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寒假，兩人都待在一起。不是窩在家里看書喝茶，就是去公園喂大金魚。直到了元宵節這日，父親霍言登門來找霍陽羨，兩人都曉得，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霍言身后跟著趙叔還有司機，指揮著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搬到公寓里。

        喬映雪忙去泡茶：“爸，喝白茶還是紅茶？”

        霍言對著霍陽羨一個笑臉都沒有，對喬映雪倒是客套許多，“映雪啊，不用忙，我這就走了。”

        “哦。”喬映雪沒懂，原來霍父跑這一趟，只是給兒子拿點年貨？

        霍陽羨和喬映雪把霍言送到電梯間，電梯門快關上的時候，他語重心長的問：“霍陽羨，你要做個‘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庸總裁么？”

        電梯門關上那一刻，霍陽羨無奈的說了句：“我倒是想呢。”他單手摟著喬映雪的肩膀，“霍夫人，回家去。”

        喬映雪拉住他胳膊，“你剛說，你倒是想，想什么？”

        兩人并肩走回公寓。霍陽羨關上門，“挺聰明個姑娘，怎么總犯傻呢？”

        喬映雪眼神犀利如刀，飛了過去，很是不贊同，兩人曾為校友，智商上應該差別不大。“我哪里傻？”

        霍陽羨拉著她的手，往臥室走去，“那你倒是說說，我爸說那句話什么意思？”

        正常工作的人，初七都上班了，可霍陽羨愣是休了一周的年假，在家里陪自己待著。喬映雪之前以為，他常常加班到深夜，難得放假，休息一周也是理所應當。

        可霍父這番跑來，點了一句，她大概明白了，員工都可以休年假，可是總裁不行。尤其是他這樣的，因著家族的蔭佑，推到高位上鍛煉的高層，略有閃失就會被董事會里、那些各方曾為集團打過江山的前輩們，指指點點。

        雖然他是總裁，可這么年輕的執行總裁，說白了，無非就是給董事會那幫真正的“背后大佬”打工抗雷的。

        霍言送禮倒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催霍陽羨去上班。喬映雪感嘆著，自己不傻啊，公公的意思她聽明白了。就催著霍陽羨：“你趕緊換衣服去公司上班吧。”

        霍陽羨倒吸一口冷氣，他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這個傻女人氣死，問：“從此君王不早朝的上一句，是什么？”

        這是白居易的《長恨歌》，霍陽羨拿一個高中課本上的詩，考一個中文系的高材生，喬映雪覺得他在質疑自己的學識，她鄙夷的說：“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啊。”

        “再上一句。”

        “嗯？你這是耍賴呢？背唐詩還有倒著背的？”喬映雪思忖片刻，“芙蓉帳暖度春宵。”

        霍陽羨覺得自己提示的很明顯了，“不是讓你倒著背。是在告訴你，這是因果推導關系。”

        喬映雪發現文科生和理科生的思維差別是巨大的，比如她和霍陽羨。她讀《長恨歌》是讀敘事、修辭、歷史、典故，而他讀《長恨歌》卻是在思考邏輯。她幾乎可以肯定，霍陽羨要跟自己講，唐朝為何由盛轉衰，這首詩里給出了答案。這是她這些時日和霍陽羨喝茶看書，看出來的默契和了解。她自作聰明的說：“阿霍哥哥要跟我講，晚唐如何滅亡了。”

        霍陽羨覺得自己被她氣死了，又不甘心的氣活了，他近乎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我跟你，芙蓉帳暖度春宵了么？春宵苦短了么？我真是冤死了！”

        喬映雪捂了臉，她發誓，以后再也不自作聰明了，“那個……我，我去收拾一下行李，我明天搬回學校了。”

        “想跑啊？”霍陽羨將人一扯，推到床上。

        “沒有啊。”

        “先把洞房花燭夜給我補上……”

        那吻落在她耳際，喬映雪覺得有一絲癢癢的蘇麻感，喚醒了所有感官神經。她喜歡他的吻，可在他的吻如疾風驟雨來臨之前，她覺得自己很有義務告知一下：“那個，那個，霍先生……我大姨媽來了……”

        霍陽羨這個年過的雖然有些驚心動魄，可好在還是在除夕夜里，成功把人哄回來了。幾日沒見她，如隔三秋，熬了這些日子，終于等到天時、地利、人和的關鍵時刻，“大姨媽”又如約而至。

        從前的他，不相信什么鬼神亂力，可此刻他心理只一個想法，下個周末一定要去清涼寺拜一拜，因為那里有個月老祠。據說求月老，那祠最是靈驗。

        他想著，一定先禮后兵，燒上好的香，贊最好的頌詞，之后再問一問月老，他和喬映雪的紅線是不是兩根捻成一股的，月老他老人家，忘記打結了？

        霍陽羨從抽屜里拿出暖寶寶，撕開包裝，貼在她后腰的衣服上，又將手放在她肚子上，給她捂肚子。她怕冷，人又很涼。他最是知道。

        喬映雪笑著，“吧唧”在他臉上懟了一吻，“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好過。”

        這個主動的吻，將方才沒“吃到她”的遺憾盡數彌補了，霍陽羨嘴角翹的老高，很是得意，“霍太太，我是你老公，我對你好不是應該的么？”

        “那我以后也會對你好的，霍先生。”她答的很認真。

        霍陽羨撿起床頭柜上暖寶寶的包裝袋，說：“那下次別讓我撕這個包裝了，換一個。”

        喬映雪不解，“換什么？”

        霍陽羨覺得自己說的太過隱晦了，“我想拿那個包裝給你看，可是我也沒買過。等會我們出去買吧，到時候，一看你就知道了。”

        “到底是撕什么包裝？”竟然這么神秘，還不能提名字的？

        “笨喬喬，沒那個東西，我們春宵一刻之后，會有個sweetie，”霍陽羨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不過這么想想，也不錯，也是可以不買的。我也不用撕開那包裝。你不是也想跟我生個小公主來著？”

        喬映雪掀起被子蓋在了腦袋上，“我沒想。你亂說！”

        “哦，不想生個小公主？那生個小王子也行。我不挑的。”

        被子中傳來悶聲：“霍陽羨，你這個人太沒皮沒臉了！大白天的，不害臊么？”

        他掀開被子，親了親喬映雪的額頭，一臉認真的看著她，一副講道理的模樣，“有什么害臊的？我喜歡你，就想同你做那事，這不是很應該么？”

        他那表情極無害，讓她相信，霍陽羨說的所有話，都該是金科玉律，奉為圭臬。她鬼迷心竅的點點頭，小聲應著：“過幾天就好了。”

        假期的最后半日，兩人本要膩歪在一處的，可是剛好都有事忙，各自出了家門。

        公寓附近的咖啡館里，賈振新坐在咖啡桌前，翹著二郎腿，等著喬映雪。

        喬映雪走進咖啡館，特地瞥了一眼賈振新的臉色。她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姑娘，是看不出混了幾十年的老男人心思的。可直覺告訴她，賈總這番，來者不善。

        她坐下，開門見山：“賈叔叔，找我是有什么著急的事情么？”

        賈振新不疾不徐，叫了服務員，幫喬映雪點了咖啡，又從桌上把自己喝了半杯的咖啡端起來，小嘬了一口，“嘖！這咖啡，涼了反倒是苦了呢。”

        他從咖啡杯下面的小碟里，將剩下的半包沙糖又倒了一點點，拿金屬勺子攪了幾下，若有所指的說：“就連喝杯咖啡都瞬息萬變呢，剛出爐的熱乎著，不覺得苦，只需要半包糖。可擱了一會兒，你看吧，涼了！涼了不僅苦啊，還澀，得再加點糖，不然沒法喝下去。映雪，你說是吧？”

        喬映雪心里特別想說，你再叫一杯新的不就得了么？嘴上恭恭敬敬的回復：“嗯，是的。”

        賈振新又點了點她，“54nm材料開發進度比預想的提前很多，你多留意著霍陽羨的電腦啊。”

        喬映雪心里如吃蒼蠅，她為什么要留意霍陽羨的電腦？她已經為了第五實驗室，嫁給了霍陽羨，難道她還要做個特工，去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么？

        霍陽羨一開始就說了，是真結婚，給她考慮的時間。他也是真心待她的，她是絕不會、也不允許，自己褻瀆了霍陽羨對她的這份好去。她心里極反感，可面上端著對父親老友最后一絲尊重，“賈叔叔，我能為我父親畢生的心血——第五實驗室，所能做到的極限，我已經做完了。關于54nm材料的事情，我畢竟還是一個中文系的學生，我毫不了解。且不說霍陽羨的電腦有沒有加密，有沒有監視防盜的軟件，就算我能打開、能得到，可你們想要的東西，我看得懂么？我找的到么？”

        賈振新看出來小姑娘動怒了，就哈哈一笑，裝作自己說了個玩笑話一樣，“哎！叔叔就是那么一提嘛。霍陽羨是你老公啊，你多熟悉一下他，又沒什么壞處。我家你賈嬸，還要時不時查查我手機呢。你說是不是啊？”

        喬映雪不敢茍同，可長輩給了她一個臺階，她只好就坡下驢，“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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