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蘇特別過臉，眼神不知落在哪里，囁嚅著想要說些什么，最后還是放棄了。

        “我知道了，先生。”

        迪亞波羅起身，心情大好地在他頭上揉了一身，走向衛生間去洗漱。

        他猜得沒錯，果然在那個位置太缺乏信任了嗎。迪亞波羅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面無表情地刷著牙，白色泡沫溢出唇角，迪亞波羅含下一口水，繼續想著這個問題。

        暗殺，本就是一個不會被信任的位置。

        而且組織內部也并不是團結一心，這個問題他在很早前就知道，不過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鬧得太大自己是不會下場的。

        水至清則無魚，太干凈反而會被其他人插手進來，倒不如讓里面有一定實力的人相互制衡，還少了自己操心的分。

        帶著泡沫的水順著下水道溜走，迪亞波羅洗完臉撩起被打濕的幾縷頭發，看著鏡子中陌生的自己。

        希望給了他綠色的眼睛，他卻用來凝望著深淵。

        伸出手關上燈，眼睛在瞬間進入黑暗時不太適應，在適應了昏暗的燈光出去時，他發現里蘇特已經睡著了。

        不過估摸自己一出來他已經醒了，看到他和自己打了聲招呼后起身，迪亞波羅讓他留盞燈注意地下別滑倒，隨手把脫下的衣服扔在沙發上準備睡覺。

        當屋子完全陷入黑暗時，兩人的呼吸頻率逐漸趨于同步，在屋子上空交纏。

        迪亞波羅還好，畢竟多多少少帶過孩子，對于屋子中多出另一個人這件事接受良好，但是里蘇特還是不太適應和其他人一起睡，一直到了后半夜才有了睡意。

        聽著耳邊一點點變淺的，不屬于自己的呼吸聲充斥在自己的耳朵中，細微的聲音敲打著鼓膜，他覺得胳膊有些麻，卻也不敢翻身，哪怕是布料摩擦過身體的聲音都會在這一刻無限放大。

        迪亞波羅前半夜還算安穩，但是到了后半夜或許是水土作祟，又或者是單純的下午睡了一覺，潛意識不想讓他繼續睡下去，他夢到了喬魯諾。

        在那個廣場前。

        他的金發還在隨風飄動，綠色的眸子看向自己，那一刻他與他的距離被無限縮短，就好像他在自己面前，他開口說了什么，迪亞波羅努力睜開眼睛想要看清他嘴唇輕動的形狀，眼前的金發青年開始變得模糊，而聲音卻在一瞬間變大。

        他在說什么？

        刺耳的聲音在耳邊爆發，一句句像是被拼湊起來的，意義不明的呢喃開始不斷循環往復，遠處傳來重金屬敲擊的聲音，迪亞波羅想要睜開眼睛，想要逃離這一切，但是他無法動彈。

        猛然間，一切歸于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于是他開始下墜，墜向無底深淵，他睜大眼睛，想要在無垠的漆黑中找到一絲光亮。

        可是他聽清了喬魯諾喬巴納說的話。

        大腦欺騙著身體，驟然落下的失重感驚醒了迪亞波羅，他猛然起身大口喘著氣，就連里蘇特那幾句詢問都沒聽到。

        “先生……？”

        “先生”

        在迪亞波羅起身那一刻里蘇特就睜大了眼睛，在喊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后，他立刻掀開被子，打開臺燈三步并作兩步迅速沖到了迪亞波羅旁邊，只見迪亞波羅眼神渙散，顯然還沒從夢里面緩過來。

        里蘇特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輕輕拍了幾下迪亞波羅的后背，已經被汗水打透的后背在空氣中很快消失，留下潮濕，帶有涼意的皮膚。而他的手是溫暖的，加上一直在被子里蓋著，再碰到迪亞波羅的后背時，他更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皮膚，感受著隨著呼吸一點點顫抖的后背，甚至是自己手心的灼熱。

        “先生，您還好嗎？”

        迪亞波羅的眼神逐漸清明，腦子頓了一下，別過頭想要看一眼里蘇特，無奈被落下的長發擋住了大半視線，細碎的頭發穿過睫毛，刺痛著他的眼睛。迪亞波羅維持著這個動作呆了一會，視線一點點回到自己死死掐在大腿的胳膊上，用舌尖頂了頂上顎，沒有松手。

        “幫我把頭發別過去。”

        “我想看看你。”

        迪亞波羅緩緩開口，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被他很好地掩蓋住了，里蘇特在聽完這句話后落在后背上的手僵了僵，臉上有些紅色，但他還是照做了。

        指尖將粉色的長發抬起，想要別到耳后，但是如瀑的頭發又很快順著臉側滑下，只是匆匆見到還掛著汗珠的側臉后又將視線擋住。里蘇特緊緊抿著唇，一條腿跪在了床邊，前傾著身子想要將頭發一并攏到另一側。

        在將頭發全部撩起后，里蘇特看到了那雙盈著水的眼睛，他無法確定這是哭泣留下的證據，還是受到刺激后生理分泌出來的液體，手臂感覺到頭發絲掃過皮膚留下的感覺，有些僵硬地完成了這個動作。

        “您……還好嗎？”里蘇特調整了一下姿勢，側身坐在迪亞波羅旁邊。

        迪亞波羅還緩著氣，后背彎起留下一道姣好的弧度，隨著呼吸一動一動，此時里蘇特的手掛在半空，起也不是，落也不是。

        “里蘇特�！钡蟻啿�羅仰起頭看向那個滿臉擔心的人，嘴角突然出現了一個笑容。

        里蘇特無法判斷那是一個什么樣的笑，帶著自嘲，猜忌和懼怕，在某種驚慌下肌肉不受控制收縮表達出來的表情。

        他很少見先生笑，更多的是唇邊轉瞬即逝的驚艷，而此刻卻像一朵罌粟，帶著危險卻吸引著無數目光。

        迪亞波羅笑出了聲，把頭重新垂了回去。

        “我夢到一個人，一個我想要千刀萬剮的人�！�

        “是誰。”里蘇特低著聲音，伸出手一點點溫暖著后背這片微涼的皮膚。

        “你會幫我的，對吧�！�

        迪亞波羅閉著眼，強迫自己將那個金發男人忘了，事與愿違他的身影反而一點點變得清晰，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嘲笑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一定會殺了他，一定。”迪亞波羅攥緊被子，從嗓子深處發出這幾聲可以說是嘶吼的聲音，一種由純粹恨意組成的，被原始欲望支配的情緒表達。

        “我會幫您做一切事�！�

        里蘇特輕輕說道。

        “只要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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