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這件事，在深秋之時，湯曉曉是完全不曾考慮的，那是屬于春天的運動，而不是這樣的寒風涼晨。

    但是原以為是玩笑之言話，湯曉曉還是被迫見證了玩笑成真的時刻。

    “你干什么！”打開被拍的啪啪作響的大門，湯曉曉強撐著不讓眼鏡完全的閉起來隔絕世界。

    “走啊，”姜鳳林穿著一身長衫的運動服，站在門口定定的站著。

    “不去，”這什么時間，這什么季節，跑步！湯曉曉無奈的為這忽然瘋了的姜鳳林長嘆一口就要關門走人，只是這樣簡單的解決方法，卻沒得到事件另一方的認可。

    “一塊啊，再不鍛煉你都快窩成豬了。”姜鳳林拉著門，十分嫌棄的上下掃了一眼湯曉曉那還穿著睡衣的身子。

    豬？湯曉曉被姜鳳林看的也忍不住掃了一邊自己上下，雖然在睡衣的掩蓋下完全看不出什么，但是只瞧了一眼姜鳳林的眼睛，湯曉曉就好像真的看到自己身上布滿贅肉的樣子一般。

    “你才豬，別看了！”紅著臉大吼一聲，湯曉曉終于趁著姜鳳林還在愣神的功夫一下把門拍了回去。

    “那你是去不去啊？”啪啪敲門聲再次響起，站在門后還沒動的湯曉曉，眼睛無奈的掃著那好像一點也不結實的門框。

    去，還是不去？湯曉曉糾結的隔著衣服捏了捏自己又開始肆虐的肥肉，認命的把手也在那門上狠狠拍了一掌。

    “等著！”

    見湯曉曉應了，姜鳳林也不再催，掛著滿意的笑樂呵呵的下了樓。

    這一等，不知道對于湯曉曉到底是過了多久，反正等的久了，姜鳳林便開始無聊的在屋里原地計時跑，從開始到停下歇息一會，姜鳳林已經整整跑過了二十七分鐘。

    “喂！”姜鳳林看著樓上，那扇剛才喊他等待的門，竟然已經半個多小時沒有打開過了。

    洗臉刷牙換身衣服，就算在再加上那些瓶瓶罐罐的護膚產品，姜鳳林怎么算都覺得，屋里的那人，許是已經暈過去了。

    睡過去……姜鳳林想著每一個可能，唯有睡過去，又可靠又可信，見屋里沒人回答，姜鳳林也索性不再繼續等下去，輕嘆著搖搖頭，轉身就要往屋外走去。

    “你等會我啊，”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遠處飄來，姜鳳林愣愣的轉身回頭往樓梯上看著。

    “急什么……”喃喃的念叨從湯曉曉的空中慢慢的吐著，不過就湯曉曉現在這一身，姜鳳林一點都不覺得出門會把這人凍個半死。

    “你還記得今天什么日子嗎？”姜鳳林以后的看著湯曉曉，這人真心打算穿著半截袖出門？

    “什么日子？”湯曉曉見見不動了，心里一下也懶了起來，靠著欄桿打了個哈欠，好像完全不知道姜鳳林在說什么。

    什么日子，現在都快十一月了，就算蘇揚氣候再好，也不是完全沒四季變化的，而且蘇揚的冬天，已經在靠近了。

    “什么日子，”拖著差點帶著自己滾下樓梯的雙腳，湯曉曉靠在姜鳳林的身上懶懶的又打了個哈欠。

    “沒，”見湯曉曉還能關心今天是什么日子，姜鳳林看著迷迷糊糊的人，反而不想告訴她答案，但是畢竟已經問了，湯曉曉見姜鳳林就回了一個“沒”，下意識的就感覺姜鳳林又是在敷衍她。

    “走吧，不早了。”湯曉曉本來還要說些什么的，只是姜鳳林推開湯曉曉，低頭看了看表，十分利索的就出了門。

    真去啊……湯曉曉被開門時吹進來的冷風凍得打了個冷顫，忽然的涼意一下就把腦子里還盤踞不散的睡意趕了個干凈。

    “好冷……”摸著自己光溜溜的胳膊，湯曉曉越來越快的在自己身上摩擦著。

    她怎么挑來挑去挑了這么件衣服，忍著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的無奈，湯曉曉還是理智的選擇護著自己已經起了一片雞皮疙瘩的胳膊。

    上去換？湯曉曉看著自己的房間，只是姜鳳林已經出門了，若是現在上去換衣服，那可能等她換完姜鳳林已經回來了。

    去不去還？清醒多了，湯曉曉也發現，她是答應了一個什么條件，這樣的天，絕對不是跑步的好時候，她是怎么答應的姜鳳林？現在不去的話，是不是有點太慫了？

    去？

    不去？

    湯曉曉站在樓梯下，眼睛一會看看自己的屋門，一會看看還開著的大門。

    忽而一陣冷風吹過，湯曉曉忍不住跺了跺腳，終于不再糾結，用沙發上抓過一件衣服，套在身上就往外面沖了出去。

    比起她的墨跡，姜鳳林已經跑得只剩了不大不小的一點影子。

    跟不跟？湯曉曉不是找不到方向，只是，看著自己的衣服，這衣服追過去好像有些丟人。

    剛才只想著要早點去追姜鳳林，沒想到胡亂抓的竟然是姜鳳林的外套，這衣服還挺干凈的，應該是姜鳳林本來今天打算出門穿的，可是被她就這么稀里糊涂的穿出來后，一身單薄的運動服，披著一個大的有些怪異的外套。

    若是這樣出門，應該會被嘲笑的吧。

    湯曉曉正想著是脫還是不脫，眼睛不由的朝著姜鳳林走遠的方向看著，他要去哪？會在前面等著她嗎？

    換！湯曉曉越看越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瘋子一樣，那遮到膝蓋的外套，怎么也像是出門鍛煉該穿的。

    “鑰匙……呢？”湯曉曉在身上胡亂的摸著，剛才出門的時候，她記得還看到要是來著，就在，就在……她屋里的桌子上。

    可是她沒帶！

    湯曉曉崩潰的在身上又翻了個底朝天，看著連張借她捂臉的紙巾都沒找到的干干凈凈的手掌，湯曉曉知道自己也許稀里糊涂的已經把自己放在了個別無選擇了路上。

    雖然不知道湯曉曉在做什么，可是從看到一個影子走出門外開始，姜鳳林已經刻意的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只是即使如此，湯曉曉還是半天都沒追上他。

    不是放棄回去了吧？姜鳳林倒是不擔心湯曉曉就穿著早上見到的那身出門，畢竟只要還有點腦子，就會在出門的那一刻知道自己要走進的是一場什么樣的溫度里去。

    但是人呢？

    還是不應該抱期望的，姜鳳林無奈的嘆過一口，終于不再留戀著身后到底還有沒有人會追來，自己找到節奏以后，慢慢的跑動著。

    這幾年在外面時，姜鳳林已經慢慢愛上了晨跑這項運動，許是因為那總是碧藍一片的天空，還有那路上與人相遇時的一個默契的微笑，那都是遙遠記憶里的星點，在無聲的閃著光。

    這樣的經歷，已經很久沒有了，從他回國，從他來到蘇揚，或是在淇濱的時候，算算也是放縱了不少的日子。

    這本就是一個人的修行，安靜無聲，只有同路人才能相互了解的愉悅。

    再跑一圈吧。

    等繞著小區過道跑過一圈，姜鳳林回到自己公寓門前時，時間用的比他預想的還要少一些，門口安安靜靜，沒有那個人的影子。

    時間還來得及。

    看著手表上慢慢劃過的指針，姜鳳林很快便決定了接下來的計劃，他想要繼續跑下去。

    一個人的放肆，總是帶著隱秘的酣暢，姜鳳林肆無忌憚的往前跑著，眼睛里，是前面大同小異的房屋，是一棵棵筆直望天的行樹，還有連接兩區的一座仿舊的石橋。

    在這無人的清晨，一切都是安靜的，安靜的等在路邊，等著一個人的經過。

    這一條路，不管走過多久，姜鳳林總覺得是不同的，而這一圈，沒到那一座代表半程的小橋時，姜鳳林便已經發現了新奇的事物。

    橋上一個穿著棕色外套的女人慢慢的走著，雖然偶爾好像會往前蹦上幾下，但是姜鳳林實在不想把那女人的動作稱為奔跑，一個一大早流落街頭的女人。

    “湯曉曉？”緩緩跑過時，越來越近便看的越清，姜鳳林首先奇怪那衣服竟然眼熟得很，后來才發現，哪里是衣服，連人也是他認識的。

    “姜鳳林！”湯曉曉見終于追上了姜鳳林，本想氣勢洶洶的吼上一聲，可三個詞才剛一開口，一瞬間便酸軟的鼻子，立刻讓她完全失了原本的意思。

    “你怎么……這樣出來了？”姜鳳林看著站在橋邊上看著自己的同學，那有些見紅的鼻頭和臉頰，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真的如她話里的那般委屈。

    但是天地可鑒，他真沒做什么。

    “我沒帶鑰匙，”一想起在自家門口的窘迫，湯曉曉也對自己的感到十分的無語，任何看到姜鳳林就想要崩潰的眼淚，低著頭也不敢看向姜鳳林。

    “那你怎么不在門口等著？”姜鳳林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放進湯曉曉藏在袖子里的手中，自己這是追上了，鑰匙剛才就沒打算跑第二圈，那可能連湯曉曉去了哪都不會知道了。

    “因為等在那里，好像很奇怪”湯曉曉癟著嘴解釋著，而且站著不動更冷。

    你走在外面也很奇怪，姜鳳林在心里替湯曉曉補了一句，不過還是很好的控制住了心里的吐槽和笑意，朝湯曉曉的方向靠近一點，伸手幫她攏了攏有些散開的外套。

    “冷嗎？”看著姜鳳林站在自己面前，湯曉曉抬頭看了一眼，已經好久沒感覺的臉終于有了幾分燒起來的感覺，匆忙的低下頭，閉著嘴從嗓子里嗯了一聲。

    “明天不叫你了，”姜鳳林看著湯曉曉這幅凄凄慘慘的樣子，剛才還想著是誰家出走的姑娘，沒想到竟然是自己家里走出來的。

    “為什么？”湯曉曉奇怪的抬頭看著姜鳳林，他這是不和她一起跑了？

    “你不是想睡覺嗎？”姜鳳林見湯曉曉如此模樣，也不放心自己一個人繼續跑下去，拉著湯曉曉的手，慢慢的走向了回去的路。

    “不想，”湯曉曉想想自己一大早的悲劇，那些暈乎乎時辦的迷糊事，現在想想湯曉曉自己都有幾分難以置信，可是那就是她。

    “你喊我，不然我喊你好了，”湯曉曉抬頭和姜鳳林認真的商量著。

    認真的嗎？姜鳳林狐疑的看著忽然熱情高漲的湯曉曉，那個早上還迷迷糊糊不肯睜眼也不愿出門的小丫頭似乎一下長大了許多，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像是會說話一樣的哀求著。

    “沒關系的？”姜鳳林擔心湯曉曉是害怕自己為她那出爾反爾的舉動生氣，一邊走一邊輕聲的和湯曉曉解釋。

    “我知道，”湯曉曉更用力的回握了握姜鳳林，“可是我想多和你呆一會。”

    等你上班，就一天都見不到了，而且，知道你在哪卻怎么也追不上的感覺，真的很差勁。

    “我會回來的，”姜鳳林安撫著湯曉曉，他不知道湯曉曉在想什么，只是卻有幾分知道她在擔心什么。

    是啊，會回來的，湯曉曉低著頭一下一下的踢著腳邊不知何時碰到的一塊石子，心里的思緒，如同那腳底的石頭一樣，狼狽不堪的翻滾著。

    可是回來的你，又能在這個家里呆多久呢？

    湯曉曉看著姜鳳林，認真的握著姜鳳林的手，“明天一起吧，我定個鬧鐘，肯定起得來。”

    “嗯，”隨聲的應和，卻在湯曉曉聽來實在沒幾分誠意，不過想想自己今天的失態，湯曉曉又十分能理解姜鳳林的選擇，但是已經快要看不到了，怎么能就這樣看著他越來越遠。

    “真的會起來的，”湯曉曉被姜鳳林拉著繼續走，覺得自己剛才的話還是不夠肯定，忍不住又補了一句。

    “知道了，”姜鳳林扭頭看了一眼湯曉曉，路上已經有了行人準備外出，每個看向湯曉曉的眼睛都被姜鳳林默不作聲的悄悄擋了回去。

    “一會想吃什么，”姜鳳林問。

    “好像沒什么了吧？”湯曉曉縮了縮脖子，忽然刮得一陣風還是帶了幾分寒意。

    “有，面包，雞蛋，牛奶，魚腸，南瓜，菠菜，面條，玉米，還有一些醬汁和咸菜，冰箱里……”姜鳳林一個個的報著家里的東西。

    “你怎么記這么清楚？”

    “昨天剛買的。”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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