怎么會有如此神情?
如果沒有今晚的突發(fā)狀況,他也不會去在意這件事,既然那個黑衣人出現(xiàn)了,他就不能放任這件事不明不白。
“無雷,你說實話,小姐在出嫁之前,身邊還有沒有其他男人?我的意思是,她曾經非常想嫁的人。”
無雷沉思片刻,赫然想起一個人,“殿下若是不問,屬下倒是忘了,的確有這么一個人,是小姐認定的。而且,小姐一見他就兩眼放光,還曾經當著丞相的面說下嫁于他。”
“是誰?”
“無垠。他是先于屬下進丞相府的,丞相格外器重他,后來屬下入府,丞相為了讓小姐叫著順口,便順應無垠,給屬下更名為無雷。奴才還記得,當日小姐見到無垠時,甚是歡喜,圍著他直轉。”
這個無垠,鳳倫也見過,而且,他還能判斷出,無垠是個狼人,容貌俊秀,儀表堂堂,的確招女孩子喜歡。
“后來呢?他們?yōu)楹螞]有成婚?”
“丞相不想讓小姐嫁給護衛(wèi),再就是,無垠自己也拒絕了小姐。小姐為此很傷心,有好幾天沒笑呢。無垠后來就時常看著小姐發(fā)呆,小姐開心,他也會開心,小姐不開心,他也不開心。后來,小姐入宮,他就不知所蹤了。”
“剛才那個黑衣人會不會是無垠?”
無雷猜測道,“看身高相仿,因為穿著黑衣,只露著一雙眼睛,屬下也分辨不出。”
“身高相仿,武功高強,出入軍營如入無人之境,除了無垠,還會有誰?”
鳳倫一拳砸在桌角上,砰一聲,讓無雷駭然一驚。
“殿下,請相信小姐,小姐心里只有殿下呀!小姐因為殿下與秋云、翠兒之事一直很傷心。”
“是,她的確是傷心了。她為我做了很多事,為我著想,陪我出征,她是個好妻子,但是,她心里還藏著那個人。”
“殿下,萬一猜測有誤呢?萬一……”
鳳倫無奈地闔眼長嘆一聲,剛要下令,帳外候命的驟影進來,“殿下,皇妃娘娘問,今晚您宿在中軍大帳,還是宿在她的營帳?”
“什么?”鳳倫懷疑自己聽錯了,伊浵不是被黑衣人抓走了嗎?“你說皇妃娘娘?伊浵?”
驟影疑惑,難道還有其他的皇妃娘娘不成?“卑職說的正是皇妃娘娘,殿下的愛妻,丞相之女,穆伊浵。”
鳳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無雷,仍是半信半疑,“她在哪?”
驟影見他不相信,更詳細地回稟,“皇妃娘娘從皇妃寢帳的方向過來,頭發(fā)也散著,狐皮披風下穿得是寢袍,似乎是在等殿下過去就寢,而且面帶薄怒。她說,若是殿下不過去,就讓屬下去找兩個和她一樣貌美的女子來……為殿下侍寢,免得殿下掛念著秋云和翠兒的事。”
鳳倫一把揪住無雷的胸襟,“你剛才不是說伊浵被黑衣人帶走了嗎?”
“我……屬下……”無雷不知該怎么解釋。
鳳倫也沒心思等他回答,轉身便出了中軍大帳,徑直走向伊浵的寢帳。
一入寢帳,他就被帳內的情形嚇了一跳。
茶杯茶壺都摔在了地上,凳子也歪著,她平日翻看的書本都散在正對入口的貴妃椅上,看樣子,她一直在翻著書等他來,見他遲遲不出現(xiàn),便氣急地把書也扔得亂七八糟了。
而床榻前,她粉色的革靴一只歪在床前的踏板上,一只則在梳妝臺旁,她名貴的狐皮披風也被丟在地上,她負氣面朝床里躺著,嬌軀上雖然緊裹著被子,還在一顫一顫的,似乎是在抽抽噎噎地哭泣著。
鳳倫無聲嘆了口氣,不禁暗惱聽信無雷的胡言亂語。
他把桌凳整理好,撿起茶壺和茶杯,又把她的靴子擱在踏板上擺好,拿起狐皮披風掛在床側的十字衣架上。
“伊浵……”
見她不吭聲,他坐在床沿,寬衣解帶,脫掉靴子,拉開被子躺下來,把她執(zhí)拗朝床里的嬌軀轉過來,攬入懷中。“別生氣了,我這不是來了嗎?”
伊浵在他懷中低低地笑出聲來,最后越笑越是大聲,“哈哈哈……你這個笨蛋,被我騙到了吧!”
鳳倫見她笑得前仰后合,俏顏上不見絲毫怒色,這才恍然大悟,可他悟到的卻也只是猜測……“刺殺是假的?讓無雷說你被黑衣人帶走也是假的?”
伊浵頓時斂笑,一本正經地板起臉,嗔怒推開他的擁抱,“我生氣卻是真的!虧得這只是試探,若是我真被黑衣人抓走了,你卻坐視不理,我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雖然伊浵狡黠地問著,卻已然滿心疲憊。這個男人對她也只是喜歡而已,還并沒有真心的愛她,不過,這樣也好,她也就不必對他太愧疚了。
“我只是……只是不確定事情的真?zhèn)温铮 兵P倫一向淡定幽深的眸光,第一次在她面前變得閃爍不定,他轉而笑道,“在我五鳳王朝的軍營里,誰敢刺殺你穆伊浵?!我正是懷疑這一點,才沒有出手去找你!”
伊浵心中愈加悲涼,卻不得不佯裝詭計得逞地恭維笑道,“殿下好睿智,原來也不容易被騙到呢!害我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可要累死了。不玩了,我要睡覺。”
“不準!”他霸道地翻身壓住她,額頭親昵抵住她的額頭,暖香在懷,心猿意馬,再加要彌補對她的虧欠,那股沖動來得格外強烈。“你把我引了來,可要負責!”
伊浵本能地想抗拒,卻又不好表現(xiàn)地太明顯,她克制著把他踹下床咆哮的沖動,佯裝羞赧地緊抓住寢衣,忙道,“人家葵水來了。”
“我不信。”他唇瓣曖昧抵在她的唇上,咕噥著,“愛妃又騙人。”他大掌邪肆探入她的衣內,輕車熟路進入花徑,又抽出手指瞧了瞧,卻不得不敗給指尖艷紅的液體。
伊浵緊張地盯著他有些失望的神情,“怎么樣?我沒騙你吧?”
他取過枕邊的帕子,把手擦干凈。“好啦,睡吧,這次就饒了你,不過,本王會幫愛妃數著日子的!”
“堂堂一國大元帥,就惦記這事兒,不怕人笑話?”
“笑話就笑話,本王不怕。”雖然不能親熱,他卻還是把她擁在懷中,想起第一晚來夏州時她被凍得瑟瑟發(fā)抖,卻隱忍著無一句抱怨的情景,他心中所有的質問都被強硬地壓了下去。“伊浵……”
“嗯?”
“永遠都不要離開我。”這樣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怎么會離開你呢?我是你的妻,除了呆在你身邊,我還能去哪里?”
這句話讓他的心莫名踏實下來,“睡吧。”
一早,龍化和西平傳來狼族大軍撤兵的事。
鳳倫大喜,忙開始著手集結大軍準備逼宮奪位,事情早先便密謀地差不多,穆項忠來信,說文武百官有八成都俯首候命,此刻,只差賢妃在皇宮里應外合的訊號。
昨晚伊浵是用了紅色花汁偽裝地葵水,今日一早,葵水卻真的來了,她小腹痛得厲害,不得不在寢帳中好好休息。
這樣冷得天氣,一來葵水,身體越是無法忍受。除了躺在床上抱著暖爐暖著墜痛的小腹,她哪也不想去,想起昨晚的事,她心里卻又總是不安。
一道珠簾將小小的寢帳隔成內外兩間,她傳了無雷進來問詢昨晚的事。
“無雷,昨晚你都和鳳倫說了些什么。鳳倫昨晚眼神閃爍,顯然是在懷疑什么。”
擱著那道珠簾,無雷噗通一聲跪下,“小姐,屬下該死,屬下說了小姐和無垠的事。”
無垠?“原來如此。”伊浵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去。
見她沒再說話,無雷心里更是愧疚,“小姐不怪屬下嗎?”
“讓他知道也好,免得整天猜疑。”
“是。”
“你退下吧,沒事了。”
“是。”
無雷不禁感慨慶幸伊浵的寬容,若是換了別的主子,不把他這張胡言亂語的嘴撕碎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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