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顧南潯微微起身, 看著懷里人安恬的臉,唇角又不自覺彎了起來。
真是心大,和男人同床共枕,竟然就這么睡著了。也幸好她心大, 否則早就看出他眼底濃厚的、本能的渴望, 那是生在黑暗中的兇獸對光的渴望。
從頭到尾, 阮妤沒有問他一句發生了什么,只是用她的快樂溫暖自己。
他心疼, 也慶幸。他的生活太過黑暗,可她卻是生活在光亮里的人,她的快樂, 不應該受到一絲一毫的侵染。
顧長風在這個日子叫他回顧宅, 只是個巧合。他到顧家十三年,從沒有人記得他的生日。
顧宅和往日一樣, 彌漫著醫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自從顧長風生病臥床,顧宅就成了“醫院”,價格高昂的醫療設備應有盡有, 還有十幾人的醫療團隊隨時待命。若非如此,顧長風怕堅持不到現在。
顧長風躺在潔白的床單上,兩頰凹陷, 臉色灰敗, 和其他久病的老頭并無二致。可當他睜開眼睛,多年執掌顧氏的威嚴盡顯,讓人不敢直視。
顧南潯徑直走向他,聲音冷淡:“把項鏈給我。”
顧長風聲音衰弱:“南潯,我們父子倆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我最近總是想起茜茜,若是她在, 不會愿意看見我們反目成仇……”
南茜,是顧南潯母親的名字。
顧南潯冷笑一聲:“可是她早就死了,因為你。”
顧長風嘆了口氣:“景云當年年輕,不懂事,我沒能及時趕到,是我的錯……不過她已經死了這么多年,你該放下了。”
顧南潯濃黑的瞳仁中醞釀著風暴:“殺人兇手沒有資格說放下。”
顧長風聽到“殺人兇手”四個字,眼中閃過厲光。
“放肆,你姓顧,是我的兒子!如此偏執狹隘,如何執掌公司咳咳咳咳!”
說到激動處,他咳嗽不停。
顧南神情不耐:“你看不上我,可以讓別人執掌公司,董事長。”
他知道,顧長風沒有其他人選了,否則自己不會上位。
或許曾經有過,但早被他一一除掉,包括被送進大牢的顧連亭,包括被折磨得神經衰弱的白景云,也包括顧長風最信任的親信。
顧長風好容易喘勻了氣,聲音斷斷續續:“你……不要以為……你的小動作……我不知道……我執掌顧氏……幾十年,可不止……那幾個親信……”
聽了這話,顧南潯幾乎要笑出來。顧長風一輩子老謀深算,若是真有后招,也不用如此虛張聲勢。
“我拭目以待。”
顧長風見這話震不住顧南潯,唇角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笑容:“我聽說,你前兩天去了離水,回來時還帶了一個姑娘。”
顧南潯的目光驟然變冷,眼中的風暴變成了雪暴,狂風卷著冰碴兒,望向顧長風。
顧長風恍若未覺,繼續說道:“不愧是我顧家的兒子,多情。不過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子,玩玩就得了,不要太當真。你結婚以后,隨便你怎么玩。”
顧南潯雙拳緊握,青筋蔓上手臂,他對自己的母親,也就是這么輕描淡寫的“玩玩”而已。
他咬牙道:“有你這么個榜樣,我不會結婚,禍害別人的。”
顧長風冷笑:“人我已經給你挑好了,一個月內必須訂婚。否則,我不會留一股股份給你。”
“隨便你。顧氏集團樹大招風,要發揚光大不容易,毀了它卻輕而易舉。”
“你……!”顧長風嗆咳起來,肺部發出可怖的轟鳴。
商人重利,如果說顧長風有什么真正在乎的東西,那就是顧氏的家業。
醫生在外面監控著顧董事長的生命指征,見他血壓驟升,趕緊沖了進來,一陣搶救。
顧南潯冷眼看著,走到他床頭,拿走了他枕邊的一條項鏈。
阮妤是被鬧鐘叫醒的。
她頭昏腦脹地關上鬧鐘,一看表,才七點,睡了足足四個小時。
待清醒些,她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床上只有她一個人,昨天那個像八爪魚一樣扒著她的男人消失無蹤。
阮妤噌地一下坐起來,環顧四周,撓了撓頭,難道昨天發生的種種都是夢?很有可能,自己昨天等到半夜都精神恍惚了。
這樣想著,她飄飄乎乎往衛生間走,準備刷牙。
誰知一出門,忽然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醒了?”
聲音來自餐桌,顧南潯一身筆挺的西裝,身上一個褶也沒有,手里拿著iPad,面前是豐盛的早餐。
阮妤蓬亂的頭發此刻徹底炸了起來,這是什么魔幻的場景?田螺總裁嗎?
她驚叫一聲,回身進了臥室,然后鎖上了門。
“起來了就來吃飯。”門外的男子不疾不徐道。
吃飯吃飯吃飯,老子頭發沒梳臉沒洗哪有什么心情吃飯!
阮妤撲到梳妝臺前,果然看見一個黑眼圈耷拉到嘴角的“女鬼”,漆黑的長發親密地糾纏在一起。
她拿起梳子,卻忽然停了動作,她發現鏡中的自己原本空蕩蕩的胸前,多了一顆小巧的珍珠。
項鏈很細,正合她纖細的脖頸;下面綴著一顆渾圓的珍珠,不大,泛著粉色的珠光,細膩的光澤映得她愈發膚白嬌嫩。
阮妤輕輕捻住這顆珠子,唇角揚了起來。
她連梳妝打扮也忘了,蹦蹦跳跳出了門:“顧南潯,這是你送我的嗎?”
顧南潯正在回復工作郵件,聞言抬起頭,目光在她頸子逡巡了一遭,微微低頭:“嗯。”
阮妤喜笑顏開:“謝謝你呀,我很喜歡!”
顧南潯抿了抿唇,語中帶了一絲笑意:“出息,這個不值錢,以后再送你好的。”
阮妤在他對面坐下:“你又不缺錢,買多貴的都一樣,我就喜歡這個。”
“嗯,你戴挺好看的。”
阮妤笑眼彎彎:“誰讓我天生麗質……”
話沒說完,她想到自己的發型和黑眼圈,慘叫一聲,又奔回了臥室。
顧南潯無奈:“出來,吃飯。”
“遵命顧總。”
阮妤嘴里應付著,飛快地整了整儀容,重新在桌邊坐下,看著一大桌子咖啡、牛奶、三明治、煎蛋、油條、包子,幾乎占了她家里所有的盤子,驚訝道:“你做的?”
“不是。”
“那是?”
阮妤覺得跟此人說話實在費勁,昨天那個滿嘴情話的小天使不見了,又變回了沉默寡言的冷面霸總。
“我讓人送來的。”
倒是坦誠,堂堂大總裁,昨天洗碗已經很魔幻了,哪能親自下廚?
“今天晚了,下次給你做。”
阮妤一口咖啡嗆了出來:“倒、倒是也不必……”顧總親自做的飯,吃起來有點誠惶誠恐呢。
阮妤吃飽喝足,洗刷干凈,才發現墻角放了一個碩大的行李箱,是高奢品牌,顯然不是自己的。
“?”她疑惑地看向顧南潯。
顧南潯輕描淡寫:“哦,我讓人和早飯一起送來的。”
“請問里面裝的是什么呢?”剛認識不久就送大到要用行李箱裝的禮物,是不是不太好?
顧南潯一臉理所當然:“行李箱里,自然是行李。”
“您要出差?”
“差不多吧。”
阮妤點點頭:“顧總辛苦了。你先走還是我先走?”
顧南潯皺了眉:“這是什么問題?”
阮妤一本正經道:“咱們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情的。按照慣例,一旦發現,就會把其中一個調到子公司。您位高權重,走了不合適。”
顧南潯咬牙切齒:“阮妤,規則是我定的。”
阮妤點頭如搗蒜:“我知道呀,所以顧總更要以身作則。要不我先走吧,我遲到了還要扣全勤,您也不在乎這點小錢。”
顧南潯叱咤商場多年,終于嘗到了被人噎得說不出話的感覺。
半晌,他才道:“我送你到公司附近。”
阮妤想了一想,神色勉強:“也行吧,你記得提前三個路口就把我放下哈,我騎共享單車。”
顧南潯心中一梗,明明是自己送她上班,怎么好像自己在強人所難?
二人并肩下了樓,阮妤瞧見門口停了一輛紅色布加迪威龍,昨晚這里停的豪車好像不是這個顏色來著?
“這也是你讓人送來的?”
顧南潯為她打開車門:“順便。”
阮妤扶額:“顧總,雖然你有錢,也沒必要每天都換一輛吧?”
顧南潯眸光微暗:“我若是不換車,別人就會知道我昨晚沒回家。”
阮妤倒吸一口冷氣:“換吧換吧,求您一天換八輛,完美掩蓋行蹤。”
她言出必行,提前三個路口下了豪車,熟練地掃了一輛共享單車,在寒風中被吹得七扭八歪,活像被人趕出車門的豪門棄婦。
等到了公司,阮妤忽然發現自己消失了一個多月的同桌回來了。
宋言言一身華麗的嫩粉色緞面裙子,頭發吹得和輪船一樣高,昂首坐在前臺,目光警惕地看著門口。
阮妤心中一緊,難道言姐這么快就知道顧南潯夜宿自己家的事,聞風而來了?
她磨磨蹭蹭上前:“言姐,怎么還親自來上班了呢?”
宋言言正眼也不瞧她:“我再不來,公司就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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