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迷霧的范圍還要一段時間，唐姝并不著急。
為了面對接踵而來的危險，盡可能的獲取信息才是正確的做法。
“學長，你知不知道這里是怎么形成的？”唐姝詢問男學生。
他困惑的搖搖頭，回答道：“不清楚啊，我死后醒來就在這里了。”
看來關于迷霧問不出什么問題，唐姝打算把重心放在審判軍身上。這個時候，男學生的奶奶追了上來，出現在他們身后。
“大伙都安全嗎？”
老太關切的問道。
“哦，我們沒事。”男學生搖搖頭，替唐姝詢問，“奶奶，你知道這個地方怎么形成的嗎？”
這個奇怪的問題讓她有些困惑，老太皺起眉頭道：“那我還真不清楚，興許惡靈知道的會多一些，他們嘴里不老叨咕一些奇怪的東西，跟個傳銷組織似的。”
心情不太好的唐姝被“傳銷組織”這個形容逗樂，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老太太眼睛很明，走過來摸摸唐姝的頭，蜘蛛乖巧的爬到唐姝的后背上去讓出了位置。
“媽耶，活的！”男學生小聲嘀咕，“我還以為是模樣特別的帽子。”
頭頂的觸感讓唐姝微怔，亡靈的溫度涼涼的，但似乎又很溫暖。
“孩子，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嗎？”老太柔聲詢問道。
唐姝錯愕的瞪大眼睛，呆愣住了，她認識的人中幾乎沒有人會用這種方式傳達善意，陌生的觸感讓唐姝不知所措。
見唐姝不說話，老太太接著說道：“不要太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句話讓唐姝覺得有些奇怪。
唐姝的目光漸漸轉涼，她漠然的問：“好起來的好是什么？”
“好，當然是天下太平，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家園。”老太太沒有明白唐姝的意思。
唐姝沉默。
太平之后，蔣文昌他們該對付的就是自己了。
唐姝心想。
一剎那，唐姝突然想明白自己為何不渴望和平。
當她看見迷霧中老太太生前的景象時，迷茫不知所措。她意識到了人類究竟面臨著如何困境，這也是為什么現在沒有人關注她的不同。
藏在心底的恐懼，她是隱藏在人類種的怪胎。現在不針對她，只是因為外患大于內憂。
蔣文昌對她的警惕，每一次進入檢測倉的膽戰心驚。
唐姝不在乎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但有人在乎，人們在乎。
不一樣。
不一樣，自己跟別人從來不一樣。
她倒退向后，仰頭往上上空的迷霧。
唐姝是怪胎，她的特殊性，讓所有人都會成為她的假想敵。
即便是蘇綢、李曉昀、侯宇軒這樣的人，在一切結束后，未嘗不會對付她。當其他問題解決，她這個人類社會的癌細胞即將暴露無遺。
那個時候，也許她自己就是使這個世界不太平的本源。
看著男學生和老太不解的表情，唐姝將情緒收斂在內心，平靜的打開手環，說道：
“外面還是很亂，科技最發達的上海也在頻頻受到缺陷者的干擾，相比較之下，最近異能者聚集最多的北京比較穩定。”
她意味不明煩躁的甩甩頭：“會好起來的。”
在男學生的幫助下，唐姝抓住了幾個惡靈。
唐姝讓老太太帶著男學生去休息，她自己獨自面對這些惡靈。
“你們所在的審判軍是誰帶領的？你們是怎么死的。”
唐姝坐在船只的護欄上，大黑匍匐在她的腳邊。
出乎意料的，沒有一個惡靈愿意出賣它們的上級。
唐姝掐住其中一個惡靈的脖子，將它提起來，另一手拿著白橡木錐掰開它的嘴。
“你可以告訴我你知道的，或者這只木錐將深入你的喉嚨。”唐姝用她特有的嗓音慢慢的說道。
另一個女惡靈冷笑一聲，嘲諷道：“離開了同類，你的殘忍就躍然紙上了是嗎？”
“我只對對我好的人好，你可以試著對我好一點，比如告訴我你知道的信息。”唐姝冷聲說。
“聽上去你可真是公平。”
女惡靈咬中公平二字。
“還行吧。”唐姝聳聳肩。
“那我問你。”女惡靈笑了。
唐姝有點好奇她要說什么，揚揚下巴，說“洗耳恭聽。”
“你覺得人類對你好，當你受排擠時，當你成為怪胎時，當你為校園暴力所害時，那些人在哪里？”女惡靈罵道。
明明知道惡靈的話針對的不是自己，“怪胎”這個詞還是讓唐姝的手不自覺的一抖。
“如果人類對你好，生活中為什么有那么多壓迫，為什么有不開心，多少人被生活所壓倒，爬也爬不起來。這個時候，對你好的人在哪里？”女惡靈咄咄逼人的質問。
“你在訴說你悲慘的生活求饒么？”唐姝不為所動。
“你覺得公平是什么？”女惡靈追問。
唐姝不以為然的回答：“公平本來就是人為的定義，大自然從來沒有公平二字。老虎不會飛，蛇沒有腳，蜘蛛八條腿卻有柔軟的肚皮，人退化了運動能力卻擁有強大的大腦。自然界只是揚長避短，卻沒有公平可言。”
“女性為子宮而困擾，男性因為沒有子宮而像畜生一樣的工作。”女惡靈毫不畏懼唐姝具有攻擊性的眼神，“我們一邊尋求公平，一邊將不公平施加給自己對立面的人身上。”
唐姝沒有說話。
女惡靈伸長了脖子，用演講般的腔調說道：“從無到有，人類創造了無數東西，制度、等級。然而面對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公平，他們在搞對立。
“對立、對立、對立，永遠在對立，我們離公平漸行漸遠。人類就這樣一頭扎進自我毀滅的深淵。”
她站起來，唐姝沒有阻止。
“當你的生活徹底一團亂麻的時候怎么辦！？多少人跳樓難道看不到嗎？是的！最簡單的方式，重開！當生活變成一團亂麻，一刀剪開！”
女惡靈愈說愈瘋，她像一個癡迷的舞蹈演員，沉浸在自己的動作中。
“所以舊人類走投無路的時候，誕生了新人類。”
女惡靈抱住了自己。
“他們的最終演變指向一個詞完美。他們的機能能讓他們變的徹底公平。”
女惡靈指著唐姝的鼻子，眼睛里透露著最美好的期望：“你說的對，大自然本無公平二字，公平是人造的，舊人類造不出來，新人類來造。”
“新人類將取締舊人類。”
惡靈瘋瘋癲癲的跳起了舞，這一刻她并不畏懼死亡。
“哪怕像我等這樣骯臟的舊人類最終會隨著新世界的誕生而死亡，無數的我也會趨之若鶩，前赴后繼，為了更偉大的公平！！”
黑色的火焰從唐姝的身體里冒出，危險的溫度不能讓女惡靈停止她走向毀滅的舞蹈。
“沒有異類！沒有怪胎！平等為上！絕對公平的世界！”
女惡靈在寒冷的迷霧中哈哈大笑。
“那我也不會像想要殺死自己的東西身上尋找希望。”
唐姝冷漠的說道，火焰燒上女惡靈的身體。
“想要的東西要靠自己的雙手創造，我相信自己，相信人類。”
唐姝篤定的說道。
黑色火焰中尖叫的女惡靈突然變得平靜，讓唐姝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的臉上露出一個熟悉的神情，慵懶的聲音像嘶嘶的蝮蛇。
“你真的相信么？怪物。”
勾魂的好聽聲音在唐姝耳朵里卻比惡靈的嘯叫更加可怕。
唐姝驀的慌神，手上的惡靈也不管了。
她伸手去抓那團火焰，然而女惡靈的臉消失在最后的火焰之中，灰都不剩，唐姝抓了個空。
“維塔爾？”
難以置信的名字從唐姝口中冒出。
“為了最終的公平，即便我們看不到。”
另外幾個惡靈也說。
唐姝反應極快的抓住他們，但是他們的身體在唐姝的手中漸漸消散。
充滿執念的惡靈，因為釋懷得以消散。
善良的亡靈還在等家鄉回歸的消息。
唐姝手空空的抓著空氣，亡靈灣刺入骨髓的陰風讓她打了個哆嗦，維塔爾最后留下的話在唐姝心中種下前所未有的種子。
偏執的唐姝相信自己，但是人類？
周圍重回安靜，唐姝的心跳成為最大的噪音。
“我跟其他人類不一樣，是嗎？”
唐姝心中含著自己也說不上來的詭異的情緒，望向地上蹲著的貓咪。
“是啊。”肥肥無精打采的回答，讓唐姝的心臟漏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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