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給張公子下毒的便是張老爺那僥幸逃過一命的孩子。
倒不是說張老爺真的對張夫人跟孩子有多少感情,他掌控了張家后,便將張夫人趕了出去。
張夫人最后千難萬難才生下這孩子。
身為張家獨身女,張夫人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長大的,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離了張家,她自己都寸步難行,更別提還要養活一個孩子。
可孩子是張夫人身上掉下來的肉,在將張夫人趕走時,張老爺只給了她十兩銀子,這銀子也只夠請個穩婆的。
是以,還沒出月子,張夫人就不得不出門找些活做。
好在有個好心人家看她可憐,讓她幫忙洗衣裳,一天給她三頓飯,一月再給她一兩銀子的工錢。
張夫人好歹將孩子拉扯大了,可她生完孩子就操勞,到底是傷了身子,哪怕再不舒服,也舍不得花銀子看病。
就這么著,在這孩子十六歲不到,張夫人就撒手人寰了。
臨終前,張夫人擔心孩子一個人活不下去,到底還是告訴了這孩子當年的事。
她讓孩子去找張老爺,不管怎么著,也得活下去。
這孩子是親眼見著張夫人如何一點點虛弱衰老,又沒了性命的,得知真相的剎那,他便將張老爺恨上了。
即便這樣,他也沒有生出要殺張老爺跟張公子的想法。
在安葬了張夫人,這孩子就靠兩條腿走,花了足足一個多月才到梁州城來。
他找張老爺不是為了認親,只是想告訴張老爺他娘親的事。
張老爺搶占了張夫人的家產,雖然鎮子上的人沒有當面說,可背后還是指指點點,張老爺又是個有野心的,幾年后便搬到梁州城,也重新娶了一位夫人,這位夫人還是梁州一個小官的女兒。
待這孩子找上門時,張老爺自然不敢讓繼夫人知曉這孩子的存在,他竟讓人將這孩子打了出去,連面都沒見過。
這孩子被打的血泊血流,若不是個好心的乞丐,這孩子也活不到如今。
自那之后,這孩子便起了殺心,不過那時他想殺的只是張老爺。
他也知曉張老爺平日里出門身邊都跟著小廝護院,他輕易無法得手。
在跟蹤了張老爺幾個月后,他便改了主意。
原本這孩子對張老爺只有恨,可當他看到張老爺是如何對待張公子的,心里又生出了嫉妒。
恨意加上嫉妒逐漸扭曲了他。
若是張老爺最疼愛的兒子沒了,這豈不是會比殺了他還痛快?
張老爺對自己尚且如此小心,更別提對張公子了。
這一個機會他足足等了好幾年。
府衙大堂內,張老爺撲過去就要掐住這孩子,“我要殺了你,你該死!你就是個畜生!”
“他可是你的親弟弟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張老爺哭天搶地罵道,那架勢,真的想要撕碎自己的親兒子。
“親弟弟?”這孩子,也是阿鐵仰頭大笑,殺了張公子后,他本也不打算多活,可他還得先回鄉去娘墳前說一聲,讓娘在底下也能含笑九泉。
“當年我娘也是你的親夫人,外祖父也將你當成親兒子,你是怎么對他們的?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要該死那也是你最該死!”提及他娘,阿鐵原本死氣沉沉的面上瞬間布滿憤恨,“娘那般好的一個人,你怎忍心?要是壞人做了壞事就該死,那你豈不是早該被天打雷劈,死無葬生之地?”
張老爺自然聽不進去阿鐵的控訴,他滿心只有張公子。
護衛一左一后將張老爺按住,他無法親手殺了阿鐵給兒子報仇,只好朝方錚哭求,“大人,殺人償命,你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堂下同樣聽完阿鐵敘述的楊丙東忍不住了,他恨不得上前給張老爺一腳,“如何處置他還輪不到你置喙。”
“方大人,我愿意散盡我的萬貫家財,只求殺了這個小畜生!”張老爺吼道。
“放肆!”這回生氣的是王釗,“你以為大人是何人?你那點家財當所有人都眼紅?簡直不可理喻。”
不過幾次對話中,眾人已經對張老爺心生厭煩。
此人當真是個小人。
“是小民一時糊涂,求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民計較。”張老爺這才回過神,他連忙求饒。
自古都有官商勾結,阿鐵早有耳聞,他被抓之后本就抱著必死的心。
楊丙東跟王釗的話也沒讓他動搖分毫。
他覺得這些人也不過是面上做戲罷了,到最后仍舊會收了好處,將自己凌虐致死的。
直到方錚開了口。
“沈老爺是如何死的?”方錚直直盯著張老爺,出其不意地問。
沈老爺便是張夫人的爹,阿鐵的外祖父。
張老爺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沈老爺?”
阿鐵在旁邊冷笑,“是我娘的親爹,也是你的岳父,是那個提拔你,信任你,最后卻活活被你氣死的沈老爺!”
提及那個對他有再造之恩,對他亦慈愛的岳父,哪怕再沒良心,張老爺也是有些心虛的。
他眼神閃躲,飛快地看了一眼方錚,又垂頭,“他,他身子不好,后來生了一場大病,就去了。”
能對妻兒下狠手,要說沈老爺的去世沒有一點蹊蹺也說不過去。
不過此事畢竟過了許多年,張老爺如今有恃無恐,恐怕即便人是死在他手上,他也將證據抹干凈了。
不用方錚再開口,王釗已經看出張老爺的不對勁,他朗聲說:“你大約是不知道我們大人的能耐,莫說是二十年了,就是三十年五十年前的案子,大人也能查個水落石出。”
楊丙東更是極快地附和,“對,不出幾日大人就會查清楚的。”
張老爺長袖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方錚的青天之名早傳遍整個梁州,別說幾起好幾年前的案子,就連隱秘的鐵礦之事都被扒了個底朝天。
“大人,真的不關我事,是他自己氣死自己的。”情急之下,張老爺又改了口。
“你方才還說沈老爺是生了一場大病才死的,怎么這會兒又成了自己氣死自己?”楊丙東都聽出不對勁了。
“我,我說錯了,是是先生氣,氣出了病,這才不治身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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