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湯……”接起那電話,并不意外湯曉曉反應(yīng)的孟云堂,把剛剛所有的不愉快都化做一聲輕輕的,“已經(jīng)沒事了,你先冷靜點。”
比起剛才那仿佛要干涸一樣的枯音,此刻孟云堂溫潤如水的聲線,像極了一片廣袤沙漠里的乍然出現(xiàn)的綠洲,給了瀕臨崩潰的行人,又一場新的希望。
“真的嗎?”湯曉曉也不知道這一聲沒事了,到底更讓人放了心還是更擔(dān)心你,只知道那眼里含了半天的淚,反倒是因這一聲“沒事了,”又噼里啪啦的落了下來。
有多久沒哭過了?湯曉曉慢慢想著這怎么也控制不住的眼淚,本應(yīng)該高興的事,可就是哭哭啼啼攪得人心煩,生生壓住那還沒半分停下來意思的眼睛,湯曉曉哽著聲音嗚嗚的講著,“你別騙我。”
信都信了,卻還在糾結(jié)騙與不騙,孟云堂輕輕地“嗯”了一下,應(yīng)和的樣子,如同在哄個三歲的孩子。
“你們在哪,我去找你們,”吳迪出了事竟然沒有最先告訴她,湯曉曉在心里越想這件事越覺得委屈,她們之間,難道還比不上吳迪和孟云堂?
就算是栗陽也好,至少湯曉曉自認(rèn)打不過一個被女人藏在心里的男人,可湯曉曉還是覺得,她連孟云堂都比不上這件事,實在讓人不能接受。
“你不是和……一起回蘇揚了嗎?這里太遠(yuǎn),還是不要麻煩了,”即使吳迪沒有給孟云堂拼命示意眼色,孟云堂同樣也是不希望湯曉曉跑這一趟的,而且,就算她真的來了,也難保不會越幫越忙。
也不是不信任湯曉曉,只是吳迪和劇組之間的事,比孟云堂了解到的還要麻煩一些,如今幾方相互較勁,若再讓湯曉曉摻和進來,孟云堂怕的,就是湯曉曉會關(guān)心則亂。
“麻煩,”湯曉曉氣的嗤笑一聲,一抹臉上還不住往下掉的眼淚,“你覺得我去照顧吳迪是在自找麻煩嗎?”
“不是,”見湯曉曉誤會,孟云堂連忙道了聲不是,“阿湯你冷靜點,醫(yī)生都說了吳迪現(xiàn)在情況挺穩(wěn)定的,就是好好休養(yǎng)就可以了,你就算千里迢迢過來了,你想想?yún)堑舷M憧吹剿缃竦倪@副模樣嗎?”
“別和我說這些,”孟云堂的話根本沒有半句入了湯曉曉的耳朵里,湯曉曉現(xiàn)在只知道她想見一見吳迪,想親眼看到她,真的是那句沒事。
“那你到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雖然知道那人認(rèn)準(zhǔn)的事是從來聽不得他人之言,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一試再試,總認(rèn)為自己會有天成為對她而言特殊的那一個。
看孟云堂滿臉無奈的妥協(xié),吳迪也躺下了自己往前探著的脖子,她怎么就相信孟云堂能把湯曉曉給攔住,若是可以,現(xiàn)在哪還會有那姜鳳林什么事。
掛斷電話,孟云堂滿臉歉意的看著吳迪,她還特意囑咐過先別告訴湯曉曉,可他真的是攔不住。
“別看我,”吳迪側(cè)著臉,沙啞的嗓子還能聽出幾分放松下來的意思,“就知道會這樣。”
看著手機上發(fā)的地址,蕪湖市中心醫(yī)院三住院部507,有了目的地,湯曉曉想都沒想就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本來也沒打算待久,東西大都連拆都只拆了一點,胡亂往自己箱子里填塞,不爭氣的,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淚又撲撲的掉了下來。
“傻迪,”填塞的力氣好像都被那跳出來的眼淚抽走了,湯曉曉抓著自己那身還能摸到濕意的衣服,倚靠在床腳邊,想把那衣服放到箱子里去,可又完全控制不了。
“你怎么那么傻,”雖然知道吳迪偶爾會接一些小制作來拍拍,不過據(jù)她說只是拍著玩,看吳迪開心,湯曉曉也沒多加干預(yù),即使網(wǎng)上瘋傳的娛樂圈各種規(guī)則,可湯曉曉還是覺得,吳迪一定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好好。
直到現(xiàn)在,吳迪一個人躺在醫(yī)院也不愿告訴她,雖然孟云堂剛才阻攔了她,可湯曉曉又怎么能不知,他說的也不全會虛言,吳迪,一定提前告訴他,不許她過去。
這就是朋友嗎?不,湯曉曉苦笑一聲扶著床邊站起自己還酸軟的腿腳,這么怕給她添麻煩,哪里會是朋友,朋友本就是相互依靠相互扶持,若是你一個人便可以過好這一生,那又何必還護了她這么些年。
走前,湯曉曉檢查著屋里是不是有任何的遺漏,她充電器怎么也找不到了,不過一個充電器,著急離開的湯曉曉,幾乎打算扔掉換個新的,可翻過三個抽屜,找到床邊時,除了充電器,湯曉曉還看到了放在柜子里的一包衣服。
姜鳳林,竟然沒把這些帶走嗎?
看著那一袋折疊整齊的衣服,比起自己幾乎團坐一團的繚亂,湯曉曉只覺得把這衣服放進去完全是辱了這么好的手藝。
可他為什么不拿走呢,那樣她現(xiàn)在,或許走得,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顧慮。
也該到了吧,湯曉曉看著手機,一直在打電話也沒看消息,上面一句“多吃兩口,”才不過剛剛跳成已讀。
還是說一聲吧,湯曉曉捏著手機,他要是在吃飯怎么辦,還是等一會吧,總是要走的,早一會晚一會,也沒什么差別,若是擾了他難得的聚餐,那才是不好了吧。
想了又想,湯曉曉也沒把電話打過去,和前臺討了剩下的房費,一刻不閑的,叫了個輛車便直奔了火車站。
去蕪湖的車票,最近的一班在凌晨三點,從龍山到蕪湖,火車要走五個小時,閑來無事看著其他去蕪湖的路線,湯曉曉第一次覺得,坐飛機其實也挺好的,貴是貴點,至少一小時以后就會有一班到蕪湖去,而凌晨三點的時候,她更是早已經(jīng)到了。
可惜,就算湯曉曉現(xiàn)在買票,再如何趕路,也是趕不上那最后的班機了的。
三點,七點,也好,總算不會擾了那兩人的休息。
若是有翅膀能飛多好,反正閑來無事,湯曉曉定好鬧鐘坐在候車區(qū)里閉著眼睛等待著,許久不出門,都忘了該先看看車票的,不過買都買了,湯曉曉也無意為此多加費腦子,這次的教訓(xùn)下次注意就是。
可說好不想還是忘不了的,還是吳迪現(xiàn)在到底把自己弄成了怎樣一副慘樣,原本蠻傷心的一件事,一想起吳迪或許正著吊瓶和孟云堂一起湊了一桌正打撲克,說是受傷,也只是,一點小傷而已,若真是如此,那該多好。
一個人守著行李箱等在候車室里,湯曉曉該睡的時候還是沒有困意,雖然一直等到半夜,陪著湯曉曉的也只有耳機里那一遍遍不斷循環(huán)的一首民謠。
《朝暮》一曲,被唱的太凄涼了些,吳迪剛推給她時,湯曉曉幾乎沒聽出什么趣味來,直到后來,好像有天忽然就想起了這首歌來,然后它便一直被保留在手機里。
“誰人嘆過朝霧,虛無一瞬開遍了漫天,林間不見,何人支影問天,天可憐見不惜憐……”
恍若朝暮一瞬,到底是浮生錯過了時間,還是時間忽略了眾生的慨嘆。
一遍遍回放,好像永不知倦,耳機里流過的男音,聲如小曲引眠,卻句句唱的湯曉曉越加清醒。
聽著廣播里傳來的檢票聲,湯曉曉拉著行李箱走在人潮里,這條路本是陌生的,可當(dāng)一個人走上它時,又哪堪懼抵達了何方終點。
遠(yuǎn)方,朝暮,不可預(yù),不畏知,不承擾,不妄戀,更不堪離別。
思緒隨著那淺淺的民謠一直飄向遠(yuǎn)處,湯曉曉直到聽到手機鈴聲之前,她才發(fā)現(xiàn)她又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事,一個本來只是想等一會,卻過了一整夜的事。
因為提前告訴過孟云堂她到站的時間,雖然延誤了一段時間,到底知道孟云堂已經(jīng)在等她了,屏幕上那男子還掛著柔和的笑坐在聚光燈下,璀璨如王。
“你沒告訴他?”從接到人湯曉曉便一直看著手機發(fā)呆,孟云堂看著后視鏡許久,雖然只是一個猜測,可湯曉曉忽然緊張的身子,還是暴露了太多太多。
“忘了,”這個答案,湯曉曉自己也沒有想到,從戴上耳機開始,直到接收到孟云堂的電話那刻,湯曉曉覺得那段時間,她的腦子好像被丟在了哪里,半點不記得任何事情。
如此空白,應(yīng)該也是沒什么可記,一個人的車程是寂寞的,也是無趣的,坐久了,好像連去哪里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
聽完湯曉曉的話,孟云堂沒問他們兩人間到底怎么了,雖然忘了聽起來極不靠譜,可湯曉曉這副模樣,又像極了他以前認(rèn)識的那個女孩。
湯曉曉拿著手機刪改數(shù)次,最后還是發(fā)了兩條消息過去。
一條寫著,“吳迪受傷了,我去看看她。”
三分鐘后,另一條像是補充一般,“我到了,別擔(dān)心。”
雖然不知道等姜鳳林看到這兩條消息時的心情,可湯曉曉也不是不能想象到那場面應(yīng)該并不會好,可是,她等不了那么久,她更害怕吳迪等不了。
這般不開心的事,湯曉曉也不愿再多想起,愣愣的問著前面的孟云堂,“吳迪她,怎么樣了?”
“從一個坡上摔下來了,斷了幾根骨頭,睡了幾天,現(xiàn)在醫(yī)生說只要好好康復(fù)和休養(yǎng)就可以了。”
輕描淡寫的話,聽的湯曉曉心里很不是滋味,斷了幾根骨頭,睡了幾天,說得簡單,吳迪又承受了什么樣的罪過,她竟一點都沒告訴她。
“栗陽現(xiàn)在也不知道吧,”不知道為什么,湯曉曉就是覺得依著吳迪的性子,既然連她都沒說,那栗陽,可能更不會知曉丁點消息,畢竟,國外應(yīng)該不會播那種地方小報。
孟云堂搖了搖頭,比起湯曉曉,吳迪對栗陽的反應(yīng)還要大上許多,反正時間也沒多久了,所以孟云堂也沒多加干預(yù),盡心的照顧好吳迪,便是他對朋友的交代。
“還是放不下啊,”湯曉曉輕嘆一聲,嘴上說著如何絕情,可連近況都不敢讓人知曉,如此用心,怎么會是對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用的心思。
這些事,孟云堂自然也看在心里,如今被湯曉曉點出來,跟著無奈一笑,便不再多言。
病房很不錯,至少湯曉曉進去的第一眼就覺得這簡直是她見過最好的病房,當(dāng)然湯曉曉總共也沒見過病房幾次,而且大都是亂糟糟的一團,于單間毫無可比性。
比起那精致的房間,中間白的那張床,才是最奪目的存在,三條懸?guī)Ц吒邟炱穑采弦粋連頭上都纏了幾圈繃帶的女人,正閉著眼睛酣睡著。
幾根骨頭,就斷的吳迪只剩了一條左腿,若換個人,這樣的傷大概早就已經(jīng)崩潰了,真是個幸運的女人,湯曉曉咽住那將呼出口的悲痛,輕移著腳步繞到吳迪的床邊。
那躺在床上的吳迪,往日那頭耀眼的金發(fā)已經(jīng)被剪的只剩了不及手指長的一點,半金半黑的頭發(fā)無力的貼在吳迪的額頭上,她這樣的安靜,如果不是胸廓還能見的一點起伏,湯曉曉總覺得人已經(jīng)去了,去了再也回不來的地方。
“多久了,”雖然都說已經(jīng)無事,可湯曉曉還是在意著,明明兩人分開并多久,她就已經(jīng)避著自己,遭了這般苦楚。
“五天了,睡了三天,前天醒的。”孟云堂低聲的回著湯曉曉的問題,雖然看到湯曉曉輕輕撥弄繃帶外的手指,早知那里還沒知覺的孟云堂,也不擔(dān)心吳迪會因為著一定觸碰醒了過來。
每晚,雖然他看不見,可護士第二天還是會告訴他,吳迪睡得有多晚,可那被陣陣痛意折磨的難以入睡的樣子,她從沒在自己面前提起過。
幾句話的功夫,孟云堂不知道湯曉曉的眼淚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往下掉的,看著那蒼白手指上滑落的水珠,孟云堂悄悄移開眼睛,不忍再看。
“辛苦你了,”湯曉曉想不明白吳迪為什么會選孟云堂來做她的依靠,知道孟云堂其實還有很多安排,如今因為陪著吳迪,一定又推了很多事情。
“謝謝你,”還沒等孟云堂為那聲辛苦了回過神,湯曉曉低低的那聲謝謝你便傳入了耳朵,孟云堂強勾了個笑在臉上,雖然知道她看不到,可還是沒有說話。
“給他打個電話吧,”避過吳迪不談,孟云堂認(rèn)真的對湯曉曉說著,“你一個人跑過來,他一定不放心,打個電話吧,吳迪,還會睡上一段時間,不會錯過的。”
勸說對孟云堂來說并不很拿手,尤其面對湯曉曉的時候,好像很多道理都講不出口,只是看著湯曉曉坐在床邊握著吳迪手指靜靜等候的樣子,好像能從這影子里,看到另一個也在等的人一樣,讓人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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