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一個身影從林曦的殿門外探進來半個腦袋，玉湫做好心理建設，到了門口卻面露猶豫，只敢偷偷瞧一瞧林曦。

        林曦早在他靠近時就察覺到了他的行蹤，只是因為心里有幾分疑惑，想看看他在偷偷醞釀什么，故而沒有叫他進來。她手中捧著一卷書翻看，余光偶爾掃一眼那個身影。

        玉湫瞧見林曦的臉，總不自覺將她和夢境里的女子聯系起來，渾身上下頓時生出一種怪異的不適感，額頭沁滿冷汗。

        玉湫在夢境里經歷的那一幕，是凡人女子與仙人在天門外重逢時發生的。書中的女子癡情，仙人始亂終棄后她偏不認，誓要上天與他要個說法。

        她好不容易得高人指點，順著天梯爬到了天門外，遇到的卻是像冰山一樣冷漠的仙人。對他而言，那只是一次凡間歷劫發生的插曲，在他數萬載的生命中毫無意義，女子只是草芥一般的玩物，他盡興了便踢開。于是這一回他也冷漠地將她踢倒在地，用劍威脅她滾回去。

        女子性子剛烈，至此心灰意冷，卻不甘心被他玩弄，便拼了陽壽擊打天門外的天鼓，要向天界要個說法。眼看片刻工夫眾仙陸續趕來，仙人唯恐女子敗了自己的名聲，于是趁她不備施了個幻術，將她變作眼里只有欲望的傀儡，將自己撲倒撕衣取·樂，他卻裝成一副被強迫的可憐模樣。

        眾仙瞧見云霧中茍·且的身影，一陣唏噓。仙人奸計得逞，這才當著眾仙的面將她了結，既除了心頭大患，也在眾仙中博了個“不到萬不得已不殺生”的好感，一舉兩得。

        玉湫記得完整的故事內容，看完這則故事心中也為女子的遭遇意難平。或許是太揪心，做夢竟剛好夢到這則故事，睜眼便是女子被操控急于向他釋放欲望的畫面。

        玉湫在夢中被她左右，他第一回被人壓·迫在下方，肆意地索·取。即使那具身體不是他的，觸覺卻依舊那樣真實。

        他只覺得呼吸困難，肌膚相·貼時渾身像被電觸一樣難受，比劇痛更讓人頭皮發麻，他直接嚇出一身冷汗，不住哆·嗦起來。

        那次體·驗給他留下很深的陰影，即使清醒過來，腦海里依舊不停閃過那些畫面。女子滿眼欲·望撲向他的狀態、急于宣·泄而憋得赤·紅的臉頰，像一只惡狼虎視眈眈垂視的眼神……反復將他拖回情景，重復那個噩夢。后來竟覺得惡寒、干嘔，像中了魘術一樣，渾身冰冷。

        原以為過了一夜再見林曦，可以克制心中的恐懼，卻只要她一出現在視線里，臉上立刻就會掛上羞紅，身體也會瞬間冰涼，不敢呼吸。

        他心中很委屈，卻不知該如何告訴林曦，因為他剛從書中學到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知道夢中發生的事是無比羞恥的。他敬仰林曦，可他卻在女子的引導下褻瀆了這張臉，他現在明白這是多輕慢的舉動，心中愧疚。他不想讓林曦覺得自己心懷惡念，害怕她會從此討厭自己。

        林曦等了他片刻，見他還是不敢進門，便將書一放，看著他的半個腦袋說：“小皮猴，今日怎的魂不守舍？往日你最愛在我身邊轉，今日是怎么了，臉像落霞一樣紅？”

        林曦一開口，玉湫嚇得渾身一震，這才后知后覺看向她，立刻又低下了頭。

        “沒……”他剛想找個說辭，一陣風卻將他帶到林曦身旁。

        林曦看著他說：“阿湫可是有了心事？你一貫貪玩，今日卻格外安靜，可是因為看了那書遇到了什么難題？有何不解之處說來聽聽，姐姐幫你理理。”

        玉湫被她識破，小臉更加紅艷，他害怕讓她看出自己的心思，順勢說：“書上說男女授受不親，姐姐是女子，我是男子，按照書上的說法彼此不可以靠得太近，會惹人說閑話。阿湫不想讓姐姐被人誤會，以后我會離姐姐遠一些，等我強大起來做姐姐的后盾，在后方保護姐姐。”

        林曦拽著他的袖口讓他在身旁蹲下來，玉湫乖乖伏在輪椅的扶手上，抬頭看著她。

        林曦撫摸幾下他的腦袋，臉上帶著笑意說：“小傻瓜，書上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男人和女子本來不是對立的雙方，皆是因為所謂的世俗規則彼此之間才有了隔閡。‘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話只是為了讓女子乖乖聽話，活成男人希望的樣子，可誰說女子就要依附男人活著了？”

        “姐姐不喜歡書中的那些道理，阿湫看看便罷了，別在意。你不必像旁人一樣對我敬而遠之，青峰殿里只有你和我，你還像往常那樣與我相處便好。你想和我并肩作戰，那就要克服一切阻礙站到我身旁，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大膽去做就好，沒有規則可以限制你。”

        她的話讓玉湫醍醐灌頂，突然間有了感悟。這世上他只在意林曦，除她之外一切都不重要，夢中的一切更是假象，因為林曦是那樣圣潔清醒的人，是絕不可能被褻瀆的，絕不可能像夢中那樣失控。

        他有些明白了，夢境和現實是分離的，他不必恐懼林曦，不必空懷愧疚。他要做的只是堅定自己的心，無論何時記得林曦是圣潔不可褻瀆的，他愿意崇敬她、信仰她。

        玉湫臉上的紅色漸漸消散，黯淡的眼眸重新閃亮起光芒。他用頭發蹭了蹭林曦撫摸著他的手掌，很滿足地笑著說：“阿湫明白了，姐姐就是我的天，阿湫會努力追上姐姐的步伐，不斷強大起來，直到有資格站在你的身旁，與姐姐一起走下去。”

        玉湫的斗志重新被激起，他最后朝林曦笑了下，小跑著回到自己的偏殿里。他在床頭點了一盞燈，將那些書都搬到了床上，他打算今夜就把它們看完，明日再要新的書。他要快點了解世界，快點強大起來！

        ……

        翌日辰時，陽光剛撒上比劍臺，獲勝的十名弟子便在臺下聚首，第三輪比試如期開始。這一輪比試不像前兩輪只比拼弟子的靈力和劍術，而要弟子們以法器論高下。

        法器是與修士心神合一的高級武器，大多是修士入道后自行煉制出來的，其形態可隨心意千變萬化，其力量可通天地，讓天地萬物都成為修士的一份助力。這一戰勢必會更加精彩。

        本輪比試依舊抽簽分組對戰，風卿云對戰寇逸，青翎對戰墨玉闖入決賽的獨苗大弟子，玉湫則對戰聞崢的二弟子紋棠。

        比試開始，大家一起飛上比劍臺，一組占據一個方位。對戰的兩人合力開啟一個幻境，他們將在幻境里用意念操控法器進行一次對決。臺下眾人可以通過他們頭頂的“水鏡”觀看幻境里發生的一切。

        玉湫的對手紋棠，與寇逸號稱是凌云峰雙杰，武力接近，都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他的法器是一朵七瓣海棠花，傳言海棠一出，萬花殺盡，謫仙也要在萬千花海中碎成齏粉。

        玉湫的法器則是那道九節骨鞭，一鞭出，萬鬼嚎。

        比試開始，紋棠眉心一閃，驟現一朵七瓣海棠花鈿。他視線所及之處，空氣中憑空出現無數朵漂浮的海棠花，像雨點一樣迅速蔓延，團團籠罩住玉湫。

        待他下達擊殺的指令，所有花瓣分散開來，陡然都像利刃一樣閃爍著陰冷的光芒，瞄準了玉湫的身體。困入海棠花海里的人，全都會被凌遲成齏粉。

        下一秒花瓣齊動，劈天蓋地而來，天地甚至瞬間陷入昏暗，耳邊甚至聽見花瓣殺風而來的動靜。

        紋棠凄厲笑道：“小師叔，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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