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瑾華大學,八角亭。
孟云矮身蹲在花壇邊角,偷看亭子里的兩個身影,兩人面對面站的很近。
一個是她明戀六年的周天澤,一個是周天澤的白月光——夏蔚然。
“你準備裝傻到什么時候?”周天澤聲音清冷,拽住對方的手臂,“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
“你弄疼我了。”
“說啊。”
“……你別這樣,”夏蔚然甩開手后退兩步,語氣終有些無奈,“我話說的很清楚了,我有喜歡的人。”
“呵,誰?”周天澤輕蔑問。
“……不關你的事”夏蔚然揉了揉手臂,眉頭微蹙。
周天澤雙手叉腰,目光在對方眼中停留片刻,眼眸閃了閃,像是終于猜到什么,以往的高傲即刻頹廢,幾秒后,聲音沙啞問:
“是他?”
夏蔚然沒做聲。
默認了。
“呵呵……”周天澤低頭笑出了聲,再抬頭時,眼里晦暗不明:
“所以,我為你考到瑾華來,而你是為了他?”
“夏蔚然!你憑什么這樣對我!”
周天澤憤怒的吼聲傳來,像重錘砸得孟云心尖恍恍然。
孟云看到她喜歡了六年的男孩,抱住了面前女孩,然后低頭強吻了她。
是啊,周天澤,你又憑什么這樣對我呢……
孟云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才不至于讓眼淚留下。
裙角沾染了青草,
她半蹲著離開了現場。
304女寢。
傍晚的夕陽透過半開的窗爬進來,慢吞吞地滾過洗漱臺、瓷磚地,碰上白墻,折射出慵懶的光暈,映得一室半明半暗的。
室外樟樹上趴著的夏蟬吱呀呀叫著。
一切都讓人充滿困意。
李秋梓摘下眼鏡揉揉眼睛,起身跨過陽臺,把窗簾收攏,再輕輕關上推拉門,又坐回了書柜前。她扭開右手邊的臺燈,將手中已翻到最后幾頁的書合上了。
寢室內并不安靜,左側邊,靠門的下鋪位置傳來窸窸窣窣的老鼠啃木板的聲音,震得鐵支架微微發抖,啃幾聲,又停了。
鐵架欄旁露出了一個巨大的“老鼠頭”,頭頂雞窩,掛倆黑眼圈,她打了個哈欠,邊撓頭發邊懶散道:“秋梓,快,快,再來一包。”
地上有幾包空零食袋,正歪歪扭扭躺著。
李秋梓趕緊站起身來,繞過兩個書柜,打開最上一格,從里面摸出幾包薯片給她遞了過去。
“老鼠”大喜,拆開就啃,嚼得嘎吱嘎吱咯嘣脆。
李秋梓彎腰拾起了空袋,丟到墻角垃圾簍里,轉身看她一臉埋在袋子里的要飯樣,擔心道:
“孟云,你一天沒出門了,要不要讓宋薇給稍帶點吃的?”
孟云嚼得滿嘴是油,梗著脖子咽下去后,擺擺手,一臉無所謂道:
“沒事兒,減肥呢。”
說完又倚回枕頭上,用油膩的食指挑了頁手中的漫畫,再抓起一把薯片,邊嚼邊看,到精彩處,刻意笑得喉嚨里發出豬拱白菜的哼哼聲。
她這個樣子,
反而不正常。
“你慢點兒,”李秋梓皺皺眉,趕緊遞來她的杯子,“喝點水,別噎著。”
孟云伸出頭撅嘴去夠,李秋梓盡職盡責,把杯子遞到她嘴邊,人吧唧吧唧嗦了幾口,又重新躺回挺尸。
沒過一會兒,宿舍門被打開,宋薇回來了。
門“碰”的一聲關上,屋里兩人循聲望去。
女孩抓著行李箱,把墨鏡一架,攏攏頭發指著床邊的孟云,
“這要飯的誰啊?”
孟云:“……”
宋薇轉頭問李秋梓:
“大夫,她這狀態持續多久了?”
李秋梓扶了扶反光的眼鏡,
默默比了個三。
三天前,孟云跑回寢室,哭的要死要活。
大一軍訓結束后的周末,作為華安市本地人的宋薇回家了,寢室里只剩李秋梓,哄了半天,孟云抬頭看她,臉色慘白,卻不是粉底顏色,眼尾眼線暈了,雙眼通紅,裙角有黑乎乎的污漬,散在肩后的頭發尾端繚亂。
——她本是去告白的,卻狼狽而回。
接下來的日子,就頹廢成這個樣子。
“渣男,”宋薇把行李箱往床邊一推,:“還真是六年青春喂了狗了!”
作為室友,宋薇和李秋梓剛來時,就知道孟云是為了周天澤考到瑾華來的。
“那女孩誰啊?這么有魅力?!”
“你別問了,宋薇。”李秋梓壓低聲音,用食指比了個噤聲動作。
失戀的人,根本不想再提痛苦的事情。
孟云哽下一口零食,有氣無力:
“金融的夏蔚然。”
“……”
宋薇和李秋梓同時都噤了聲。
夏蔚然的大名,他們剛開學就如雷貫耳,聽說大三金融有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瑾華大學的告白墻和論壇上,到處都有她的帖子。
周天澤和夏蔚然,也算是男帥女美,天造地設。
宋薇看著孟云,小心翼翼問:
“……要不,咱換個人喜歡?”
孟云:“……”
寢室里沉默半晌,氣氛陡然壓抑起來。
宋薇巴掌一拍,高聲道:“我們走!”
說完就開始換衣服。
李秋梓和孟云抬眼看她忙碌的身影,同時問:
“去哪兒啊?”
宋薇換上白t黑褲,在耳朵上掛兩超大耳環,像極了公交車上的拉環。她把一頭雜毛挽起,扎成高馬尾,撫了下額頭,酷勁十足道。
“夜店!”
華燈初上,一輛出租車在star門口停下,里面下來三個女孩,兩人架著中間人,仰頭直愣愣望著粉色標志牌。
聽到里頭勁爆的音樂聲與穿梭進出的潮范兒男女,幾個人心底都有些發怵。
“宋薇,我們……還是回去吧,”李秋梓側頭看著她,眼神祈求道:“這地方好嚇人呀!”
“慌什么,我也是第一次來,”宋薇高昂著頭,意志堅定道:“大學四年青春總要留點紀念,今天我們一起放肆一把!”
說完,抬腳一溜串把兩人都拽了進去。
夜店里燈光昏暗,主場臺投來五彩光束閃爍,dj控場握著耳機打碟,動感音樂律動,一群牛鬼蛇神在舞臺中央扭作一團。
三人磕磕跘跘擠開勾搭肆笑的人群,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角落的吧臺,手腳并用,顫顫巍巍地爬上高腳桌,乖乖坐好。
孟云以手支額,神情懨懨不在狀態,李秋梓跟宋薇擠在一塊兒,像只考拉似的抱住她的手臂,驚恐地望著四周,怕得要死。
服務員走上前來,笑瞇瞇道:“美女們第一次來吧?”
宋薇手肘推開旁邊人,抖抖衣服咳了聲,故作老成道:“單子拿來看看。”
待對方遞過來,她眼睛一掃,驚訝得當場要掉下巴。
乖乖,現在酒都這么貴嗎?
宋薇把單子正反翻了好幾遍,最后點了幾杯零頭少的零食及冰啤,再問問旁邊人意見,一個發呆,一個慌亂擺手。
“就這幾個吧。”
“好的,您稍等。”服務員欠身,笑著轉身離開了。
沒過多久,幾扎啤酒擺在面前。
孟云直勾勾盯著,
像是突然有了精神。
抬起頭,咽咽口水,舉起一杯兜頭就灌,沒幾下就喝完了,仰頭重重打了個飽嗝。
“你慢點呀,”李秋梓攔住她,急促道:“等下會喝醉的。”
“隨她,”宋薇擺擺手,舉起一杯,豪邁道:“來!我的云!喝了這杯酒,忘了那個他!”
孟云端起酒杯一碰,兩人都干了。
擦嘴,舉杯,再干。
李秋梓左勸右拉,都沒用,三兩回合,桌上空了好幾個杯子。
宋薇還嫌不夠,扣住李秋梓后頸,把一杯酒送到她嘴邊,“秋梓你也來!”
李秋梓臉擰做一團,慌忙擺手,掙扎嗆了好幾口。
宋薇放下杯子,仰頭大笑。
孟云也笑了。
像是終于有個出氣口,把她的愁怨傾瀉而出。
宋薇一拍桌子,豪爽道:
“拿酒來!老娘今天要喝倒十個!”
兩小時后……
瑾華大學門口,宋薇被兩人架著拖行。她頭朝后仰翻著白眼,嘴巴微張,意識全無,全身軟成一攤泥。
“才五瓶就醉成這個樣子,”李秋梓皺著眉頭吃力地說,抓住她的手腕,感覺重量全在自己這邊,問旁邊人,“孟云,你行不行?”
孟云紅暈著臉,“嗯?秋梓……你說什么?你頭上怎么長蘑菇了?”
李秋梓:“……”,
還是早點回宿舍吧。
幾人走進門口,旁邊一群人紛紛側目。
“誒誒,看那看那。”
校門口左側,幾個男生轉過頭來。
說話的胖子推了下旁邊高個子男生,“周天澤,那個喝醉的,不你相好嗎?”
大家哈哈哈笑作一團。
“……相你媽。”
周天澤叼著煙,目光在三個女生最右邊的女孩身上停了下,眼睛里波瀾不驚,
轉而不再看,
頭也不回走了。
第二天早上。
孟云從宿醉中醒來,她摸摸發酸的腦袋,拿起手機,微信有1條紅色提示。
時間今早7:00
澤:「酒量不行就別喝」
孟云緊抿嘴唇。
云朵:「要你管。」
想了想,又打幾個字。
云朵:「昨晚電話不是說清楚了嗎?」
對方馬上回了。
澤:「醒了嗎」
澤:「什么電話」
孟云看著手機,嘴角一嗤。
呵,擱這玩兒失憶是吧?
也不是第一次了,周天澤每次都在自己決意要離開時,又給點好果子吃,主動來找,正是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才讓自己六年來一次次身陷囹圄,不可自拔。
所以昨晚醉酒的孟云,一不做二不休,凌晨兩點醒來后,就躲在寢室廁所里打電話轟炸周天澤了。
第一次,他聽兩句掛了,
第二次,孟云把這么多年對他的感情全說了,他又掛。
第三次,孟云邊哭邊罵,說這么多年的真情終究是錯付了狗,最后表示她會變美,變瘦,變優秀。
“渣男!”
“大渣男!”
“周天澤!就給我等著吧!”
電話那端的人終是無奈嘆了口氣,柔聲道:
“好好好……那就一樣樣來好嗎?”
“先從別哭開始……好嗎?”
這個聲音略帶疲憊的沙啞,低沉且很有磁性,愣是讓孟云接下來的話都哽住了。
奇怪,周天澤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溫柔,更不會說這樣的話。
孟云只當自己是真醉了。
電話兩邊都短暫地安靜下來。
“……怎么不說話了?”對方問。
“我……我有在聽。”孟云吸著鼻子,甕聲甕氣道。
對方像是輕輕低笑了兩聲。
孟云臉一紅,
就把電話掛了。
明明是自己氣勢洶洶,結果反而慫了。
周天澤這是給自己下了蠱了?
還好,現在清醒了。
裝傻是吧?不見棺材不落淚哈?
孟云點開手機通訊錄,準備把昨天通話截圖發給他看。
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五分鐘后,
孟云還在盯著手機上的那個號碼直愣神——
周天澤尾號是75,而這個尾號是57。
瑾華大學學生進校后都辦了統一連號校園卡,孟云自以為把周天澤的號碼背的滾瓜爛熟,結果醉酒按錯了。
想想對方大半夜承受了自己一個多小時的辱罵,還能心平氣和安慰自己。
孟云頭都要炸了。她急忙發短信過去。
「同學昨晚對不起了!」
「同學我打錯電話了!」
「同學我來謝罪了!」
對方半天沒回復。
孟云:……
完了,芭比q了。
“誒,上課呢,”宋薇拿著鏡子倚靠在門邊上涂睫毛,瞥一眼一臉形將作古的孟云,“去不去啊?”
“……哦……好……”
孟云回過神來,然后手忙腳亂爬起床。
十分鐘后
滴滴滴。
手機短信提示音。
宋薇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著一個人影從廁所嗖的一下竄了出來。
“臥槽,”宋薇嚇一跳,“你發什么神經。”
孟云沒說話,嘴里還叼著牙刷,正捧著手機瞪大眼睛一字字看著短信上的回復。
看她那樣,宋薇好奇湊過頭去,情不自禁念出聲來:
“尊敬的客戶,您的流量小貼士來啦,據中國移動可靠線報,您的尾號2660號碼訂購的主流流量套餐合計共有……”
宋薇讀不下去了。
“不是……孟云,你接個流量提醒短信你激動個毛線啊……”
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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