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湯曉曉睜開眼時仍有些不敢置信，她的這一覺是太短還是太長，竟然從黑夜睡去，又從黑夜里醒來。

    不對……湯曉曉看著窗外漸濃的墨色，她睡著的時候，外面好像已經見了些天白，按照時間算，怎么也該是白天才對。

    他們真的胡鬧了一夜，湯曉曉無語的搭著手回想著失去意識前的一切，某個號稱要運動一整晚的男人，竟然拉著她做了一晚上的陪練。

    湯曉曉摸了摸好像已經扁下去了的肚子，剛才夢里夢見了一堆好吃的，卻因為一個都吃不到嘴里生生把自己又給氣醒了，這樣的夢，太奇怪了。

    在床上好好緩了一會，打著哈欠擦掉眼角不住被擠出眼睛的幾滴眼淚，雖然睡了將近一天，可身體仍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的讓人渾身難受。

    草草的在浴室洗了個澡，這個時間湯曉曉懷疑她是被活活餓醒過來的，摸著自己真的扁平下去的肚子，湯曉曉忽然有些舍不得以前摸上去的那些軟乎乎的肚腩，餓瘦了都。

    還是萬紅同志說得對，果然胖一點才有手感，瘦成柴火什么的，湯曉曉覺得除了看起來漂亮點實在百無一用，不過這個度確實不好掌握，適度總比絕對要難上不住數倍的臺階。

    小小的屋子里藏不住味道，剛一打開房間的屋門，被擋在門口的味道便一股腦的全部涌了進來，湯曉曉仔細的用鼻子嗅了嗅，飯食的味道聞起來確實不錯，不過好像是以前沒聞過的味道。

    下了樓湯曉曉直接的找去了廚房，微微鳴響著的油煙機正不知疲倦的工作著，一個瘦高的影子站在流理臺前在看著什么，手中握著的一把湯匙，一起一落間，湯曉曉覺得自己好像能看到站著的那人輕一皺眉的樣子。

    要不要告訴他這樣不管好壞先皺下眉頭的習慣其實很差勁，尤其年紀不大卻已經在眉間留下了淺淺的褶印，若這樣下去，不等他們活到七老八十的年紀，臉上的褶子就足夠的暴露他們真實的歲數。

    “做的什么？”湯曉曉出聲提醒著那個沉迷在廚房里的某人，聞了許久，雖然沒猜出來姜鳳林到底做的什么，可至少她餓了這件事她很真實感覺到了。

    “咖喱。”姜鳳林聽見聲音便回頭看了一眼，見湯曉曉半趴在小吧臺上看著他，面上劃過點點笑意，用手指了指被自己露出一半面目的鍋子，問湯曉曉說，“嘗嘗？”

    咖喱，湯曉曉微瞇著眼睛看著那姜鳳林正研究著的小鍋，這菜湯曉曉以前在學校時倒是嘗過，后來一直四處走著，也沒見那里還曾賣過，沒想到姜鳳林今天竟然想起來要做咖喱，他什么時候學的？

    “什么時候學的，這個我記著是要搭著米飯來吃的對吧。”湯曉曉沒動，像一直沒休息過來的老人一樣，懶懶的只想呆在一個自己感覺不錯的地方老老實實的做個柱子。

    “這，”姜鳳林往旁邊走了兩步，掀開另一個電飯鍋里正悶著的白飯，只開了一個小口，白飯的香氣便席卷著那咖喱香味一起襲進了鼻間，湯曉曉忍不住多聞了一會，貪食的結局，就是湯曉曉的肚子十分響亮的叫了兩聲。

    “等不及了，”姜鳳林笑著回了句湯曉曉這不一樣的期待，原本以為很快就可以開飯的人，卻只能接受尾隨其后的深深打擊，“咖喱要還要多煮一會，你要餓了先找點別的吃吧。”

    找別的，湯曉曉哀怨的瞪了姜鳳林一眼，放出這么多味道把她引下來，竟然要她先找點別的去填填肚子，看著專心盯著自己面前咖喱鍋子的姜鳳林，湯曉曉朝那百看不厭的背影狠狠的咬了兩口，把那怨氣吃進肚子，這才認命的去找能暫時填填自己肚子的美味。

    “不要吃太多，再一會就好了。”姜鳳林遙遙的喊了一聲。

    湯曉曉側著身子往廚房里看著，她才剛打開冰箱，姜鳳林不給她飯吃還要控制她自己找東西吃，摸著自己真的扁了的肚子，無聲的罵過兩句，然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新的偉大項目里。

    蛋糕，果汁，雖然在冰箱里放的有些涼，但是再也沒有比這樣的搭配更讓人喜歡的下午茶了。

    興沖沖的把東西都拿出來在桌子上擺好，昨天剩下的蛋糕仍然還能多少的看出點煙花的形狀，只是周圍撒上的巧克力末撒了不少，怪怪粘在雪白的奶油上，讓整個蛋糕看起來如同掉進了土里一樣。

    真丑……

    湯曉曉壓著自己對自己的想法的鄙視，當初以巧克力鋪墊夜色裝飾煙花時，湯曉曉真的沒想到切開后會出現這樣的狼藉，當然最主要的沖突還是湯曉曉沒想到大晚上的姜鳳林會吃掉那么多奶油蛋糕，近一半的損失幾乎讓蛋糕看起來越加的難看起來。

    這是赤裸裸的毀壞藝術，湯曉曉一口一口的消滅著蛋糕，原先還以為這可愛的煙花她怎么也能多欣賞兩回，哪想到剩下的那些，勉勉強強也就夠她這一頓的而已。

    “少吃點，”姜鳳林走到客廳的時候湯曉曉正一塊一塊的往自己嘴里塞著，雖然不明白姜鳳林到底為什么看著她皺眉，湯曉曉還是沒給姜鳳林留下一口。

    姜鳳林無奈的看著竟然把那剩下的半個蛋糕全部吃完的湯曉曉，沾了點點奶油的口中，一點紅色貪戀的舔著置在唇邊的銀叉，纏綿著的色彩看的姜鳳林呼吸一慢，剛想取笑湯曉曉兩聲那叉子早被她舔干凈了，卻又見她正拿著杯子要往嘴里倒著。

    “你喝的涼的？”姜鳳林更深的皺著眉奇怪的問道。

    被姜鳳林忽然的話嚇得嗆了一聲，湯曉曉放下杯子慌亂的拿著紙巾收拾自己不小心弄出的爛攤子，眼睛心虛的不敢往姜鳳林的方向看去，不穩的呼吸，直到把凌亂的周圍收拾干凈也沒完全平息。

    湯曉曉咳了兩聲后長嘆口氣，猶剩在杯子里的半杯橙汁裹著點點杯壁上的水霧看起來仍是十分的誘人，這件事姜鳳林和她倒是提過很多次，可像是對涼有著天生的愛戀，只是想想，讓湯曉曉忍不住犯下了罪行。

    反正姜鳳林在廚房忙著也看不到她，一會快一點解決不就完全沒人知道了。

    剛才腦子里閃過的果然是廢話。

    湯曉曉輕咳一聲把呼吸調整過來，小心翼翼看著仍有些面色不善的姜鳳林，兩手想要拿著那杯子端到姜鳳林面前充公，看著那漸漸隱入霧后的橙色，湯曉曉把沒伸出的手更緊的縮在了自己的懷里。

    “就一口，”湯曉曉看著姜鳳林，她也不是沒注意的，只是人不能一口氣憋的太長，萬一憋壞了呢。

    “你就是想氣死我，”姜鳳林拿起那杯子晃了晃，冰涼的觸感讓他一直帶著溫度的手更加的不適應。

    不像是怪罪的話聽的湯曉曉奇怪的審視了姜鳳林兩眼，見他直接拿著杯子被垃圾桶移去，顧不上其他趕緊起身把這糟蹋東西的敗家子給攔了下來。

    一言不合就扔杯子，她不就喝了兩口橙汁嗎，這杯子也不知道怎么惹到那位大少爺了。

    “你扔他干什么，以后還用不用了。”湯曉曉沒指望自己能從姜鳳林的手里把杯子搶回來，從她湊過去搶杯子開始，湯曉曉便清醒認識到在她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等姜鳳林把杯子扔了她在偷摸的撿回來洗干凈，第二，是在姜鳳林完全不想要這個杯子前，率先態度陳懇的認錯，把杯子為她分擔的那點仇恨重新拉回自己身上背著。

    兩條路其實都不怎么的，湯曉曉拉著姜鳳林的手，這杯子要是真的落了下去，那她就能選第一條來走了。

    “你生氣別拿杯子霍霍啊，這么點東西早晚被你都扔干凈了。”湯曉曉苦笑著把姜鳳林拎在手里的玻璃杯子擺回桌上，家里這么點東西能活著為姜鳳林繼續服務的實在難得可貴，若是再少，湯曉曉覺得他們以后直接換一次性的東西會比較合算一些。

    畢竟隨用隨扔，連成本都省了不少。

    “這臭毛病你什么時候能改改，”湯曉曉推著姜鳳林回了廚房，桌山那個杯子肯定是要處理的，但是與其被姜鳳林處理，還不如她自己來的更省心些。

    姜鳳林不服氣的淺發翻了個白眼，接過湯曉曉遞到他手里的一個勺子，細長的把手一直讓姜鳳林很喜歡它的長度，只現在姜鳳林仍是很想用這東西把湯曉曉的腦袋敲開來看看，是誰當初因為貪吃講了醫院，是誰把自己腸胃搞得一塌糊涂，竟然一個兩個的都不注意，非要他去醫院罵他們幾句才能讓他們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混蛋。

    “我買的，我愿意，”姜鳳林看著湯曉曉在廚房里清理杯子，那杯中的橙汁涼的他都不一定保證自己肯定沒事，湯曉曉竟然毫不在乎。

    知道自己做的也是不對，何況被人當場抓了個現行，湯曉曉討好的跟在姜鳳林的身邊一邊搗亂一邊求饒，消磨時間或許不是等待的最佳方法，可若是與你一起消磨這點滴的日子，想來倒也別有趣味。

    “別鬧了，找兩個碗過來，應該可以了。”摁住湯曉曉在自己身上四處撩亂的禍手，姜鳳林輕輕推了推一直像貓一樣纏著他的湯曉曉，鍋里的咖喱已經味道漸濃，雖然是他第一次煮，不過看著顏色和香氣都足夠不錯的樣子，也許味道也可以讓他期待一下。

    湯曉曉找了兩個盤子，每個里面先是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米層，姜鳳林看著已經做了底的米飯無語片刻也不多言，拿著勺子把咖喱慢慢的澆在了米飯上面。

    “和以前吃的味道不太一樣，”吞下一口，湯曉曉細細的品味著舌尖上的不同，雖然距離上一次吃到已經是很久以前，可湯曉曉還是記得那個味道。

    “你還吃過誰做的？”姜鳳林慢慢咽下嘴里的飯奇怪的抬頭看著湯曉曉。

    “嗯，咱們學校食堂你還記得不，以前也有一個窗口是賣咖喱的，款哥喜歡吃，我就跟著她吃了幾回。”湯曉曉有往嘴巴里塞了幾口，這味道雖然和記憶里的不太一樣，但還是挺好吃的。

    “食堂，”姜鳳林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那家店他也去過，不過吃了一兩次就不吃了，那個味道他其實不太喜歡。

    “我記得我第一次吃的時候還毀了我一條裙子，那些什么黃什么的，太難洗了，后來那裙子就再沒穿過。”湯曉曉可惜的悲嘆一聲，雖然早已經連那被毀掉的衣服是什么樣子都不記得，但那種心情好像還清楚的刻在心里。

    她以前可是很窮的，就算她的衣服都沒有很貴，這樣就毀掉了還是讓人有點難受。

    “那他做的好吃還是我做的好吃，”姜鳳林攪著自己面前的米飯和咖喱，這次用的料都是按照標準來的，做好了才知道，這種味道對口味有點重的湯曉曉來說應該不會習慣。

    下次可以多放一點，姜鳳林暗自琢磨著，隨口搭著的話也只一半的進入他相對清醒的意識里。

    “肯定是你啊，以前的事了，其實我自己都不記得那是一種什么味道了，只是就那么在腦子里卡了個章上去，再吃到一樣的東西時，就總也忍不住調出來比一比。”

    “你自己都不記得了現在還能比的出差距？”姜鳳林看著湯曉曉，見她吃的歡快，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些。

    “能的吧，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做的好吃，那味道有時候想想連那個老阿姨也應該是做不出來了，先不說這么多年，就是在我腦子里也不知道被我自己悄悄的改了多少遍，那就像個紀念一樣，只能說我吃過，卻不能說，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

    “吃個飯你也能想這么多，”姜鳳林見湯曉曉嘻嘻哈哈的恢復了精神，深棕色眸光里的星也跟著一起閃了閃，屋子里的米香和咖喱的辛鮮交纏著盤旋，人間食客，只此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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