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勉強按身高排好隊之后，一行人來到軍訓場地。

        遲嘯跑過去和那幾名教官說了幾句話，又小跑回來，有個教官跟在他身后朝十三班走來，看來是找對人了。

        教官看起來挺年輕的，就是個子不高，帽子下的皮膚曬成了褐色，繃著一張臉，又酷又兇。

        他站定在隊列前，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做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姓郝，你們可以稱呼我郝教官，這段時間將由我來擔任你們的教官。”

        隊伍里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好教官……希望人如其名。”

        “這教官說話好玩唉。”

        “他雖然長得黑，但一點都不耽誤他耳朵紅。”

        “對我們好一點我也不介意叫你好好教官。”

        “安靜。”教官背著手后退了幾步，頭抬高，“體育委員出列。”

        ……

        地面溫度很高，四處也沒有樹蔭遮擋，顧星萊被曬得頭暈眼花，她覺得自己就要原地升天了。

        汗水順著脖子下滑，顧星萊受夠了這種渾身濕漉漉的黏膩感。

        “向左——轉！”

        教官在隊列間穿梭。

        對面是全校聞名的十四班，站姿松垮，無所顧忌地交談說話，完全沒有一點軍訓該有的樣子，好像他們沒有離場就是給這次軍訓和派來的教官最大的尊重了。

        太陽漸漸落到了她眼前，顧星萊瞇著眼，注意到十四班里唯一一個認真對待軍訓的人，蘇安雅。

        細伶伶一個的女生，眉眼溫柔不失倔強。

        顧星萊盯著她的鞋尖，想……

        接下來的劇情應該是——

        蘇安雅眼睛一眨，身體向前撲倒。

        坐在樹蔭處的男生沒有任何猶豫，獵豹一樣的速度沖向她。

        顧星萊真實的感覺到了風一樣的巴掌，她作為一個路人還挺無辜的。

        近距離的英雄救美，一陣嘈雜聲后，蘇安雅的位置向前補了一個人。

        按照原劇情，她該暴躁如雷地追上去了，可她不是原主，更不會做出這個舉動。

        再想想，追上去，拐個彎，宿舍……

        顧星萊腦子里不正經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往外冒。

        但好學生的殼子裝慣了，邁出那一步不容易，不過當務之急是她掛在鼻尖上的那一縷頭發。

        就在顧星萊張開干澀的嘴唇時，教官走了過來，“不要亂動”。

        沈聽梵站在她身后，隔著一個男生的距離，她背后的每根頭發絲都在叫囂著此刻她很不爽。

        接下來的時間，轉向，齊步走，原地站立。

        終于在一聲哨音過后，下午的訓練結束了。

        “哥，去食堂？”

        人群沖刷過來，夾雜著嘈亂的聲音，沈聽梵沒有回應。

        “哥？”遲嘯喊他，聲音拔高了一度。

        “什么事？”沈聽梵沒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再側眸時，人已經消失了。

        “三十分集合，一個都不能少。”

        軍訓第二天，顧星萊在一陣大喇叭聲中抱著被子坐了起來。

        “三十分集合，三十分集合，一個都不能少。”

        顧星萊一頭撞在墻上，力道不輕。

        沈聽梵穿衣服的身形一僵，無奈地嘆了口氣。

        悶重的聲音在窸窸窣窣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對面的兩個女生眼一對，“她怎么了？”

        “可能打擊太大了吧？”

        自虐一撞沒有提神醒腦，還差點睡過去的顧星萊被一只手搖醒，

        “地震了？”

        “要拉練，你忘了。”穆斯然愁眉苦臉地說道。

        “……”顧星萊睡眼朦朧地打了個哈欠，摸了摸被撞的頭，自言自語：“忘了。”

        顧星萊從洗手間出來，撈過床頭的毛巾草草地擦了個臉。

        穆斯然盯著她的側臉看了一會。

        “怎么了？”顧星萊手一松，毛巾垂了下去。

        “你臉上起了紅疹，涂防曬會好一些。”說著手指頭在她臉頰和額頭的部位一點，輕輕涼涼的。

        穆斯然又捏著軟管擠在指腹上，再次向她的白皙的脖子伸出手。

        顧星萊往后一仰，“脖子也要涂？”

        在她的印象里，這些化妝品涂在臉上都是黏膩緊繃的感覺。

        “當然啦。”穆斯然抬手把防曬抹在她脖子上，催她：“你快拍開。”

        顧星萊看她認真的神情，只好擰著眉潦草地抹了一通。

        夏日白晝長，五點半的天空已然明亮。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著山上進發。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

        “三~四~”

        顧星萊混跡在其中，為這要死不活的口號聲奉獻出自己微薄的音量。

        上山的路不好走，路上大大小小的石塊不平，起初的興趣昂然過后，嬌聲貴養的小姐少爺們開始顯現出疲態。

        顧星萊也不例外，她是從一開始就想躺平。

        正巧這時教官放慢腳步到后排查看情況，顧星萊喘著粗氣問了他一句：“教官，還有多遠到？”

        “快了。”高冷的教官沒明說。

        “這還需要保密？”顧星萊是個急性子，不喜歡這種吊著她的回答，第一時間去反問。

        來這里的不說是些刺頭，多少都是些有脾氣的小孩，教官也習慣了，對付起他們來也有自己的一套，“向你旁邊的男同學看齊，拉練期間禁止交談。”

        說完，加速跑到了隊伍前頭。

        拉練讓每個班分為男女兩隊，并列前進，一般隊列都是由高到低排。

        顧星萊扭過頭，身邊正是她眼尖的同桌，沈聽梵。

        要不是昨天他找過來，自己說不定現在正舒坦地躺在床上吹空調。

        顧星萊發揮著自己無用的想象力，意欲讓自己心平氣和一點，氣大傷身，不料腳下一時不察，踩到一塊凸起，腳掌連著整個身體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一邊倒去。

        好在沈聽梵及時托住她的手肘，而顧星萊也抓住了他的衣袖，沖擊力讓兩個人暫時退靠到一邊。

        準確地說應該是顧星萊把他推到一邊，

        察覺到沈聽梵有掙脫的動作，顧星萊抓緊了他的胳膊，有氣無力但還是惡狠狠地警告他：“別動。”

        抗拒的動作只是下意識排斥靠近，聽語氣認為顧星萊不舒服，可能是剛才扭到腳了，沈聽梵低頭想去看她的腳踝，反被顧星萊一腳踢在了他的腳尖，“配合一下。”

        有跟隊的老師叉著腰，齜牙咧嘴，面目兇狠地走了過來，他穿著粗氣問：“怎么回事？”

        沈聽梵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慘白，正常運動過后的臉應該是紅潤的，再不濟也應該像走來的男老師一樣的豬肝紅，他放輕了手勁，“能走嗎？”

        眼前重影，一陣一陣的眩暈，顧星萊閉著眼，惡聲惡氣地說道：“別跟我說話，難受。”

        顧星萊咬住嘴唇，早上被大喇叭吵醒，存著一肚子的火氣，還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穿書把她上不能跑下不能跳的破體質帶過來了，還是原主本身的問題，兩者一結合，更要命了。

        “上來。”顧星萊捏著她的手臂走到她身前，微微弓下腰。

        顧星萊也不跟他客氣，雙腳一瞪跳上了他的背。

        “她身體不舒服，我送她回去。”

        “不……是……”

        男老師還沒看來得及看清沈聽梵背上的人，比他高出一頭的男高中生就背著病員走向了山下。

        看著逆行的背影，男老師半天琢磨不過味來，雖然說銘川明面上不禁止早戀，但這距離是不是太近了，而且還是當著他的面。

        “真是胡來！”男老師暗自發完火，又一臉什么都沒發生，叉腰的動作改為了背手，“算了，還是學生的安全重要。”

        顧星萊感覺自己就像一灘爛泥一樣，隨著沈聽梵的走動，手腳拖行在地上。

        身后的呼吸略重，一茬一茬地噴灑在自己的后腦勺，沈聽梵一只手勾住她的腿彎，五指彎曲罩在她頭頂把她的頭扳到了一邊。

        “顧星萊。”

        沈聽梵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長時間的行走讓他的嗓子發干，顧星萊三個字一個扯著一個出來，平添了幾分性感。

        運動鞋鞋底摩擦山間土路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剛剛的名字好像是幻聽，顧星萊又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背后傳來一聲不耐又微弱的聲音，“做什么？”

        “怕你死了。”

        “放心吧。”顧星萊時輕時重地抓著自己被開水燙傷的手背，被燙到的皮膚有些皺了，不似周圍平滑白嫩，顏色暗沉了一圈。

        “我不會死在你背上，萬一給你留下什么心理陰影你不是又要烤一遍火。”

        “烤火？”沈聽梵想了想，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過聽顧星萊說話語氣沒多大起伏，輕松坦蕩的態度說起那天的事，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大膽的舉動全被他看了去。

        是不知道還是裝平靜？

        “你那天……”

        “心情不好。”雖然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了，但顧星萊一直都記得她是怎么被系統坑來的。

        “能看出來。”沈聽梵深表同意。

        不然也不會往下跳。

        顧星萊沒那么難受了，稍微支起上半身，看著地上的影子，突然間就覺得沈聽梵這個人還挺靠譜的。

        如果他的頭能變成個枕頭就更好了。

        顧星萊被沈聽梵送到了醫務室，經過隨行醫生簡單的檢查，發現只是血糖有點低。

        “去吃個早飯吧。”

        顧星萊捧著裝滿溫水的紙杯，緩緩喝了一口，潤了潤唇：“我覺得我的……”

        沈聽梵：“我不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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