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是小星星
“阿塔卡馬沙漠,位于南美洲西海岸中部,安第
斯山脈和太平洋之間,總面積約1813萬平方千
米”
青年的聲音聽上去慵懶而低沉,沒睡醒似地,松
松散散地落在耳邊,叫人沒由來地想到夏夜的微
風,然后是湖邊層層疊疊的螢火蟲。
大概是午后的陽光過于舒適,讓人犯困的同時也
聯(lián)想并非無憑無據(jù)一一就在暑假期間,他和賀朝
一起飛去了太湖的三山島,放著搭好的帳篷不
睡,兩人大半夜的躺在草地里,被鋪天蓋地的螢
火蟲籠在中心,鼻腔溢滿了泥土與青草的味道。
月光清清朗朗,無聲地碎在湖面,又飄進彼此交
纏的指間。要說唯一的遺憾,大概是月明星稀,
瞇起眼才能勉強見著幾粒星星點點,但實際上這
并不要緊,畢竟謝俞并沒有也并不熱衷于花很長
時間研究天空,賀朝很快欠身過來,撐在他上
方,那人的眼底是翻涌著的潮汐,他甚至來不及
細看里頭流淌著的星光,就被他的夜空虔誠地吻
住了嘴唇。
“這個開頭你已經(jīng)重復五遍了朝哥。”教學區(qū)的走
廊上有幾張四人位的長桌椅,這時已經(jīng)過了飯
點,多數(shù)人帶著外賣殘骸趕去上下午的課,附近
除了他們這桌有人之外,便只有五米開外的一位
男生,正戴著耳機睡午覺。
事實上謝俞也才剛剛睡醒,腦袋埋在臂彎里,趴
在木桌上百無聊賴地擺弄手邊僅剩半杯的香草拿
鐵,嗓音帶著些沙啞,輕且緩慢,叫人總覺得這
人下一秒又將睡過去:“偷喝我的咖啡?
說是“我的”其實并不準確,畢竟這杯咖啡是對面
那人買的。期中考試周將至,尋遍整個學校也就
只剩這個地方能安靜自習,謝俞一大早就帶著一
杯美式坐到了這個位置,書倒是看了不少,咖啡
到?jīng)隽艘矝]記起來喝。賀朝早料到了自家男朋友
的惡習,便在上午下課后特地跑去一家口碑不錯
的咖啡館打包了一杯拿鐵,再過來替他把手邊的
紙杯換成溫熱的。
“暴露了?”賀朝放下a4稿紙,專心致志地盯著面
前人。剛睡醒的謝俞渾身上下都包裹著一股柔軟
的氣息,更別提這人此時正埋在臂彎里抬起眼看
向自己,眼尾不自覺地向下彎了一個細微的弧
度,像極了宿舍樓下剛被喂食的貓咪,實在可愛得叫人挪不開眼。
賀朝沒忍住伸手揉了把眼前人柔軟的頭發(fā),又小
心翼翼地撫上他的臉頰,用拇指撥弄那人眼尾的
睫毛。他說:“小朋友太好看,哪有心思背稿
子。”
“那你下禮拜oresentationll臨場發(fā)揮記著收斂
點,別再讓你組員嚎一整周想自殺了。”謝俞笑
著拍開了他的手,拿起被賀朝丟在桌上的稿紙,
隨口念了兩句,“介于南緯18°-28°之間,南北長
約1100千米,是觀賞銀河的最佳地點主題你
選的?挺少女啊哥。”
“不是,組員投票決定的。”賀朝把那張紙從謝俞
手中抽出來,轉而把自己的手指塞進那人的指
縫,握得松散,就這樣若有若無地牽著,然后直
望進對方的眼睛,“我當時投的是‘你與a|最大的
差別'',我認為是帥。
謝俞用力回握了一下對方的手,然后坐起身向后
靠在椅背上,取過桌上尚留余溫的咖啡喝了一
口,在對方補充道“還帥得慘絕人寰”后笑罵了一
句“傻逼”。
賀朝看見面前人罵完后微微向后仰,靠著木質(zhì)椅
背伸了一個懶腰,一抹橙黃的陽光恰好照在那人
弓起的脖頸上,穿透瓷白的皮膚描摹出青筋的形
狀,纖細的汗毛因此沾染上微小的光點。再往下
便是解了一顆紐扣的襯衫,隱隱約約露出些許分
明的鎖骨,還有半抹紅紫色的暖味痕跡…
青年別開眼,頓時感覺呼吸不暢,心臟撲通撲通
地加速,與這般寧和的午后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賀朝覺得自己碰上謝俞也是要完蛋,從兩人確立
關系起便注定了他在他面前將永遠是少年,正如
高中無數(shù)個注視著彼此然后沉沉睡去的夜晚,眼
底暗暗流動的是對方的心緒,也是純情、專情和
深情。
賀朝站起身,傾身向前,抬手用稿紙擋在兩人臉
側,逐漸朝謝俞靠近:“你…
“朝哥!”
女孩子尖亮的嗓音不合時宜地打斷了他的動作。
賀朝有些懊惱,抓了把腦后的頭發(fā),舉著紙張的
手正欲放下,就被面前人蠻橫地抓住了手腕一一
謝俞用另一只手拽過賀朝的衣領,猛地把人拉過來,自己也微微起身,仰頭撞上了對方柔軟的嘴
唇。
一個飛快的吻。
一瞬間,賀朝的大腦成了一片潔白的天空,五顏
六色的花火不分地點地在各個角落爆炸,蜜糖代
替了滾燙的火星,甜得他一時間不知如何動彈。
意識回爐的時候,始作俑者已經(jīng)重新靠回了椅背
上,抱著臂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
“朝哥你干嘛呢!”幾個女孩子走了上來,其中一
個抽走了賀朝手上的a4紙,滿臉疑惑地看著他,
“叫你也不應,大白天的被鬼勾魂了?”
賀朝心想:勾魂的鬼是沒有,攝魄的小朋友倒正
好有一只。
謝俞漫不經(jīng)心地偏頭瞥了眼,一共五位女生,大
抵全是賀朝的組員,這下可以理解投票表決出那
個結果的緣由了。
接下來便是照常的小組討論,幾個女孩子來向組
長匯報她們的最新進展,賀朝聽她們一個一個輪
流講,提取幾個關鍵信息記在紙張背面,間或發(fā)
表幾句意見,但多數(shù)情況還是安靜地思考可行
性,并狀似無意地瞄了對面那人好幾眼。
除去一開始禮貌性地回了招呼,之后謝俞便不再
說話,咬著紙杯的杯沿回視過去,指尖在杯身上
一下一下有節(jié)奏地點,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也
不知有沒有把這幾個人的討論聽進去。
輪到最后一名女生的時候,她明顯有些扭捏。背
后四位倒是一下子興奮了起來,推搡著她走到賀
朝跟前,把手臂搭在那名女生肩上,好讓她因為
壓力微屈下腰,在離賀朝很近的地方才停住。
謝俞瞇起了眼睛。
然而意料之中的,賀朝神色自若地示意她可以開
始講了,甚至沒有退后一分毫。女生軟糯輕柔的
聲音響起,磕磕絆絆地把自己的想法講完后,背
后幾位“助攻”仍舊沒有松開胳膊的趨勢,她們相
互遞了幾個眼神,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其中一
位提醒那名女生道:“沒別的了?”
女生的臉頰霎時燒了起來:“我…
“喝完了。”謝俞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他把空了的
紙杯往桌上一磕,挑起眉沖賀朝揚了揚下巴,音
色冷冷清清,卻叫聞者無端受到一陣壓迫感。
對面那人聞言愣了幾秒,轉頭正好對上一張囂張
的面孔,明明面無表情,卻叫人不禁聯(lián)想到宣告
領地的貓。這下,饒是賀朝也意識到了什么,他
輕笑了一聲,隨后當著所有人的面接過那只咖啡
杯,握在掌心里轉了半圈,嘴唇正對著尚留有淺
棕色水漬的地方覆了上去,仰頭將殘留的些許液
體灌進喉嚨。
謝俞看到那人的喉結上下跳動了兩下,相當性
感。而后對方將徹底干了的杯子在掌心捏扁,四
目相對的時候那人故意舔了舔嘴角,絲毫不在乎
周圍投來的復雜的目光。
“是喝完了,我再去幫你買杯。”賀朝說著要起
身,卻被對面人攔了下來。謝俞站起來,欠身伸
手,曲起指節(jié)在對方桌前敲了幾下,又對著那個
扁了的紙杯勾了勾手指。賀朝于是從善如流地把
紙杯拋給他,見他丟下一句“你們繼續(xù)”后便轉身
走向不遠處的自動咖啡販賣機。
賀朝朝那人走開的方向望去,嘴角不知不覺又揚
了起來,并暗自感慨男朋友偶爾吃一次醋的樣子
簡直要人命。
女孩子們的目光重新亢奮起來,連帶著方才差點
要告白的那位也是。但話沒有說一半的道理,背
后的壓力消失了,她重新挺直了背,思索了一會
才繼續(xù)磕絆道:“我是想說,在那片沙漠上能看
見全球最璀璨的銀河,從參宿四到御夫座a,再
到最亮的天狼星但大家通常只能看到它們的
閃耀,殊不知星光是跨越了漫長的時間才抵達地
球的唔,我的意思是,星星離我們還是太遠
了
“不遠。”賀朝打斷了女生的語無倫次,他盯著謝
俞的背影,星星落落的光點正降落于他微曲的指
尖,萬干纖塵在那人身后沉浮,攜著隱秘的流
光,匯聚成一整條觸手可及的銀河,轟轟烈烈地
綿延進人心頭,濃縮成因他而加速的跳動。于是
他笑著重復了一遍:
“不遠。
“就在眼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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