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虛榮與看不起
走出酒吧的時候,外面刺骨的寒風突然刺透他們的羽絨服,侵襲著他們本來暖洋洋的身體,藍采覺得身子一緊,哆嗦了一下。等付城和馮媛媛走遠了,夏春天緊了緊身上的紫色風衣,沖遠去的那輛奔馳車罵:“真他媽的婊子,顯什么顯,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為了錢就胡亂找個人嫁了,老娘還看不起你呢。說不定明天老娘就能嫁給李嘉誠他兒子呢,到時候看哪個孫子眼紅。”
回到家,客廳里的燈亮著,海波拿著遙控器斜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電視上正播放著《動物世界》,一條蛇正陰森森地張著大口,費力地吞噬著一只掙扎而絕望的蜥蜴。藍采覺得胃里有些翻騰,就趕緊沖到洗手間,掀開馬桶蓋嗚哇嗚哇地吐了起來。
胃里吐空了,還是一個勁兒地翻騰,還隱隱有些收縮的疼。藍采突然感覺有些難過,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她有一種被人欺騙的感覺,有一種失落感,她知道有些想法是錯的,會在心里留下種子,然后生根發芽,如果不及時清除就會毀了她,但她一想到馮媛媛那炫耀的目光還是想吐,一想到付城那微笑的表情就痛苦。
馮媛媛現在的生活應該是我的,她擁有的一切都應該是我的,但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只有每個月四千多的房貸!買不起名牌時裝、買不起高檔化妝品;不敢去做美容、不敢和有錢的同學出去聚會。我失去了所有虛榮的資本,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這一切就因為我嫁給了一個窮人,一個一無所有的農民子弟。
今天晚上經歷的事情,像潮水一樣沖擊著藍采的心,她第一次清醒地認識到這世界是如此不公平。
“妮子,你喝酒了。”海波的聲音傳來,隨即一個熱氣騰騰的毛巾捂到她的臉上,海波輕柔地擦著藍采臉上的污物,“你胃不好,還喝那么多酒干啥,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和誰一起喝的?明天我就去找他們算賬,看把俺老婆折騰的。”
“春天還有……馮媛媛……”藍采沒敢說付城,她知道雖然海波從來不在她面前提付城這個人,但他心里是在乎的,而且是很在乎。雖然結婚后海波聲明要留給藍采一定的自由空間,但這種自由是有條件的,是在不威脅他們婚姻的前提下的自由。人就像動物,和自然界所有的雄性動物一樣,男人有保護自己領地不受其他男人侵犯的本能,盡管這種本能有時候看起來十分偏執和狹隘。
“這兩個八婆。”海波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海波比較喜歡開玩笑,即使是春天和馮媛媛就在他面前,他也敢左一個八婆又一個八婆地叫。平時聽海波罵春天和馮媛媛,藍采心里直樂,可現在她聽著有些刺耳,心里酸酸的。
“海波。”藍采掙扎著扶著海波的胳膊站起來,她兩腿蹲得已經酸麻酸麻的了,“海波,你聽我說,我有點事想求你……”
“怎么了,誰欺負你了,你怎么怪怪的?”
“沒人欺負我,我就是覺得……心里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海波,你對我好,這我都知道。我十分……十分想和你一起。兩個人走到一起,要牽一輩子手是多么不容易。可是……可是我總覺得你沒有完全接納我,讓我完全融入到你的生活里。海波,你不知道,我好怕……”
藍采有些怕,有些怕控制不住自己,她知道她和海波的婚姻是多么的來之不易,但她更知道,婚姻最大的殺手就是兩個人內心的疏遠。今天晚上見到付城后,她內心的波動十分巨大。她怕自己會因此在心里和海波產生隔閡。她并不是一個沒有理智的人,盡管和其他女人一樣,她也有很強的虛榮心,受不了自己的閨中好友跟前男友結婚;受不了別人在她面前擺闊來襯托自己的困窘。所以,她想死死抓住海波,讓海波固定住她有些搖擺不定的內心。
“海波,我能完全走進你的生活嗎?”
“能……能……當然能。結婚了,咱們倆就是一體的了。那話怎么說來著,不管貧窮還是富有,我們都不離不棄……是吧?”海波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趕緊表示忠心是最聰明的,這是海波在和藍采長期的戀愛和婚姻生活中總結出的制勝法寶。
“可是海波,你為什么不帶我到你老家去?為什么不讓我走進你過去的生活,為什么?我多少次問你咱們能不能到你老家去過年,多少次我想讓你把你媽媽接過來玩幾天,多少次看你因為想爸爸了一個人在睡夢里哭,我說要陪你去鄉下老家給你爸爸上墳,你為什么都不答應,為什么?”
藍采感覺海波的神情微微一怔。
過了好一會兒,海波若無其事地撫摸著藍采的背,讓她平靜下來,說:“妮子,不是我不讓你走進我的生活,只是現在看多了婆媳不合的鬧劇,加上我媽媽脾氣不是太好,和你性格不合,我怕你們經常走動會引發矛盾。對這種問題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冷處理,盡量少接觸,不求雙方能親如一家,但求雙方不會反目成仇。要不然,一邊是我媽,一邊是我老婆,我會多么心痛啊,是吧乖乖?”
“不,海波,你沒有讓我試一下,怎么就知道我們性格不合,咱們結婚那天,我對你媽的印象還是很好的。”藍采對她和婆婆的關系還存在著一廂情愿的幻想。
雖然結婚一年了,提起雙方父母,他們都還以“你媽你爸”的稱呼來代指。只有當何淑芬來的時候,海波才靦腆地喊她一聲“媽”。也只有這種時候,何淑芬才朝海波笑一下。
現在提起“媽”這個字眼兒,海波腦海里第一個浮現的竟然是何淑芬那張冷冷的胖臉。他心里沒由來的一痛,在那個遙遠的小村莊,在那崎嶇蜿蜒的小路上,一個被歲月折磨得頭發斑白的媽媽正在送自己的兒子去上大學……這種景象像是一根刺,狠狠地向海波的心里扎了下去。
“行,妮子,只要你愿意,咱們今年就一起回農村過年。”海波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在水龍頭上洗了洗手就獨自回臥室了。
看到海波這種態度,藍采心里直冒無名火,這算什么事?!本來好心好意地想到他老家過年,他又不高興了,我招他惹他了!
藍采是個直筒子脾氣,只要發起火來,就很少能想到自己所犯的錯誤了,也不為瞞著海波和付城見面有所懺悔了,她忍著胃疼,噔噔噔跟在海波后面沖到臥室,故意用力猛一甩門。指著海波的鼻子斥責:“海波,我哪里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了,你干嗎給我臉色看?我嫁給你受了多少委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為我就心甘情愿受委屈?你以為你是周杰倫?你以為我離了你就不行了?這世界上誰都可以給我氣受,就你不行!”
說著藍采就哭了,抽泣著數落:“海波……人家都說找對象要找個門當戶對的,我不聽,我愿意和你一起,為了你我可以傷害我父母,我可以……可以過現在這種日子,再苦再難我也不說什么。可你太傷我了,我好心好意地要陪你回老家過年,和你媽媽有所接觸,你卻不高興了,你憑什么不高興?!”
佟海波一言不發,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每次吵架,佟海波都擺出這種舊社會小丫頭般逆來順受的表情,藍采往往憋一肚子話想吵出來罵出來,可海波就是不給她機會,就像打拳一樣,讓藍采用全身力氣打出來的一拳打空,往往海波還沒什么事呢,藍采卻把自己閃傷了。這種時候藍采覺得海波能和她吵個天翻地覆反而會更痛快一些。
“你說話呀?啞巴了?”
海波還是呆呆地坐著,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摸出一支煙來就抖著手點上了。藍采像是要決堤的洪水找到了突破口,嗷一聲沖上去就要從海波手里奪煙。海波使勁向上伸著胳膊,讓藍采夠不著手里的煙,藍采則趴在海波的身上,靠著海波的肩膀使勁往上躥,想要把他的煙奪下來。兩個人的爭吵很快變成了對那支煙的爭奪,那支煙也突然就成了兩個人吵架的終極目標。
“把煙給我!不許你抽煙,就是不許你抽煙……給我,給我,給我……”
放在往常,海波到這會兒肯定會乖乖把煙滅掉,給藍采一個臺階下,也就把他們剛才吵架的內容給淡化下去了,吵架時抽煙本來就是海波一種分散藍采注意力的策略,很奏效的。但今天不同,海波緊繃著臉,向后躲著藍采,還不時趁藍采不注意就抽一口。
藍采火了,她不再徒勞無功地奪煙,而是拼命地捶打著海波,海波仍然不動,藍采急了,一腳就踹在海波的小腿上,海波猛一哆嗦,咬了咬牙,把手里的煙抽完,示威似的把煙屁股狠狠地按死在煙灰缸里。
“佟海波,你……你……你好可怕……”藍采抱著肩膀,蹲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藍采知道,海波雖然不跟她吵不跟她鬧,但那支煙就代表了一切,以前海波什么都順著她,寵著她,但今天不同了,海波用抽煙這種方式宣布了他對藍采的抵抗,他不再聽藍采的話了。想到這兒,藍采哭得更是肝腸寸斷。
海波悶頭悶腦鉆進被窩里,看樣子是睡著了。藍采關上燈,蹲在床邊抽泣了一會兒,就脫衣躺在床上,沒有蓋被子。冷,真冷,從心里到身體都冷得要命。
過了一會兒,藍采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一個熱乎乎的東西蓋到她身上,海波正支著身子,邊俯身看著她邊笨拙地往她身上扯著被子。
“妮子,涼。”
藍采撇了撇嘴,想哭,可她又“撲哧”一下笑了,猛一翻身死死地抱住海波,把頭埋在他胸口,跟吃奶的小羊羔一樣胡亂摩娑著,并抓住海波胸口的一小撮并不茂盛的胸毛狠狠地拽著。
“叫你欺負我,拔光你的毛……拔你的毛……”
海波不躲,只是使勁把藍采的頭往自己胸口上抱,讓她使不上勁兒。這海波,賊精賊精的。
藍采翻身騎到海波身上,她的腳不小心碰到了海波的小腿,海波嗷地猛一抽腿,齜牙咧嘴一臉痛苦樣。
“怎么了海波?”
“沒……沒事……來,妮子,親一口。”
雖然這么說,藍采用手摸了一下,發現海波的胸口已經有了一層密密的細汗。她忙打開床頭燈,掀開被子一看,海波的小腿上已經淤青一塊,腫得老高。
還觍著臉笑:“這妮子,還真有兩下子,把我都打殘了,以后要是碰到搶劫的壞人,就用這一招,不過你得朝他褲襠里踢,爭取把他踢到宮里當太監。”
“哇”一聲,藍采撲到海波懷里就哭開了。邊哭她邊摸著海波的臉:“傻瓜,你怎么不跟我說,你打我吧,打我吧,我,我不還手。”
海波輕輕摸著藍采的頭發,長長地嘆了口氣:“妮子,我怎么舍得?”
那天晚上他們倆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晚上。最后,海波抱住藍采很銷魂地說:“妮子,快過年了,咱們準備準備,一起回鄉下老家過年吧,行嗎?”
(https://www.dzxsw.cc/book/29287/178656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