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泉村小學，教室里。

        孟云正在講臺上講著英語繪本，臺下學生們跟著一起念“polarbear，polarbearwhatdoyouhear？”

        同學們念得臉紅脖子粗的，豁一口換牙期的牙齒賣力朗讀。穆麗莎坐在最后一排，安安靜靜地聽她講課。旁邊的小皮蛋拿著書邊讀好奇地轉過來偷瞄她，被穆麗莎發現后，又不好意思撓頭笑了下。

        “姐姐，你真好看呀。”小皮蛋眼睛亮晶晶的。

        穆麗莎用食指噓了聲，“認真聽講哦，小朋友。”

        小皮蛋抿唇點點頭，又看向了黑板。

        一節課上完后，課堂里的一群小蜜蜂總算能自由飛舞起來，窸窸窣窣玩鬧聲大了，大家全都圍著穆麗莎這朵美麗的嬌花，幾十雙眼睛透著好奇與驚喜，各種問題都來了。

        “姐姐，你好高啊。”

        “姐姐，你好漂亮啊。”

        “姐姐，你是老師嗎？怎么沒見過你啊？”

        “姐姐，下次體育課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呀？”

        穆麗莎被問的有些局促，還有幾個小孩拉著她的手搖啊晃啊的，孟云走過來摸著兩個小腦袋道：“好啦好啦，你們讓穆麗莎姐姐休息下好嗎？都出去玩吧。”

        可小朋友們還是不愿意走，繼續圍著穆麗莎嘰嘰喳喳的。

        門口，下一節上課的黃美美已經抱著美術書走了進來，看了看被孩子們圍著的穆麗莎，嘴角輕嗤了一聲。她剛走到講臺上放好書，就聽到外面傳來車子的急剎聲，接著就是吵嚷的吼叫聲。

        “這邊！”

        “跟上！跟上！”

        “媽的巴子，不給點顏色瞧瞧，還當老子好欺負是吧！”

        大家都循著聲音往門口看去，沒過一會兒，就看見王貴帶著四五個地痞流氓形象的人手拿著棍子沖了進來。

        變故來得太快了，以至于誰都沒想到，正愣神呢，就聽王貴怒氣沖沖的指了指里面，

        “弟兄們！給我把這破教室砸了！”

        話音一落，現場登時亂成一鍋粥。

        桌子被人掀翻了，椅子被砸爛了，孩子們的書包文具和筆散落一地，彩色的畫紙漫天飛舞。

        王貴沖過來一腳就把講臺給踹破了一個窟窿，黃美美當場嚇得大叫，“啊！！！你們不能這樣！”

        “關你屁事！”王貴伸出棍子，“給老子滾！”

        黃美美慘白的一張臉，身體還在勉強撐著，她給自己壯膽般提高音量怒吼道：“這里是學校！由不得你們胡來！”

        她一說完王貴剛轉過的半邊身體又轉了回來，看著黃美美嘴角一扯，“胡來？說誰胡來呢？”說完用棍子把她手上的美術書一挑，又把她身后的黑板重重一砸，哐當！

        “說啊！誰胡來！”

        哐當！！

        “啊？”

        又砸一下，“有本事再說一句啊！”

        黃美美嚇得捂住耳朵尖叫，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孟云見狀，立馬沖過來護住她，眼睛直視王貴道：“我勸你們還是及時收手吧，你們現在做的事情是犯法的知道嗎，還不快走！不然我可就報警了！”

        她一說完，在場的幾個人都笑了。

        “喲呵，小丫頭片子要報警！”

        “哇哦，我好怕啊……”

        “哈哈哈，老子他媽的笑吐了都。”

        人群里，王貴邊笑邊道：“我說你這小娘皮，還拿警察來威脅我，當老子怕啊？啊？我告訴你，我砸自己家犯法啦？來來，有本事你報啊！等警察趕過來，給你們收尸還差不多！”

        “走不走？！不走老子打死你！”

        說完剛要掄棍子砸過來被孟云沖上前一把拽住了，她只來得及轉頭沖黃美美喊道：“愣著干嘛！快去叫人啊！”

        話一說完就被王貴一句去你媽的給踹翻在地上。

        黃美美稍愣幾秒，

        一下就頭也不回地從門口跌跌撞撞沖出去喊人了。

        孟云捂著肚子疼得剛擰眉翻滾幾下，視線落到一個地方時，整個人滯住了。

        只見王貴往穆麗莎的方向去了。她還平靜的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桌邊，一群孩子們正哭著在她身后抱成一團，瑟縮發抖著。

        “起來！”王貴一腳把她桌子掀翻后，用棍子指著她，“不想被打就滾出去！”

        穆麗莎緩緩站起身，她個子太高，以至于王貴的視線從下一直移到仰頭向上。與穆麗莎視線交匯的一瞬，女孩正冷冷睨著他，那種不屑而又輕蔑的眼神瞬間就刺痛了王貴這個土鄉巴佬的敏感神經。

        “你他媽看什么看！”

        穆麗莎沒吭聲。

        “說話！”王貴怒吼道。

        半晌，穆麗莎歪頭一笑，語氣柔柔道：“我在看垃圾啊。”

        王貴登時感覺到一團火竄上了腦門，連耳朵都是嗡嗡作響，“你他麻痹的是找死！”說完舉起棒子就要揮下去。

        “莎莎！”

        幾秒鐘的時間，孟云掙扎從地上沖過來一把抱住了穆麗莎，在棍子要落下的瞬間，將自己瘦弱的背脊面朝著棍棒的方向，

        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電光石火間，

        孩子們全都發出了恐怖的尖叫聲。

        穆麗莎被摟著，一秒鐘的時間像是一下被拉扯到無限的時空，她眼眸一凜，瞳孔里映著揮過來的棒子，又看了抱住自己的孟云。

        下一秒，穆麗莎對孟云的耳畔說了句，“摟緊了。”

        孟云人還沒反應過來，穆麗莎就單手摟住她的腰，然后抱著她直接旋轉90度一個側踢，長腿登時把王貴手上的棒子踢飛了出去。

        棒子甩了幾個圈，砰的一聲砸到墻上，才掉落在了地上。

        王貴不可思議地看著空出的手，后知后覺的痛感從神經末梢密密麻麻穿過來，他握住自己的手倒吸了一口涼氣，撕的一聲甩了甩后，直接握拳沖了過來。

        穆麗莎一直看著他的眼睛，目不斜視道：“帶孩子們走。”

        孟云反應很快，急忙一手一個小孩，拉著大家趕緊往外跑，才剛跑出門口推出最后一孩子，孟云就聽到了身后傳來王貴的慘叫聲，她猝然轉頭，見到穆麗莎已經把人摜到了墻上，正掐著他的脖子提了起來。

        王貴臉揪著青紫交錯。正奮力抓她的手擺脫桎梏，可穆麗莎瘦弱的手就像烙鐵一樣，任憑他怎么掙扎都沒用。

        而四周的幾個地痞見著了，都向穆麗莎沖了過去。

        穆麗莎轉頭冷笑，聲音如地府爬上的怨魂呢喃：“想讓他死就過來試試啊。”

        大家一下子都被這個女孩強大的氣場給唬住了，一時間誰都不敢上前。

        王貴臉色已經青紫到不行，孟云沖過來抓住穆麗莎的手，顫著聲道：“莎莎，別這樣……放手，會出人命的！”

        穆麗莎沒有松手，轉而視線低頭看著他的右腳，寒聲問：“小妹妹，剛剛是這只腳踹的你嗎？”

        孟云沒吭聲，可穆麗莎已經用力踩了上去，像是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左右碾著腳尖，

        啊！！

        王貴喉嚨里發出含糊不清的哀嚎，整張臉糾著額角青筋畢現，大滴大滴汗珠汩汩而下。

        他嘴巴半張，已經發出咔咔的聲音，像是快不行了，穆麗莎手微微松了下，氧氣一下就從氣道里灌了進去，王貴邊咳嗽邊大口大口呼進新鮮空氣，見差不多了，穆麗莎手又掐緊了，

        就這樣，看他不行又松了幾下，看他順氣兒了又緊了緊，就像是揉弄破碎的玩偶一樣。

        穆麗莎笑著說：“來，吸氣……呼氣……再吸……”

        “臭……臭□□……你……想……干……干什么……”王貴目眥盡裂道，嘴唇已經泛白了。

        穆麗莎嘴角一勾，一字一句道：

        “我只是告訴你啊，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我對你的憐憫。我可以隨時殺掉你，明白嗎？”

        “你……你這個神經病……”

        穆麗莎笑了，“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個神經病。”

        她雙眼泛著幽光，“大叔，說些專業的話你這樣的垃圾也聽不懂，那我就說簡單點的，——神經病殺人不犯法，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話音一落，王貴顫抖地身體，剛想說話，對方卻突然松開手。他頹然摔倒在地上，撐著手大口大口喘息著，邊咳邊罵：

        “媽逼信不信老子現在殺了你……”

        話還沒說完，穆麗莎一只腳直接踩到他臉上把人壓在了地上，她躬身下來幽幽道：“來啊，殺啊，別慫啊。”

        沈青臨沖到門口的瞬間，就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直接把教室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后面慢半步的談林在差點磕到門上，艸的一聲，“沈青臨開門！你干什么！莎莎！莎莎你怎么樣！”

        談林剛拍兩下，門一開，一個人被推了出來，談林倉促接過，一看，是孟云。

        他扶住她，“莎莎人呢？”

        孟云磕磕巴巴道：“……還……還在里面。”

        談林火一下就上來了，他氣得一腳踹門上，“沈青臨你個王八蛋！只救你媳婦兒一個是嗎！放老子進去！”

        “莎莎！莎莎你怎么樣了莎莎！”

        門外哐哐直響。

        陳百萬，柯凡，程風從老遠都趕過來了，知道是沈青臨反鎖的門，都有些束手無措，只能干干站在外面。

        門內，

        沈青臨悠閑地拖把椅子坐下，隨手撿起一本書翻，周圍人仰馬翻，慘叫連連。一個瘦子被踹倒在他旁邊，沈青臨稍稍往左邊讓了讓，低頭扶了扶眼鏡，不疾不徐道：

        “莎莎，記住，輕微傷以下。”

        穆麗莎喘著氣，撫了把汗濕的頭發，把一個人揍到地上：“……我知道。”

        門外，談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聽到里面的嚎叫聲，氣得直罵：“沈青臨，你他媽逞什么英雄！你打架不叫上我！你牛逼個什么玩意兒！莎莎！你怎么樣了！莎莎！”

        門內只有起此彼伏的嚎叫，

        一直持續了很久才停下來。

        沈青臨鏡片上反射著一群躺著哀嚎的人，他緩緩站起身來，“怎么樣？舒服了些嗎？”

        穆麗莎笑了笑，累的直喘著氣，她頹然地半靠在墻角坐下，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點燃抽了起來。

        沈青臨放下書，徑直走到王貴身邊，他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嚷嚷，“媽逼的……你們給老子記著，老子一定報復，一定！”

        沈青臨歪頭微微一笑，“是嗎？那你可以試試看啊。”

        王貴仰頭看著他。

        沈青臨又說，“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怎么樣？”

        他伸出一張黑卡，眉眼彎彎道：“畢竟萬事都是生意而已。”

        門是在二十分鐘后被打開的。

        談林第一個沖進去，眼睛梭巡一圈，就見到穆麗莎滿頭是汗虛弱的被沈青臨扶著，整個小臉都慘白慘白的。

        身旁一群鼻青臉腫的人，也跟著出來，居然一個個都不吭聲。

        王貴被兩個人攙扶著，灰頭土臉走了。

        談林艸的一聲低罵，剛想再去追幾個人教育下，哪知道沈青臨一把將穆麗莎推到他懷里，“送她回去。”

        說完就去找孟云了。

        談林下意識一把摟住，穆麗莎靠在他肩膀上閉著眼睛很不舒服的樣子，談林長嘆了口氣，一彎腰直接就把她輕松公主抱了起來。

        沈青臨叫陳百萬帶孟云回去，他自己留下來和急忙趕過來的村長和校長處理后面的事情了。

        回到小樓，孟云扶著穆麗莎回屋休息，而談林也沒再好打擾。

        說也奇怪，這場風波來得快，去得也快，毀掉的教室在當天下午就有一群專業的裝修工人上門重新裝修好，連書桌都重新配備，被一輛大卡車拖了過來。

        而王貴本人三緘其口，在村長的幾次逼問下，都沒說什么，也再沒對這所學校有任何覬覦的地方，大家說可能是被沈青臨打怕了，也有說是因為怕警察來抓他。

        第二天晚上。

        大家圍桌上吃飯的時候，又到了陳百萬說書環節。

        “你們是不知道啊！昨天白天那個叫王貴的，帶了五個人來砸教室，教室里就三個小女生在，黃美美，穆麗莎，還有我妹子孟云，你們知道我妹子有多勇啊！她干架是真上啊！那群人被打得鼻青臉腫……”

        “你就吹牛吧！”余莉一吐瓜子皮，“孟云那么矮小的個子能打架？那還不是我們偉大帥氣的主席以一敵六，真的帥到掉渣了，我那天是沒在現場，——誒，黃美美，你說說唄。”

        黃美美在旁邊低著頭，半天煩躁道：“唉，反正就是那樣，那群人被教訓了，事情也就解決了，就這樣！”

        說完就走了，大家面面相覷，

        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沈青臨寢室，他回來就把孟云拉進來，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溫聲道：“你還好嗎？把衣服掀開我仔細看看。”

        孟云抿抿唇，剛想說話。

        “誒，打住打住！少兒不宜的東西老子不看啊！”旁邊床的談林直接把拖鞋一穿就沖了出去，

        哐一聲把門給帶上了。

        見人走了，孟云過去一把將沈青臨推倒在床上，欺身上去摟住他的脖子，吻了好一會兒后，兩人坐在床邊聊天。

        沈青臨道：“莎莎說，昨天你保護了她。”

        孟云癟癟嘴，“哪有……最后明明是她保護了我，莎莎真的好厲害，我都不知道她那么能打架。我一直以為她生著病還很虛弱……其實，我覺得莎莎可以回到公安大繼續學業的。要不你勸勸她。”

        沈青臨長嘆了口氣，“這個只有她自己想通才行，要不然任何人勸都沒用。”

        孟云抿抿唇，“也是。其實……公安大以前是我的夢想，我一直想做個像我爸爸那樣厲害的警察，哪知道……就來了瑾華，不過我還是很高興。”

        沈青臨看她。

        “因為不來瑾華，怎么會認識你呢。”孟云又親了他一口，眼睛亮晶晶的。

        沈青臨笑了。

        兩人親熱了會兒，孟云又想到什么，“哦，對了，其實我來的時候帶了些犯罪心理學方面的書準備自己看的，后來知道穆麗莎要來，我就趕緊全包住了，就是怕她會看到。她現在還是接受不了對嗎？”

        沈青臨點點頭，“……是啊……”

        談林從房間出來后，就直接走到了最里屋。

        昨天他一天都沒找穆麗莎，想著今晚正好可以看看她身體怎么樣了，昨天一定是被王貴那群王八蛋給嚇著了，才會那么虛弱，結果剛走到門口，發現門是半掩著的，沒關。

        談林推門一瞬，

        就看到穆麗莎正坐在書桌旁，弓著背，

        在對著地上的垃圾桶干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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