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

        紅藍警燈的光芒從窗外透了進來，映著女孩的側臉，她半跪在地上，還保持著雙手握劍的姿勢，胸腔上下起伏著，劍尖上滴落下血珠，

        墜在地上洇開蜿蜒血痕。

        穆麗莎的身后，馬勝良還背對著她舉著槍，過了幾秒，人緩緩轉過身肆意笑了起來：

        “小丫頭，你真覺得劍有槍快嗎？哈哈哈哈——”

        笑聲在低頭的瞬間戛然而止，

        馬勝良看著自己，

        整個人都頓住了。

        咚的一聲！

        手上的槍滑落墜地，他瞪大充血的雙眼難以置信看著脖子上紅色的劃痕，

        咽喉噴射出淋漓的血，瞬間浸染了他白色襯衫。

        他摸著手中的血，顫顫悠悠道：“……怎么……怎么可能……”

        馬勝良半張開嘴，喉嚨里像是被割破后漏了風，想說話卻只發出咯咯的倒吸涼氣的聲音。他慌亂想用手去堵住脖子上的血，可是大動脈血管已經破了，血咕嚕嚕全部翻涌了出來。

        怎么堵都堵不住。

        最終，

        馬勝良渾身是血頹然跪地，沒過一會兒，雙眼暴突歪倒在地。

        他死了。

        這個毒梟到死都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小女孩用自己珍藏多年的寶劍殺死。

        穆麗莎終于全身軟了力氣，

        倒在了地上。

        哐！

        房間門被破門錘重重撞開，一群警察沖了進來，見到里面的情景，所有人都驚呆了。

        “穆麗莎！”

        “莎莎！！”

        特警們瞬間擁了上去。

        人群里，蕭延將她攔腰抱了起來，“我帶她去醫院！韓珉，把車鑰匙給我，快啊！”

        “是，蕭副。”旁邊叫韓珉的警察趕緊從口袋里掏出鑰匙，蕭延接過后就抱著她往外跑。

        樓下，

        戰場已經清理干凈了。

        一群毒販死的死傷的傷，遍地哀嚎裹夾著夏日涼風被吹向遠方，只留下警笛的呼嘯聲。

        指揮車旁，張局長和旁邊領導正說著話；幾個背后映著sat的警察把毒販尸體用裹尸袋裝好抬上車；孫琴身上披著警服靠在車旁被一個女警攙扶安撫著。

        當見到遠處蕭延抱著穆麗莎趕過來時，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

        那一刻，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紛紛給兩人讓開了一條道。

        蕭延走過的每一步，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這個女孩身上，她的手里還死死攥著一把帶血的劍。

        “莎莎！”孫琴捂住嘴哭了，大家的表情也都透露著凝重和欽佩之感。

        張局長走上前，見著她的樣子，喉結重重一滾。半晌，他向四周厲聲道：

        “全體都有！敬禮！！”

        同一時刻，

        包括張局長在內的所有民警全部朝向了穆麗莎，

        整齊劃一敬了禮。

        蕭延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懷里的女孩，低下頭抵著她的額頭喃喃道：

        “莎莎，結束了，都結束了。”

        一個月后，

        慶功宴上，大家舉起酒杯吶喊歡呼，熱熱鬧鬧的。禁毒支隊、刑偵支隊還有在家的幾個局領導都在。

        “要我說，這回最勇猛的就是我們刑偵支隊副支隊長蕭延了，那是真的牛啊，為了給他堂弟蕭予陌報仇，開槍打死了多少拒捕的毒販！”

        有民警感慨完：“誒？蕭副人呢？怎么今天這么重要的場合沒來啊？張局今天也不在，——韓珉你跟他最熟了，你知道嗎？”

        韓珉放下手中的杯子，他知道，

        卻還是搖搖頭。

        此時此刻，

        華安市榮成區戒毒所。

        一個亮著燈的房間里，遙遙傳來女孩無助的嘶吼和哀嚎。幾個女警將穆麗莎死死壓在床上，她大聲叫到：“求求你們！讓我再吸一口！吸一口啊！”

        穆麗莎掙脫開束縛往門外跑，旁邊的蕭延直接從身后將她抱住，“莎莎，忍耐！再堅持下！”

        “我受不了！受不了啊！”穆麗莎說完直接狠狠一口咬住蕭延的手臂，牙齒深深嵌入肉里，有血滲了出來。

        蕭延嘶的一聲后，定定看著她還是沒放手，

        就讓她咬。

        “蕭延！你……”張局長叫出聲，可看著蕭延那么堅定的眼神，還是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他看著兩人還在糾纏掙扎，終于怒吼出聲：“穆麗莎！你到底要干什么！是想吸毒想墮落下去是不是！”

        聲音久久回蕩在病房里。

        張局長走上前：“你別忘了你是警察！不是毒販！你覺得你跟馬勝良是一伙兒的嗎？！你覺得你跟殺死蕭予陌的兇手是一路人嗎？！”

        話音一落，

        女孩瞳孔驀地張大，

        一瞬間，

        她停止了掙扎。

        終于半跪下身子，掩面哭泣起來。

        三個月后，穆麗莎成功戒毒，她又回到了第五醫院繼續接受心理治療。跳樓事件發生后不久，在一個雷雨夜，華安市公安局，張局正在辦公室里被一群人圍著討論事情，砰的一聲，

        門被打開了。

        只見沈青臨渾身濕透從門外沖了進來，三四個民警硬是沒攔住。

        ——這是他不知道第幾次來，只為了求一個真相。

        穆麗莎到底經歷了什么。

        張局長眼神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待所有人走后，辦公桌前，沈青臨一臉懇切道：

        “張局長，求求您，我要知道我妹妹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她現在會害怕打雷？她手上那些咬痕哪里來的？紋身又是怎么回事？求求您告訴我，告訴我吧！”

        張局長嘆了口氣，說了幾句安撫的話就想把沈青臨打發走，可他直接走到人面前，言辭鑿鑿道：

        “張局，這次來，我就一定要知道真相。我不要再這樣糊里糊涂地過下去了，我知道你們公安的一些秘密不方便透露外人，可我只想知道我的妹妹怎么了？我跪下求您行嗎？！”

        說完正準備跪下來，張局長嚇了一跳，趕緊把人扶了起來，“哎，孩子，你又是何必呢？”

        沈青臨的堅持，

        最終還是感動了張局。

        他把事情的大概經過去掉地點人名和涉密信息后講給他聽。末了，深深感慨道：“莎莎她……真的太苦太苦了。”

        “她才17歲啊，為了給蕭予陌報仇受盡了毒販的折磨，可自始至終，她從來沒有妥協，從來沒放棄過，——之后我們怎么都想不通，為什么劍會比子彈更快呢？”

        他轉頭看向窗外，長嘆道：“或許在那一刻，那把劍就是蕭予陌的化身吧，這個男孩子，死后都在冥冥之中保護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啊。”

        沈青臨癱在地上，早已泣不成聲。他手指深深插入頭發，一臉痛苦道：

        “都怪我……都怪我啊……是我忽視了她，是我沒保護好我的妹妹……我對不起蕭予陌……我對不起蕭予陌啊……”

        “青臨，你無需自責，這個事情不怪你。是莎莎她自己的決定，誰都改變不了。”張局安慰道。

        啪！

        沈青臨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青臨！你別這樣！”張局把他手緊緊握住，“你就當什么都不知道，保守這個秘密，讓莎莎還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好好保護她，行嗎？她一直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了，不想讓你知道就是怕你會難過啊！”

        沈青臨呆愣地看著張局長，

        過了好久，

        總算閉眼點頭。

        時光回到過年夜的劉嬸兒小樓。

        孟云的房間里，

        沈青臨坐在床上被孟云抱著，淚水還在眼眶里打著轉，孟云摟著他一直安慰：“俊俊，你是不是喝醉了？今天過年應該高興才是啊。”

        沈青臨淚水掉了下來，

        卻什么都沒說出口，

        只是把女孩腰緊緊抱住。

        談林的房間，

        穆麗莎看著窗沿上的積雪，

        故事終于講完了。

        她喃喃道：“談談，你覺得事情結束了嗎？不……遠遠沒有，那些畜牲會一輩子與我如影同行，殺光了，還會有。他們憎惡我又懼怕我，那個深淵，我始終沒有爬上來。不過沒關系啊，我從來不怕的。”

        她低頭看著睡著的談林，良久，用手撫摸上他的臉畔，柔聲道：“談談，你們生活在陽光下，我一個人下地獄就好了。”

        說完，看著男孩子像月光一樣柔美純凈的面龐，還是忍不住輕輕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

        這是穆麗莎的初吻，是女孩整個身體上唯一干凈的地方，

        在黑夜的深淵里，

        偷偷獻給她的月亮，

        誰也不會知道。

        女孩長呼了一口氣剛起身準備走，轉身的那一刻手掌卻被人驀地拽住了，下一秒，

        一個微啞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偷偷占了老子便宜，就想跑嗎？”

        穆麗莎訝異地轉過頭，

        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落入一方溫暖的懷抱。

        她像是個被抓住的小偷，慌亂地用手想掙脫開可最終還是徒勞。談林將她緊緊擁在懷里：“我聽到了，你所有的話我都聽到了，莎莎。”

        穆麗莎愣住了。

        原來他根本沒有睡著，

        自己又上當了。

        塵封已久的秘密，還被談林知曉。

        穆麗莎只能無奈閉上眼睛，

        再次體會到面對他時的束手無策。

        兩人抱了很久，談林稍稍分開，撫摸著她的臉，柔聲道：“我的莎莎真的受了很多苦啊……”

        “……”穆麗莎哽咽了。

        “不過……沒關系啊，那都是過去了。”談林抵住她的額頭，“你現在有我了啊，我不會再讓你孤零零一個人了，我把你拉回陽光下好嗎？”

        談林握住她的雙手：“莎莎，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穆麗莎渾身驀地一怔，目光閃爍地看著他，本來是曖昧柔雜著諱莫的朦朧感情，他卻直截了當的說出了口。

        沒得半點隱藏。

        “你……你應該跟陳敏在一起的，你們才是最相配的。”穆麗莎略顯焦躁道：“我們不適合……”

        “可我就是喜歡你啊，我們哪里不適合？咱倆顏值這么搭，要不要拍個照看看啊？這誰看了不說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啊？”

        “你別開玩笑了……”

        女孩有些倉促地想要掙脫開卻被摟的更緊了，“你還想逃嗎？嗯？”

        談林歪頭笑著瞧她，“你的臉都紅了。”

        “你醉了……”穆麗莎想抽出手，可就在那一刻，談林直接將她壓回了床上，“醉的人是誰呢？明明是你先吻我的啊。——莎莎，你也很喜歡我對吧？你的心跳聲我一直都能感覺得到。”

        穆麗莎長發凌亂，心跳交織成鼓擂，可她依舊咬緊牙關死鴨子嘴硬道：“我不喜歡……”

        談林眉梢一挑，“你再說一遍我才相信。”

        穆麗莎抿抿唇，“我不……唔。”

        話還沒說出口，談林已經低頭吻住了她。釀著酒香的味道瞬間灌滿了穆麗莎的上顎和口腔，舌尖探了出來，卷出一陣漣漪。

        這個吻，

        霸道中又帶著濃烈的激情。

        那一刻，穆麗莎瞪大眼睛，只覺得他瘋了。

        難怪談林說過自己酒品不好，容易亂來，

        原來是真的。

        吻，溫暖又纏綿。

        夜靜悄悄的，

        可穆麗莎的腦子里滿是煙花炸響的聲音，耳廓嗡嗡作響。

        談林用舌尖輕輕挑逗著她的，耐心地誘惑她：“莎莎……乖，把舌頭伸出來……”

        穆麗莎渾身發顫，整個大腦神經不受控制地乖乖聽話了，剛伸出一點，立馬被對方嘴唇纏住吸吮起來。

        談林低頭親吻，唇舌吐息都纏在一起。

        水聲在唇齒間作響。

        酒味灌入穆麗莎的口腔，像是自己也醉了一樣。她情不自禁地將雙手摟上了談林的脖子，學著對方也用嘴唇輕輕吸吮了一下。

        一瞬間，

        談林驀地睜開了眼睛，眼底血絲漫了上來，他稍稍分開喘著粗氣看她，聲音沙啞道：“莎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穆麗莎唇邊還泛著水光，紅彤彤地嘴唇微微一抿，眼睛有些濕漉漉地看著他，

        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

        談林腦海中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他半撐起身子把上衣脫了下來，露出八塊腹肌的緊實身材，穆麗莎只看了一眼就慌亂地垂下了眼眸，談林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直接攥住她下顎抬起，低頭深吻了下去。

        他幾乎是啃咬式的吻法，

        讓穆麗莎喘不過氣來。

        手又從下顎伸到女孩后頸，讓她被迫仰頭承受。

        “唔！……”女孩仰頭發出嗚咽聲。

        談林稍稍分開喘著熱氣看著她，見穆麗莎急喘了幾下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又埋下頭，用舌尖舔舐啃咬著她的脖子，“……莎莎……莎莎……”

        他在喚她。

        穆麗莎完全意亂情迷了，這樣奇妙而酥麻的感覺，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真是醉生夢死，

        何其荒唐。

        “其實這幾天，我每天晚上做夢都會夢見你……我們就像現在這樣……”談林貼著她的耳畔喘氣道：“所以，你知道我們在夢里做了什么嗎？”

        穆麗莎心底哀嘆一聲的閉上眼睛，

        沒有回答，

        可臉已經鮮紅欲滴。

        空氣里彌漫的酒味更濃了，

        一方狹小的天地，談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穆麗莎也被他勾著失控了。

        明明是寒冷的冬日，

        房間里卻熱得似火。

        “想要我嗎？”談林貼著她的嘴唇問。

        “………”穆麗莎脖子都紅了。

        良久，她還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尾音都顫著揚了起來，“……不行！”

        她想要推開他，可全身發軟沒什么力氣，只能雙手抵住他寬闊的胸膛，這個含羞帶怯的模樣反而還有些欲拒還迎的意思。

        談林狡黠笑了笑，“好啦，我逗你玩兒的。”

        話說完，他就低頭繼續吻了起來，穆麗莎緩緩半睜開眼，待看到男孩的后方的角落時，

        驀地全身一顫！

        只見蕭予陌虛幻的影子就站在那里，正一臉憂傷地看著自己和談林。

        那一瞬，

        背叛感和羞恥感同時涌上心頭。

        穆麗莎騰得一下用手肘撐起自己，她的動作太快，讓身上還在埋頭的人嗯的一聲悶哼，“……怎么了？莎莎？”

        談林抬起頭，撐起手臂邊喘氣邊問，男孩嘴唇上還泛著水光，額角有汗滑落，黑色碎發晃在眼眸上，濕濕的。

        ——整個人性感到不行。

        可穆麗莎已無心溫存這般浪漫。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上衣，幾乎是連滾帶爬式下了床，打開窗爬上去的時候，動作還因為腳步虛浮而閃了一下。

        談林嘖了一聲，“媳婦兒你慢點啊……”他剛準備走過來，女孩的背影已經消失在窗戶上。

        半敞開的窗戶有冷風和雪花奔涌了進來，讓談林眼底的醉意總算清醒了大半。

        那一刻他想，

        自己剛才是不是太沖動了，

        所以嚇著她了呢？

        良久，他有些懊惱地坐回床上，不一會兒，門口傳來重重的敲門聲，敲了好一會兒談林才拖著步子去開了門。

        只見沈青臨雙手叉腰站門口。

        一臉嚴肅的眼風掃過來，視線落到談林光著的上身紅腫的嘴唇，汗濕的臉以及脖子上淡淡的紅色抓痕后，眼神一冷道：

        “你喝了酒能不能控制一點，別嚇到她行不行？你知不知道莎莎剛剛回來的樣子有多害怕？”

        談林定定看著他，良久才笑著道：“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啊，沈青臨，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話音一落，

        沈青臨明顯怔愣了下。

        談林也沒再理他，說完就回到床邊收拾下換洗的衣物準備出門洗澡，兩人交錯而過時，還是止住了腳步。

        “沈青臨，你真的關心過莎莎嗎？”談林問。

        沈青臨轉頭看他，兩張同樣英俊非凡的臉，目光交匯，眼眸里倒映著對方的影子，

        仿佛有了些對峙的意味。

        只聽談林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去年夏末，你在忙什么啊？”

        這句話沒頭沒尾，

        可沈青臨瞬間就聽懂了。

        他盡量保持面容不動，可瞳孔微顫還是出賣了他的慌張。

        沒有回答。

        無法回答。

        手指不由得攥的掌心，骨節泛白。

        見他的樣子，

        談林瞬間明白了。

        原來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談林依舊不依不撓，語氣散漫道：“哦——那時候你的小云朵已經來瑾華上大學了是吧？所以你欣喜若狂，每天忙著跟她短信聊天忘乎所以了。”

        他湊近沈青臨：“那個時候，你還記得莎莎嗎？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嗎？你知道她經歷了什么嗎？嗯？”

        他的話語輕描帶寫，

        卻似一把彎刀割在沈青臨身上。

        他的眼睫顫動起來，瞳孔深處滿是悲傷。

        見著他的樣子，談林終是于心不忍，把還想要說出口的質疑與怒罵咽了回去。他沒再說什么，直接撞了下他的肩膀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身后的門砰的一聲，震的沈青臨彎下了腰，

        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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