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顧南潯終究沒有乖乖回家, 而是看著阮妤上了樓,打開家里的燈,才驅車離開。
燈光是暖色的,暖了夜色, 也暖了顧南潯的心。
等紅燈時, 他揉了揉額頭, 這點痛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倒是她對自己呼呼時的氣息, 似乎在他眉心留下了烙印。
小時候,別人說他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他以一挑四, 把幾個高年級小混混打得七零八落, 自己也渾身是血,斷了胳膊。媽媽哭著帶他去醫院, 醫生把他包成了粽子,媽媽隔著繃帶幫他呼呼吹氣。
他那時別扭地別過臉去,覺得媽媽怎么這么孩子氣。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看了一眼屏幕,臉上的溫情瞬間消失,被嫌惡替代。
是白景云, 他名義上的母親。
他摁滅了手機, 打開車窗,背離夜晚的霓虹,朝黑暗里駛去。
阮妤覺得今天一整天像一個巨大的夢幻,讓她應接不暇。
回到家,手機里有來自脫口秀小伙伴的上百條未讀消息,追問她和顧總手牽手離開后的故事。
阮妤統一回復:與你無瓜。
她給顧南潯發了“晚安”, 然后忐忑地躺在床上。
對方很快回復,一句簡單的“晚安”,告訴她這一切是真實而非虛幻。
她把被子蒙過頭頂,把她所有的快樂都蓋在里面,她怕被子一打開,她的笑聲就要逃逸出去,騷擾鄰居了。
過了五分鐘,她忽然坐起來,環視四周。
臥槽,請客吃飯一時爽,打掃衛生火葬場!
她看著自己房間里充滿生活氣息(凌亂)的擺設,意識到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說好的后天,為什么突然改成了明天?
其實阮妤選在家里是深思熟慮過的。
顧南潯是三不五時就上新聞的人,他的身邊從沒有過女人,唯一的緋聞竟然是跟自己的嫂子。如果他們一起吃飯被認出來,難免有些麻煩。
而以她的財力,要請顧南潯在一個私密的地方吃一頓好吃的飯,恐怕比較困難。所以干脆把人邀到家里,做一頓不需要考驗廚藝的火鍋,而且自己主場,要生撲對方也不至于失了氣勢。
可是還是大意了。
偉人說過,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
半夜一點,她一邊拖地一邊暗下決心,以后再也不請客了。
第二天,阮妤一整天都坐在前臺對著門口發呆,計劃晚上是涮白菜心還是蒿子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心也越來越雀躍,兩年來,她還從沒有如此渴望過下班,哦,上次開放麥差點遲到的時候除外。
眼見到了五點,阮妤忽然想起家里沒有魚丸了,吃火鍋怎么能沒有魚丸呢?她在備忘錄上記了一筆,打算下班去超市買。
等她抬起頭,發現門口走進來一行人,十分奇特。
幾個彪形大漢,圍著一個身穿白色皮草的女人,像是她的保鏢。
那個女人身材嬌小,雖然保養得宜,但眼角難掩風霜的痕跡,看上去有四五十歲。她衣著華貴,神態卻蒼白疲倦,甚至有些病態。
阮妤站起身,心想這人有些眼熟,不知在哪見過。
一行人走到她面前站定,女子脊背挺直,靜靜站著。一位黑西裝的大漢走上前來,對阮妤說:“這是顧夫人。”
阮妤恍然大悟,原來是顧夫人,顧南潯的母親。去年的公司年會上見過一次,那時老顧總還沒退休,帶著夫人出席年會。
不過彼時這位顧夫人神采奕奕,全然不是現在的樣子。
阮妤微微低頭:“顧夫人好,您請進。”
白景云抬起濃密的眼睫,看了一眼阮妤,沒有動。
阮妤保持著“請”的動作,有些尷尬,難道她不是來找顧南潯的?
大漢皺了眉頭,語氣粗重:“快開門!”
阮妤這才明白,怪不得在這兒跟她廢話,原來是進不了門。
這就很有意思了,堂堂顧氏夫人,站在自家“兒子”的公司樓下,卻進不了門,那么只有一個原因,顧南潯不想讓他進去。
她微微一笑,手伸向座機:“沒問題,我通知一下顧總。”
白景云聽見“顧總”兩個字,倦怠的眼神忽然凌厲起來,一雙柳葉眉緊緊攪在一起。
那大漢一把按下阮妤手中的電話,面目兇惡:“你睜開眼睛看清楚,這可是顧夫人!你一個小小的前臺,還敢與夫人做對?!”
阮妤心中了然,她通知顧南潯,就是和顧夫人做對,這對母子的關系可見一般。
她面色淡定,仍舊笑著:“顧夫人請稍候,您大駕光臨,顧總理應親自下來接您。”
白景云打量了她一眼,表情充滿不屑,似不愿放下身段與一個前臺小姐對話。
她給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一把抓住阮妤的手腕一擰,阮妤登時疼得眼角泛淚。
“開門!”大漢兇神惡煞,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了。
阮妤知道自己硬抗不過,緊緊咬住唇,目光看向抽屜。
那大漢用另一只手一把拽開抽屜,翻找了一陣,拿出一張門卡,刷開了大門,畢恭畢敬請白景云進去。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直到一群人進了門,保安才發覺不對勁,跑過來問出了什么事。
阮妤眼里噙著淚花,顧不上和他解釋,一邊撕哈吸氣,一邊用完好的那只手給顧南潯發信息。
【顧夫人上樓了】
顧南潯正在開會,看見阮妤的消息,目光驟然陰沉,站了起來。
會上的人不明所以,又不敢問,只能面面相覷。
顧南潯打不朝外走,邊走邊回消息:【你沒事吧?】
阮妤看見回復,愣了一下,連手腕疼都忘了。
【沒事呀,我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
“阮姐你的手腕紫了,咋回事啊?是剛才那人弄的?我抓他去!”保安小哥看見她的傷,嚇了一跳。
阮妤低頭看了一眼,連忙給自己吹氣:“小點聲,到時候顧總問起來,你幫我證明是工傷就行了。”
保安小哥露出一口大白牙:“阮姐你真逗,顧總還能問你的這點小傷?”
阮妤哼了一聲:“不信拉倒。”然后把手縮回袖子里。她倒是希望,顧南潯不要問起。
王謙見顧南潯面色不對,趕緊跟他出來。
“讓中控室把電梯切了。”
他面色沉郁到極致,王謙花了足足一秒來考慮,他說的“把電梯切了”,是指把電源切了,還是干脆把電梯上的鋼纜切了。
白景云站在電梯里,看著樓層數不斷攀升。
真是諷刺,去年她還是這棟大廈的女主人,如今卻連進門都要看人臉色,直上二十八層的權限也被取消了,待會兒又得丟人現眼地去找顧南潯。
她白景云怎么就混成了這副鬼樣子呢?
都是拜顧南潯所賜。
忽然電梯一抖,頭頂的燈閃了一下。她淡淡抬頭。
身旁的保鏢組長沉聲道:“夫人別怕,應該是電梯停電了,不過一般會有備用電源的。”
果然,電梯繼續向上行駛。白景云唇邊露出一個嘲諷的弧度,這顧家變了天,連電梯都和她作對。
忽然又是一震,燈干脆滅了,轎廂里一片黑暗,然后是極速下墜。白景云站立不穩,倒向保鏢身上。
“保護夫人!”保鏢穩穩扶住白景云,電梯足足墜落了好幾米才停下。然后頭頂的應急燈啪地打開,晃得她一閉眼。
保鏢組長掏出手機,照亮電梯鍵,準備聯系中控室。
白景云站直身體,淡淡出聲:“別費勁了,有人來接我了。”
電梯門外一陣叮鈴桄榔,待門打開,維修人員飛速撤離,后面站著一個一臉沉郁的男人,和空無一人的樓層。
顧南潯雙手插兜,不耐煩地靠在墻上。
白景云輕輕勾唇:“顧總,好大的氣派,好費心的下馬威。”
顧南潯微微抬頭,仍舊倚在墻上:“夫人親自來公司,我總要迎接一下。”
白景云輕嗤:“就憑這雕蟲小技,就想嚇唬我?有膽量你就殺了我。”
顧南潯云淡風輕:“我怎么敢?我向來遵紀守法,不像我的好哥哥。”
聽他提起自己的兒子顧連亭,白景云的臉上終于起了波瀾:“你不配叫他哥哥!”
顧南潯點頭:“那我叫他什么呢?詐騙犯?服刑人員?”
白景云的貂皮披肩下,雙手緊緊交握,精致的指甲掐進了肉里。她知道他在故意刺激她,用這種方式折磨她,她不能認輸,她今天來還有別的任務。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都沒有接。”
顧南潯壓根不屑給自己找理由:“所以?”
“你爸爸病情加重了,希望你去看看他。”
顧南潯聲音冷淡:“沒有必要。”
顧長風年紀大了,生了重病,大兒子鋃鐺入獄,就像從他身上找一點父子親情。可是這種東西從未在他二人之間存在過,談何無中生有。
他知道白景云為何要來勸自己,因為她的兒子前途盡毀,丈夫命在旦夕,唯一能依仗的,只有丈夫的一紙遺囑。
所以即便自己是白景云在這個世上最憎惡的人,她也不得不來。
白景云一早知道他會是這個態度,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顧南潯,你爸爸還是公司董事長,沒有他的授權書,你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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