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出世那一年,桃蕙正芬芳的時節(jié),忽然便下起了鵝毛大雪,伴著雷聲隆隆,引來萬民惶惑。雪霽后,夜空出現(xiàn)一道彗星,長十丈有余,經(jīng)太微星,掃過東井星,月余不散。
我父皇齊明帝蕭鑾召來太史令,詢問是何征兆。
太史令出語驚人:“天生妖孽,亡國之兆!”
此時后宮傳來消息,玉妃腹痛,怕是要早產(chǎn)了。
太史令痛哭流泣:“妖孽生矣!”
不久,后宮再傳消息,玉妃產(chǎn)下一女。
明帝釋然大笑:“若是皇子,恐怕會太過不肖,動搖我大齊根基。若是公主,早晚是臣僚妻室,于我大齊何礙?”
當(dāng)即下旨,封甫出世的女兒為文墨公主,小字寶墨,冀盼小公主知書識禮,終生與書香墨香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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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與書香墨香為伴,對于我來說,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自從八歲那年,教我讀《女訓(xùn)》的那個先生被我打得鼻青臉腫掛冠而去,我父皇明帝就沒指望過我能成為知書達(dá)理的大國公主;十歲時父皇駕崩,我大哥太子蕭寶雋繼位,改了年號為永興,我更是逍遙自在,無人管束了。
我能認(rèn)得幾個字,記得幾句詩,全仗了母親玉妃和三皇兄惠王蕭寶溶的親自教導(dǎo)。
母親懷念父親,自請入上清寺修行后,我在惠王府居住的日子,比在皇宮居住的日子要長很多。
大齊皇室中,真正能舞文弄墨滿身書香的,只有我三哥惠王蕭寶溶,我也和三哥最親。也許,我那樣驕縱跋扈頑劣不堪的性子,也只性子平和寧謐如水的蕭寶溶能受得了。
于是,等我長到十六歲時,惠王府的上下人等,乃至養(yǎng)著的白鹿靈猿、野雉仙鶴,見了我無不避退三舍,抱頭而去;我住的書宜院,房前廊下,都鋪了厚厚的紅毯子,為的是怕我爬窗鉆戶時摔傷了;親近的宮女內(nèi)侍,隨手都帶有跌打傷藥,以防我舞弓弄劍時誤傷別人。
可能,也怕我誤傷自己。那些彈弓刀劍,根本不長眼睛。
“阿墨啊阿墨!”蕭寶溶總是卷著本書,倚在榻上看我整天算計著玩鬧,清俊如玉的面龐一臉無奈:“你該收斂收斂啦!”
我自然不曉得什么是收斂。
我這溫文俊秀的三哥哥待我極好。
尤記得母親出宮后,太史令又向我大哥永興帝蕭寶雋進(jìn)言,說我行為放縱,與當(dāng)日妖孽之兆相符,建議將我也送入上清寺中修身養(yǎng)性。我恰在殿外聽到,當(dāng)即抓起彈弓,兩顆石子把那太史令打得滿臉是血滿地找牙。待他離宮后,我又叫人把他抓起來暴打了一頓,終于惹怒了我那皇帝大哥,叫人將我捆了,要重重責(zé)罰我。
蕭寶溶聽說,來不及換衣裳就沖進(jìn)宮里來,連搶帶抱從內(nèi)侍鞭下把我?guī)ё,才去向皇兄謝罪。后來帶我回惠王府時,因為我被打了兩鞭子,他幾乎一路都將我抱在懷里,藏在他雪白的裘衣下。
他的面色,當(dāng)時也和雪一樣白,眼睛里水蒙蒙的,卻不曾怪責(zé)我一句。我便知這世上,最疼我的便是我這三哥了,從此更懶得回皇宮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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