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失控 1
坐在墨池辦公桌前的紀茗,有些不知所措地絞著手指。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在課上向自己的師父大喊大叫,但是她當時的心情實在是已經惡劣到了極點。先是江華和杜鵑沖自己翻了臉,然后又聽到自己的師父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那種話——雖然王芷好像并不打算承認。
她忐忑不安地在皮質座椅上換了個姿勢。自己已經被叫到這里二十分鐘了,卻還沒有人來告訴自己來到這里的真正原因和后果。
紀茗鼓著腮幫子吹出一口氣,抬起眼睛向四周望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校長辦公室。顯然,在半圓形穹頂上繪制了許多星座和天體,以不可辨認的速度微妙地移動著。紀茗空洞地盯了它一會兒,脖子有些酸,便又望向墻上的繪畫。
那是六張極為巨大的油畫,極為精細而逼真,整整占據了這間正方形辦公室的三面墻壁。在畫與畫之間,一只幼獅追逐著蝴蝶竄來竄去。紀茗幾乎看得入迷了,可是過不多久,她就發現那只幼獅的行動只不過是不斷循環的,于是又失去了興趣。
她的目光慢慢滑過辦公室中陳列著的藤制架子以及上面擺放的厚書和奇怪的儀器,最終落到了身后墻角的一面高大精美的金色落地鏡上。
青光亮起。
H—E—L—L—O—T—O—Y—O—U—T—O—O—M—I—N—D—R—E—A—D—E—R
Hellotoyoutoo,mind—reader.
也向你問好,讀心者。
紀茗自然是不懂英文的。她只是注視著那一道道青光的形狀,而并不在意它們的字面意思。然而她耳邊,卻響起了一個蒼老悠遠的女聲:“讀……心……者……”
紀茗嚇了一大跳。她很確定這屋子里除她之外沒有第二個人,那么這聲音是從哪里來的呢?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紀茗如夢初醒。原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那面鏡子前面,幾乎就快要觸碰到鏡面了。此時她趕緊收了手,向門口看去。
從門外走進三個人。墨池和王芷自然在其中,而另外一個,卻是大出紀茗意料之外。
那人定定的望著紀茗許久,慢慢的展出一個生疏的微笑:“茗茗。”
紀茗幾乎目瞪口呆:“爸……爸。”
紀茗不確定自己對于眼前的狀況感到多么的舒服,但是她確實沒有想過會在這樣一個情境下同父親坐在一起喝茶,旁邊還坐著兩個不知道是否應該算不相干的人。事實上,紀茗就從來沒和父親坐在一起做過任何事,她不知道這算正常還是不正常。
她不能否認,自己有些尷尬緊張,于是她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茶,直到她感覺從肚子里傳來不安的飽脹感。
“茗茗,”紀滿堰首先開了口。紀茗哆嗦了一下,放下茶杯,不敢去看父親那雙直視著自己的眼睛。“我……不知道應該怎么跟你解釋才好。”
“那就這樣開始吧,紀先生。”王芷的臉上帶著標準的微笑,“您女兒對于她的家族和她的身份了解多少?”
墨池望向王芷,皺起了眉,卻被后者無情地忽略了。紀茗第一次抬起眼,勇敢地望進了紀滿堰的眼睛。
她不確定她是否看錯了,但她分明看到,父親那雙溫潤的褐色眸子變成了駭人的銀色,在跳動的燭火中閃著可怖的光。她不禁手一抖:“啊。”
紀滿堰搖頭苦笑:“一無所知。說真的,我以前不確定了解那些是否真的是為她好。你知道的,我以前以為她是,是……”
王芷不耐煩地點點頭。紀茗怯怯地開口問道:“是什么?”
紀滿堰有些緊張地嘆了口氣,抓住了紀茗的手:“茗茗,我有那么多的事情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一直覺得還沒有到說的時機。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孩子。”
可是我是。紀茗的腦海深處有一個聲音大聲喊叫著。我就是。
“我們的家庭并不普通。我們是一個有著悠久傳統的古老家族,有過長達幾百年的鼎盛時期,到我爺爺那一輩才逐漸衰落下去。茗茗,當醫生告訴我你是個女孩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憂慮。我擔心你沒有靈力,不足以承擔起繼承家族的責任。你不曉得,在你之前,我們紀家是二十多代單傳。到了你這里,不僅是個女孩,而且一直到十四歲,還遲遲沒有顯露天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但是那個時候如果再不把你送到敏堂來就要錯過了……
“所以你要知道,當我收到你的信時我有多么如釋重負。你并不是什么幻聽,孩子,你只是將要漸漸成為一名合格的讀心者。咱們紀家世世代代都是讀心者。”
紀茗睜大了眼睛聽著,并沒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心里卻是五味雜陳。父親這一席話說得太突然,又敘述地很亂。信息太多,她一時有些不能接受。
然而她仔細想一想,便發現父親的這番話恰恰解釋了很多事情。
紀茗想著想著,竟然有些高興起來。她一直以為,父親恨她,卻不曉得為什么。如今她才明白了,父親也許……只不過是為了自己而擔心發愁。
“你告訴我,你和媽媽一直都告訴我……”紀茗的聲音有些啞,“你們說我們紀家世代經商,后來沒落了才流落到南京……”
“這個,”紀滿堰展出一個笑容,“真真假假都有。紀家本在山東,是從我爺爺開始才遷到了南京。”紀滿堰抬起眼看了看墨池,“說起來,你們墨校長和我爺爺還是好朋友呢。”
紀茗有些吃驚的望向墨池,后者正微笑著看她:“不錯,宇霆和我雖然一個在東苑一個在西苑,卻是一輩子的好友。”
“我太爺爺……和您?”
墨池把目光移向遠處,點了點頭,卻不再多言。王芷始終冷眼看著這一切,心里默默盤算著,總是覺得不大對勁。
紀茗的眼神忽然掃過來,王芷竟是一驚。待她回望過去,卻發現紀茗眼神中的凜冽一閃而逝,恢復成平常那副讓她看不順眼的怯懦樣子。王芷瞇了眼,仔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心里更是越來越犯嘀咕。
另外三個人開始往別的話談去了,紀茗默默想著便走了神,耳邊又莫名響起那個蒼老悠遠的女聲。
“阿……爾……諾……”
仿佛掉進了一個頭暈目眩的漩渦,紀茗覺得自己的視線和意識越來越模糊,正被一種力量狠命拖拽到一個未知的地方去。然而她猛地驚醒過來,不安地大口喘息。辦公室里的另外三個人依然談著話,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紀茗,”王芷威嚴的聲音響起,紀茗猛地抬頭。“快到中午了,你去叫子規安排結束訓練,讓大家去吃飯吧。”
紀茗暗暗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微鞠一躬:“是,師父。”
坐在鏡廳里的紀茗,心神依然有些恍惚。不知為什么,她覺得自己本能地抗拒父親告知她的事實,然而卻找不出任何縫隙來反駁。依父親的意思,家族中不僅世世代代都出讀心者,而且還個個都很強。
可是江華……他最排斥的就是那些杰出的能力者。
紀茗打了個激靈,搖搖頭,不再去多想。在這件事中,江華的態度實在是太次要的一個因素了。她抬起眼睛向對面西苑的桌子上看去,只見杜鵑像往常一樣揮舞著刀叉與陶賓賓糾纏,咧了咧嘴。
紀茗腦中轉的念頭一時太多,以至于她甚至沒注意身邊多坐了一個人。
“紀茗。”白秋心仍舊一張冷臉,“今天來我們學校那個人是不是紀滿堰?”
“啊,是的。”紀茗嚇了一跳,有些奇怪地看著白秋心。“我怎么好像從來沒看到過你來鏡廳吃飯?”
“他跟你什么關系?”白秋心并不準備回答她的問題。
“啊,他是我父親。”紀茗皺皺眉,心里覺得白秋心有些唐突,同時也奇怪她為什么會知道并且關心父親的事情。然而她想一想也就猜得到,父親生于這么杰出的家庭,他本人又是個很出色的能力者,有很多人知道他也不足為奇。
“是父親嗎?”白秋心像是自言自語,眼神中一時包含了許多紀茗猜不透的東西。她并沒看到,白秋心的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握成了拳。
紀滿堰第二天清早便離開了,只給紀茗留下了幾本書和一些錢,卻沒有道別。紀茗知道,即使父親真的心里對自己好,多年的生疏依然讓他們不善于共同應對任何體現親情的場面,比如道別。然而當她起床后看到床頭上擺得整整齊齊的一摞書,心里還是空落落的。
一旁的白秋心破天荒地沒有早早離開,而是一臉嚴肅地盯了那幾本書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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