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揚……”見他聲淚俱下的慘哭，林惜貝站在邊上實在忍不住地想要提醒他。

　　“老大，雖然我是你的助理，但是我們卻有著比親人還要至親的兄弟之情啊……”

　　“簡易揚……”林惜貝又叫道。

　　他突然轉過身子，瞪著她，咖啡色的眸子里滿是悲傷的淚痕，更有著掩飾不住的悲憤跟抓狂，聲音激動地顫抖著，“林惜貝，你難道是冷血嗎？他死了，你竟然連一滴淚都不流！就算你恨他……那么現在也該有個盡頭了吧……現在你滿意了？你開心了……？”他的眼里像有一團火焰，瞬間在她的周圍形成一股熊熊烈火直烤得她口干舌燥，“他喜歡你，離開你多久，就有多愛你，遇到你之后，知道你過得不好，他才是那個最受折磨的人，他總是會在夜深人靜的夜晚一個人悄悄地爬上屋頂，有的時候會喝酒，有的時候什么都不坐，只是那么靜靜地坐著，直到天明……可在人前卻總是假裝一副快樂的樣子，我真的搞不懂，喜歡他的女生有一堆，他為什么就那么的喜歡你？哈哈哈哈.....”他突然退后一大步仰天長笑，然后一下子低下頭，用比砸石頭還要鐵的聲音說道：“不過，現在我懂了，因為你的心比石頭還要硬！”

　　林惜貝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瞪大著美眸，看著他捏緊拳頭一步一步地走至她的跟前，那氣勢像是她是他的殺父仇人，逼著她不斷地往后退往后退，直至后背抵到門上，“簡……易揚，我，我……”

　　他一抬手，“你什么都不要說了，我不想聽解釋——再多的解釋，他也聽不見，沒用了，沒用的……”說罷轉過身子開始嗚咽著對著床上的人說，“……皓，我帶你回家……你一個人躺在這里會覺得孤單，會寂寞.....我知道你不甘心，也……”說著就想要動手扶床上的死人。

　　實在聽不下去了。

　　“簡易揚，你在干什么啊？”程皓凡站在門口，頭上纏著沙布。眼神匪夷所思地看著病房里又哭又笑地簡易揚發問。他只不過去拿藥然后順便上了趟廁所，怎么急診室就變成了哭喪場？

　　呃？簡易揚弓下的身子直了起來，回頭看到門口立著的人時，眼神呆了數秒，然后一下子煥發光彩，迅速轉身奔到門口，雙手搭在程皓凡的肩膀上，一臉的不確信，泛著淚眼，上下打量著程皓凡，除了頭上包裹的紗布看上去很丑外，臉、鼻子、眉毛、眼睛都好好的，也沒缺胳膊少腿，他拖著濃重的鼻音喊道，“老大，原來你沒死啊！？”

　　“說什么呢？你咒我死啊！”推開他的身子，程皓凡語氣不爽地道。

　　“不是……我以為你……沒死就好，沒死就好！”擦著眼角的淚花，簡易揚吸著鼻子一臉笑意，扭頭指著床上，“那，那人是……”

　　“那是剛才一個老大爺九十多歲了，心臟病突發剛去逝，醫院還沒來得及處理。”白了一眼他，程皓凡臉一沉沒好氣地說。“你怎么一來就說我死掉了，我有那么老？我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嘛？”

　　“呃.....不是，我看你外套，還有這丫頭站在這里一動不動的，所以……就以為……以為……”

　　“以為，以為你個頭啊！”程皓凡扣起兩根指頭彈了下他的腦袋。

　　“我剛剛在這里包扎，外套放在這里忘記拿了！至于她站在這里……”程皓凡快速地掃了一眼林惜貝，見她臉色不太好看，知道剛才自己玩笑開得有點過了。

　　其實那一棍子砸在頭上并沒有那么嚴重，會假裝成虛弱的樣子，就想要試探她的心……

　　林惜貝知道程皓凡在偷看自己，剛才賭氣不陪他去拿藥所以才停在這里，沒想到讓她看到一場精彩的哭喪，還間接性地知道了這些年程皓凡的生活以及對她的情感……此時，她也不敢抬眸望他，倒是簡易揚剛剛又哭又笑的惹來不少人圍觀。剛才事情一過，才想起問原因，“老大，你這頭是怎么受傷的？”

　　眼睛的余光瞄了下林惜貝，見她只是低著頭至始至終都不開口，他說：“沒什么，被幾個人暗算了。”

　　簡易揚當下就是一驚，“暗算？你不是在學院念書嘛？怎么會有仇家？在哪里？要不要我派人保護你？”

　　“不用了。”程皓凡笑說，眼睛里一閃而過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冷然，然后一轉臉，“對了，Joe，我剛剛在門口好像有聽到你在說我不是一個稱職的老板啊？還說我有欠你很多錢似的，有這事吧？”

　　呃……簡易揚一噎，面色尷尬，“那個，你聽錯了吧！你是老板……怎么可能欠我錢呢！”

　　“是嗎？”

　　“有困難就要說嗎！”一只手勾上他的肩頭，笑得一臉邪氣。

　　“沒....沒困難了。”他的喉頭滾了一下。

　　“那你房代不還了？手機不欠費了？不娶老婆了……..？”

　　“額？那個……我剛剛只是…….”

　　“只是什么？……”

　　“隨口說說啦！”

　　林惜貝見程皓凡一臉流里流氣地，但眼睛里卻閃著晶亮的東西慢慢地匯聚成一嘀晶瑩，趁簡易揚低頭，假裝抬手摸額前流海時將他快速地拭去。

　　“別對自己太苛刻了，我銀行戶頭里的錢不都是你的錢嗎？干嘛不用？”

　　“我只拿屬于我自己的部分，其它……”

　　吸了一口氣，程皓凡勾著邪魅的笑，“那好吧！看在你這么為我哭得份上！下個月給你加薪！”

　　“什么嘛？”簡易揚把眼一瞪，哪有這樣的老板，這明明是他的辛苦費。

　　突然，他才想到什么似的踱步到一臉陰沉的林惜貝的跟前，“那個，對不起，我剛剛……情緒有點失控！所以……并不是故意要對你講那些話……我，我.....”

　　搖搖頭，她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些，“沒關系。”反正習慣了被人誤會。再說他講得也是事實啊。

　　“喔……”

　　程皓凡望著林惜貝，簡易揚望著程皓凡，林惜貝的眼睛空洞地在房間里找著落角點，氣氛變得異常的緊張，一時間房間里的三人都不說話。每個人都似被吸進了旋渦……

　　叩叩叩！一個護士走過來敲門，“那個Abel，我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病房，你現在可以過去打點滴了。”

　　“不用了，我們回去吧！”前面的話是跟護士說的，而后面卻是看著林惜貝講的。

　　簡易揚率先不同意，“？老大，傷得可是頭部誒，你確信你不用留院觀察？”

　　林惜貝也抬眼望著他，雖然說傷不重，但是醫生也說過，傷及頭部也有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后遺癥，最好還是留院觀察幾天……所以聽他現在就要離開，不免有點擔心。

　　“真的不要緊的！”他一派輕松作答，“Joe，你有開車來是吧？”

　　“嗯。”

　　“那就麻煩你送我們回去吧。”

　　“可是……”

　　林惜貝終忍不住開口，“程皓凡，你就聽醫生的，留下來住院吧。”

　　“你會陪我嗎？”他望著她，咖啡色幽深的眸子里像一波秋水，里面映射出她的影子，有幾分憂傷。

　　點點頭，“我會一直陪著你。”不知道為什么會想要講出這句話。也許是自己欠他一回。但是很確定，在看到他受傷暈倒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就像被卷進了一個黑不見底的深淵，心像是被人用刀挖去了一塊，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要死去……

　　程皓凡的眼角笑得像兩輪彎月，“那好……我，我住院。”

　　“好的，請跟我去五樓的貴賓病房。”護士說著就想要先行領著他們。

　　程皓凡“嗯。”的一聲，不過隨即他的眼神在掃過她的臉時暗沉了下去，“護士小姐，麻煩可不可以先幫她的臉消腫？”

　　“哦，好！”

　　“那個，老大，我突然想起來了啦，我還有事，先走了……”夾在他們倆人中間，簡易揚聰明地落跑。“那個，惜貝，是吧，他就麻煩你照顧了。”

　　同一家醫院。

　　咨詢室的門半開著，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漢子，哆嗦著從醫生手里接過檢驗單，深陷的眼輪上一行晶瑩剔透的淚滴在紙上瞬間裂的粉碎。像他的心一樣裂的粉碎，他僵硬著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出大門。

　　“醫生，請問一病區201號病房的童心瑤的血透報告出來了沒有？”

　　童湛的腳像是灌了鉛一樣的沉重，剛才醫生告訴他說，“她得的是白血病，已經確診了。”

　　瞬間只感覺地動山搖，身邊所有的空氣都被抽離，呼吸困難，心像一個黑洞，血汩汩地往外流，不停的用淚來填實填滿。

　　怎么會這樣？他不太敢相信，拿著那張化驗單的手不停顫抖。“她還這么年輕，怎么會得這種病？”雖然先前醫生有告訴過他情況不樂觀，但是真正知道結果時，他真的很難接受……

　　“這個有很多方面的原因。現在這種病癥越來越向小齡化發展……”

　　“醫生，那就沒得救了嗎？”

　　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放棄治療的。

　　“我們希望你盡早為她做化療和骨髓配型……再有就是做好病人的心理工作，通常得這種病的病人心里都會有很大的壓力，但是如果積極配合醫院治療，現在科學這么發達，也有很多例患者康復的。”

　　“那骨髓移植的幾率有多大！”

　　“如果病人不出現排斥反映的話應該沒問題……但是什么事也不是決對性，不過，骨髓庫里每年捐贈的骨髓根本不夠，況且配型的機率也不太大，你最好是在親人之間找還有可能……”

　　醫生的每一句話都像鐵錘一樣砸在他的心上……

　　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心瑤不知道在跟誰通著電話，臉上揚著幸福的笑，偶爾還會害羞地撫住臉，童湛的心里揪得更緊了，背倚在墻上，仰著頭，眼神呆滯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想著自己的命運“唉——”他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為什么幸福總是離他好遠……

　　他只是想很平淡地帶著女兒快樂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命運處處跟他作對，自己的妻子愛著別的男人，雖跟自己結婚但卻幫別人養孩子，這些他從未怪過誰反而很感激上天給她心瑤這么個懂事的好女兒，可是偏偏命運如此的殘忍，讓她花一樣的年華就此凋零。

　　振了振自己，他不可以先倒下去，一定還有機會的，不能讓心瑤知道這些，他一定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

　　童湛強擠出一絲笑意，從外面推門走進病房。進門的時候臉上又滿是和煦陽光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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