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六年-添望
六年,其實很難捱添望雙視角
也許是身處異國的原因,江添總覺得這兒的夜太
長了,長得只要一閉上眼睛就可以看到盛望。
他獨自一人坐在落地窗前,月色很美,月光依舊
溫柔。
江添依舊很想盛望。
手機里循環播放著盛望第一次在“當年”喝醉酒時
讓江添給他錄的視頻。視頻里的影像斑駁交錯,
映襯著少年張揚明朗的眉眼,恣意的模樣承了江
添的所有溫柔。
“這破路坑坑洼洼的,但我剛剛走得很直,你看
見沒?
“光看見有什么用。拍下來。”少年心動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燒不盡,長風
一吹,野草便連了天。
或許是同上一次親密隔了太久,江添不住在腦中
復刻盛望的聲音,卻總顯得十分遙遠,于是只能
在心里輕喚,喚盛望,喚過往,奈何無人傾聽。
如果思念有聲,那么震耳欲聾。
如果天可憐見,會讓夏風吹過。
窗外飄著雨,沿著屋檐寸寸落下。
北方夏季多雨,轟轟烈烈,不似南方那么清潤。
盛望攤在床上揉著漲痛的腦袋,暗罵自己不勝酒
力,為昨天陪客戶喝得大醉。他偏頭去看淅淅瀝
瀝的大雨,隔著玻璃怎么也聽不真切。
他的眼神隨著曲曲折折落下來的水珠,順著劃過
的紋路看走了神。依稀記得南方的雨,溫潤得總怕驚擾了人,所以
下得纏綿,下得柔和。
年少的記憶太過絢爛,在盛望心里留下了難以割
舍的溫存,使他不由得盯著某處出神,身體先于
大腦一步抬起胳膊。
盛望處在房間的明暗交界處,半身隱在陰影之
中,半身被光切割在亮出,恰恰在他指尖匯成一
個光點,像是抹上了一指耀眼。
他現在正是半夢半醒的狀態。盯著指尖的光亮】
總覺得需要描摹些什么才能不落遺憾。于是他將
那抹光贈予了被雨水打得正響的玻璃,蜿蜒而
下。
氵,江。
啪嗒。
三行情書還未落款,掛在玻璃上的雨滴便沒來由
斷了線,落到盛望心上,恍得他抬著手定了好
久。一瞬間,指尖的光被陰影抹去,最終讓他整個身
子都罩在陰影中。盛望只感覺渾身的力氣仿佛被
抽走,他垂下手臂,軟塌塌地罩在眼上。
心臟是無聲的腫脹的痛。
許久,盛望才動作緩慢地去摸手機,粗略翻看一
遍微信未讀信息,接著翻身繼續睡了。
江添已經忘記這是今晚第幾次播放這個視頻了,
反正每天都會看。
他有時候其實不敢點開這個視頻,那就像反復剝
開一個已經結了痂的傷口,每次都會流出來鮮紅
的血,卻還是忍著痛舔舐。
傷口是疼的,血卻是甜的。
太甜了,容易上癮。
異國的月光夾在萬家燈火中,明明滅滅,從古亮
到今,透過落地窗停在他腳下。客廳沒有開燈,
卻被月光映得明亮,與視頻里的景象隱約重合。
夜晚還是那個夜晚,人也依舊是那個人,四季卻
早已轉了好幾輪。
手機上的聊天記錄停留在好久之前盛望一句疏離
而禮貌的“謝謝”上。
那是一個白色頭像的陌生人,至少于盛望而言,
是個陌生人。
如果往上翻閱,會有那個人每年準時的節日祝
福。
“春節快樂。”
“同樂。”
“節日快樂,祝你開心。”
“你也開心。”“元宵節快樂,記得吃元宵。”
“你也是。”
“勞動節快樂。”
“勞動節快樂。”
“六一好,兒童節快樂。”
“你也是。”
“生日快樂。”
“謝謝。”
。
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云暑雨,冬月祁寒。這
個陌生人從未忘記任何一次節日,年年如此,四
季如一。彼時光影恰恰落在盛望的笑眼中,含著所有年少
青春,洶涌愛意。
那是盛望。
是六年間日里夜里夢里一直執著著的兩個字。
是任何時候都會第一個想到的名字。
是最奢望卻最不能奢望的人。
是獨屬于江添的人聲鼎沸。
像是置身于一場盛大而熱烈的夢里,江添覺得自
己被模糊了雙眼。不管他性子有多冷淡,在面對
那個人時都會潰不成軍。
分開以后,他們的靈魂就缺失了最精彩的那一部
分。一個把熱鬧和喧囂推向另一個,另一個又把
熱鬧和喧囂拒之門外。他們是兩顆運轉在各自軌
道上的行星,卻都偏離了軌道。他們有太久沒見,太久,太久了。
盛望夢到江添了。
盛望是想江添的,從江添帶著他的所有東西,把
證明他曾經存在過的一切痕跡都抹除時就是了。
只是江添走后的這幾年,他把自己的心鎖在一個
小匣子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活成了江添。
自那之后,看云是云,看月是月,不見江添。
想念是一陣無聲的風,不會為燎原停留,只會為
有情人眷戀。
在夢里,他們從未分離,江添也從未離開。
沒有六年前的那聲“算了吧”,沒有在所有人面前
牽手時的遮遮掩掩。忙里偷閑的高三生活里有江
添,畢業照里盛望身旁的位置也是江添的。
那一年,盛望的青春里刻滿了江添的名字。
盛望在夢里笑得肆意張揚,一如從前,緊緊拉住
江添的手不松開,和他從天邊的魚肚白走到滿天
的星子,賞萬家燈火,看喧囂人間,沿著三號
路,踏過梧桐蔭。
他們走了仿佛有一輩子那么長。
可是走著走著周圍忽然暗了下來,拉著盛望的那
只手不知什么時候松開了他,只留他自己在這條
看不見任何東西的路上越走越遠。
一個分叉口,讓他們走失了。
“哥,我這次沒松手”
六年來積攢的苦澀堵在江添口中又被咽下去,壓
得他心頭震顫。他想問問盛望過得好嗎,端午節
的粽子吃了嗎。
還有,這兩年快樂嗎…
但是去問誰呢,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
盛望已經很久沒哭過了。
這六年他學會了成熟,學會了穩重,學會了封閉
內心,所以不會笑,也不會哭了。
在夢里,壓抑了太久的眼淚終于傾泄而出,在黑
暗里流淌,打濕四周。
他壓抑著哭聲,將嗚咽都憋回胸腔里,徒流淚
水:
“哥,拍畢業照的時候,我的旁邊少了個
你”
“哥,我拿了雙學位,是不是很厲害。”
“哥,盛明陽很好,我也挺好的。你和江阿
姨呢?”
“哥,你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了嗎”“哥,一個人…好像真的挺累的”
“哥,我…不太好…
“我想你了。”
“哥我想你了”
盛望長大了,好不容易才愿意表現出來的軟被大
人們親手埋藏,又變成了大人們最希望孩子成為
的模樣。
他再也不是盛望了。
那慢慢吐露的一字一句,是只會在江添面前展現
的柔軟,是只有江添才懂的難捱。
六年歲月,帶走了太多太多,讓他們變成了連自
己都認不清的陌生人,他們站在看不見摸不著的
門前,門后是少年時代的他們。終于,兜兜轉
轉,把自己丟了。似乎在某一刻,他們有一瞬間是同頻的,跨過時
間和空間來到同一維度。
他們都是思念著對方的人,捱過流離寒冬,等待
下一個苦夏。
他們在那個烈日蟬鳴的夏天相遇,也終將于某個冬日重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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